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遗憾桥段【完结】>第6章 “不要这种语气说话。”

  因着江鹏还要赶着回医院,一顿火锅吃下来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江鹏几次三番嘱咐林殊止将小女朋友带出来他好赔罪,林殊止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脑子里却挥之不去陈穆钻进驾驶位时的身影。

  依旧为省那两块公交费,林殊止回到家楼下时将近下午。

  天彻底明了,雪也融了,正是最冷的时候。

  林殊止一路往前走,忽然听到路边草丛里有点窸窣声响。

  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声音的尽头是一窝小猫。

  不是只有一只,是一窝,一共四只。三只橘白色和一只三花,看起来还没断奶的样子,连爬都没学会那种。只能蛄蛹地在那一片小小的空地里扭动,发出细弱的叫声。

  林殊止心底忽然软下去一块,蹲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又想起有人在这儿,母猫可能不敢过来。

  他又走开回了家,离开之前扒拉了点树叶给那群小东西盖上。

  回到家林殊止神经质般坐立难安,把家里的杂物都清了一遍,借着倒垃圾的机会又路过三次他发猫的地方。

  垃圾扔完了,他又想到家里泡面断了货,于是又下楼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屯了二十包袋装泡面。

  收银台结账时他很自然就看见了一旁货架上堆了三层的婴儿嗝屁神器。

  各种味道和薄度的都有。

  林殊止惯性思维下的第一反应是——这里没有适合陈穆的尺寸。

  第二反应,他脑子有病。

  拎着一大袋方便面回去时依旧没见到母猫的踪影。

  可能是养不活这一窝索性全弃掉了,也可能是被这场雪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林殊止更偏向前者。

  小猫明显没有几个小时前活跃,有两只甚至已经奄奄一息。

  林殊止叹了口气,觉得生死有命,这种天气这窝猫估计活不成。

  他毫不犹豫地上了楼,闲下来后却总觉得少点什么,哪哪都不踏实。窗户被他擦得透亮,从上往下看隐约可以看见楼下那团在一处的猫。

  黄昏时分,他翻出上次买挂面时附赠的纸箱,到楼下把猫捡了上来。

  几个小时前那奄奄一息的两只里其中有一只好像已经离去了。

  林殊止对着剩下那几只小东西一筹莫展。

  终究还是打开了百度。

  ——小猫能吃猫粮吗?

  ——小猫喝什么奶?

  ——幼猫一天吃几顿?

  ——幼猫和小猫的区别?

  小猫身上不太干净,肉眼可见皮肤上爬了虫子。林殊止带着手套抓了半天也没处理完。

  ——猫什么时候能做驱虫,什么时候打疫苗?

  ……

  一通查下来,要用的东西家里一样都没有。

  林殊止又下了楼。

  最近的宠物店也在两公里以外,来回一趟步行时间太长,他咬咬牙打了车。

  宠物店主见林殊止似乎什么也不懂,坦荡荡又毫不留情地宰起新客。这个又进口那个又添加微量元素的,贵总有贵的理由。

  结账时林殊止看着那串数字,深刻意识到养猫烧钱。

  这还没开始养就已经支出好几百。

  被宰完的水鱼大包小包拎着在今晚第三次上楼时,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个乌漆的背影。

  走廊里用的是白炽灯,昏黄灯光下背影转过来,还是一如既往沉如深水潭的脸色。

  陈穆就这么静静倚靠在门边,等着林殊止过去开门。

  “你怎么又来了?”林殊止站定在陈穆面前,并不急着去掏钥匙,半嘲讽道,“又想做那些事吗?”

  他面上云淡风轻,并不觉得那种事很难说出口。

  陈穆想上他都这么坦荡,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陈穆:“我没说要做那个。”

  “好哦,”林殊止将脆弱的后背贴着墙壁,“那你就回去吧,我要开门了。”

  “林殊止。”陈穆眉间藏了几分愠怒。

  林殊止识相闭了嘴,他本意也不想和陈穆争什么嘴上便宜。

  “开门。”又是这种命令式语气。

  林殊止:“……”

  陈穆:“我们进去说。”

  “如果我不开呢?”林殊止依旧不动,“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请回吧。”

  陈穆不答,只沉着脸色将林殊止挤在门边上,他占据绝对的优势,只要林殊止有躬身逃跑的可能,他一定能把人拦住。

  林殊止并没得选,陈穆这会儿还在和他讲道理,但如果不讲道理了真正动起手来他肯定不是陈穆的对手。

  没办法,他只好动作别扭地从对侧口袋里翻出钥匙,却在将钥匙伸向锁眼时突然顿住,“你挡着我,我怎么把门打开?”

  陈穆稍微让开了一点。

  林殊止不太情愿地将门打开。

  陈穆跟在他背后进来,顺手将门带上。他看见林殊止脖子上那条围巾,“你不是对这种羊毛纺织类过敏吗?”

  林殊止将围巾摘下来随手放在玄关处,果然那截脖颈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粉痕。林殊止不甚在意地抓了几下,留下几道更红的印子。

  他的确对这种毛线纺织的衣物过敏,但当时是情急之下随手抓来围上的。

  说起来,这围巾还是他去年织了要送给陈穆当作冬至礼物的,最后也没送出去。

  因为陈穆一定看不上。

  林殊止:“我以前要拍戏,让你别弄到外面看得见的地方,你照做了,但是现在我不说,你就不会这么做。”

  他长舒了口气,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在地上排开整理,“我不拿东西挡着,怎么出去见人?”

  “好好说话,”陈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道,“不要这种语气。”

  既然语气讨人嫌林殊止就不想跟他说了。

  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也算不上好,陈穆又放轻声音,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殊止忍不了:“那是以前。”

  陈穆总停留在以前。

  以前那是因为爱,现在又凭什么要求他还一如既往呢?

  陈穆:“至少你现在不要对我那么恶语相向。”

  印象中林殊止永远听话,既不惹是生非也不会多嘴些什么。行程永远都是提前好几天告诉自己,在床上也很乖,那副身体总能轻易就被自己挑起兴致。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林殊止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你可以不跟我说话。”林殊止语气很差,把地上的小猫用品清点完就起身要去找个纸皮箱装起来。

  他身上的火锅味还没彻底散掉,陈穆跟在他后面:“你今天和别人出去吃饭了,是吗。”

  提到这个林殊止就心里一阵闷闷的难受。他想起那个坐进后座的女人。

  原来那真不是错觉,那就是陈穆。原来陈穆看见他了。

  原来陈穆真的在送别的什么人回家。

  陈穆:“你以前都会告诉我的。”

  林殊止:“你从来也没告诉过我你要做些什么,就比如今天,你送人回家不也没告诉我吗,这没什么好说的。”

  陈穆愣了一下:“送人回家?”

  林殊止苦笑道:“你做不到同等的付出,就不要用这套标准来要求我了。”

  “不过我们合作即将到此为止,现在乃至以后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了。”

  “你误会了?”陈穆终于听懂,“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是最近A级项目的合作方,我和她并没有做任何不合适的事。”

  陈穆:“是你想得太多。”

  这听起来像是林殊止在无理取闹。

  “是我想得太多,也是我要得太多。”林殊止语速很慢,声音很小,眼里看不出一点波澜起伏。

  他独自走到了离陈穆最远的那端沙发坐着。

  陈穆太阳穴狠狠一跳,他并不觉自己有什么错处,更多的是林殊止变了。林殊止已经不再愿意下他给的台阶。

  他又放软语气,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林殊止,以一种绝对笼罩的姿态,“你听话一点好吗,我与她真的没有什么。”

  他又想到什么:“我在车后座找到你的药了,你的胃病犯了?昨晚胃疼?”

  陈穆身上有股木质沉香气味,林殊止曾经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这种气味不仅四面八方地包裹住他,还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要侵略到四肢百骸中。

  只会让林殊止觉得烦躁。

  他快要气笑了,自始至终陈穆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贯的人竟然在这种事上抓错重点,并试图以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关心他的胃?当然不是。陈穆只是习惯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林殊止冷冷将那两条环住他的手臂甩开。

  很好,软硬不吃。

  陈穆也不再接近他,却忽然注意到茶几边上箱子里的猫。

  “你怎么带了猫回家?”

  他走过去,略显嫌弃地用食指和拇指掐住拎起其中一只的后脖颈。小猫被扯着皮肉,不太舒服地哼叫了好几声。

  “流浪猫在外面喂喂食就好,没必要把它们都带回家。”

  林殊止从他手里把猫抢下来,轻轻放回箱子里,箱里被他垫了很厚的两件旧衣服。

  他说:“你别动他们。”

  陈穆:“猫有寄生虫,最好不要多碰。”

  “我会做好驱虫。”

  “我让你不要养。”

  ……陈穆真是个很扫兴的人。他从不问林殊止为什么要做,为什么想做,只按照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要求别人都照着他的条条框框做事。

  前一秒还能够扮演完美伴侣的角色关心他的胃是不是出了问题,下一秒就能指挥他做人。

  陈年累月的小事积累着爆发出来威力惊人。

  “关你什么事啊?”隔音太差,林殊止克制着声音,“我问关你什么事,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我们俩马上结束了。”

  陈穆冷静道:“我不明白你这么执着于要离婚的原因,明明我们结婚是双方都获利的事。”

  他又列出各种条目开始分析,像对待财务报表那样:“离婚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我们结婚四年,股市股价人脉,还有你家的事,这些我们都已经几乎密不可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林殊止听得很厌倦,“说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你嫌离婚麻烦,对吧?”

  陈穆忽然就哽住了,在商场上唇枪舌战的人被这句话一噎就失了先机。

  “你当初和我结婚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还是赚够了钱拥有了稳固的地位就一脚把我踢开?”

  陈穆没有想过一辈子这么长远的事,他只想过需要一位合法伴侣替他稳住局面。

  犹豫一瞬就是永远。

  林殊止已经知道答案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你只看重利益,我们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不一样的。”林殊止眼睛不适时地涌上一股酸涩,“陈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散了吧。”

  陈穆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被夏兰琴遗弃在林家门口的小孩,有年少时的陈穆给他一份吃剩的早餐。

  陈穆曾是生命中的一束光,可这束光已经无法再带给他温暖,只会让他感到灼痛。

  他和陈穆,就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