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碰了一下, 然后分开，两人看了眼对方，看他又想亲，江橙立即捂住他的嘴, “干什么？”
韩限在他手心上呼气, “不能亲吗？”
“不能, 转回去。”江橙淡淡道, “别逼我扇你。”
“……好狠的心。”韩限忍着冲动和欲-望，不情不愿地翻过来，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全身每个细胞都毫无困意。
江橙对着冰冷的墙继续面壁。
他也一样睡不着。
他不知道韩限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温水煮青蛙不成, 还把自己喂给青蛙当粮食。
万籁俱寂, 只能听见枕边人在一个劲叹气。
江橙隐忍地闭眼，“大爷, 您能安静点吗。”
韩限枕着胳膊, 身子往上欠了欠，“大爷睡不着，跟大爷聊聊天吧。”
江橙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睡不着，耗着也是耗着，干耗着到半夜也不是办法, 聊就聊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什么都不怕了。
“聊什么？”
其实不问, 江橙也知道。
他只是潜意识想逃避，想拖延, 或者搪塞过去。
“昨晚过后我想了很多，也纠结了很久该怎么开口比较好，”韩限说，“不过你如果很困的话，就先睡吧，不想打扰你休息。”
还吊上胃口了。
“废什么话，我不困，你说。”
“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那天吗？”
“记得，我还去食堂帮你挡你前室友。”
“不是我刚搬进来那天，是去年上选修课的那天。”
江橙才想起来，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韩限就说见过他，还能准确无误叫出他的名字。
可是他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知道你当时没看见我，伤心了。”
和部分学生一样，江橙上课要么睡觉，要么看手机，要么假装听课，实则神游天外。
因为大部分核心知识，他高中就学过了。
也从来没在近百人的课堂上特别关注谁。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要担心。”
“谁担心了……”江橙呢喃一句，不再插嘴，只静静地听着。
“那天我来得比较早，坐在最后一排。”
难怪看不见呢，但凡他坐得往前两排，他都不可能注意不到这张脸。
实在是因为他进教室看到那么多号人，很社恐。
他天天戴个鸭舌帽，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一堆看他的眼睛。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帅了，口罩帽子全戴上都能让人一步三回头，就还，挺头疼的。
“你进教室的时候是早上7点58分07秒，进来就到处找位置，我抬头就正好看见你了。”
“这课我上了这么多节，头一次知道班里有你这种级别的帅哥，一下子就被你吸引了。”
“你坐在我前面四排左右，我就一直观察你，然后发现你皮肤也很白，感觉你跟明星一样，腿也特别长，身材比例也好。”
哥，打住，别夸了。
这都没什么好炫耀的，别夸了。
“后来老师点你起来回答问题，我记得是一道很难的什么公式，老师让你上去写，结果你直接把答案报出来了，后来我才知道，你一直是你们专业断层第一。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帅又怎么聪明的人，上帝到底给你管上了哪扇窗。”
和你的聊天窗，行了吧。
“第一天转进来的时候，看到是你给我开的门，我表面上装得很平静，其实心里特别激动，像做梦一样，居然又能看见你了，还能和你做室友。”
“然后我就想和你亲近，一开始你不怎么搭理我，我以为我被你讨厌了，觉得你可能不太好相处，我还需要花不少心思。”
“虽然你真的挺高冷，和我以前交过的朋友的一点都不一样，但你越是这么神秘，我就越想了解你，而且相处下来我觉得你是很可爱的人。”
“我哪里可爱了？”江橙没忍住笑了下，“因为我是暴躁萝莉？”
说他高冷是真的，难相处是真的。
但他从来没想过，可爱这个词能和自己沾上边。
“你每次嘴上嫌弃，但每次都迁就我。为了不麻烦别人，从来不说自己的难过，我都知道的。”
“我总是一直按我自己我想法做，就像你说的，我很自私，总是我行我素，总是抢占你的私人空间，不够考虑你的感受。”
“但是我怕如果我不主动的话，你不会主动找我，我就厚脸皮总是缠着你。”
江橙赞同道：“很有自知之明。”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
江橙：“嗯。”
“你突然疏远我，我开始重新反思，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是因为……你是gay。”
听到这里，江橙敏感地屏住呼吸。
“我一开始觉得你的提议很无理。我活了二十多年，即使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一直坚定自己是异性恋，只是一直遇不到合眼缘的女孩，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上男人这种可能。”
“被我之前的室友多次骚扰之后，我更加排斥这种可能性，更不会有和男人上床的想法，这太奇怪了。”
江橙抿紧嘴唇，“那你干嘛又同意和我做？”
他本来也是被逼急了，想着反正撕破脸了，才提出这种要求，被拒绝才是正常的。
结果第二天就反悔，他用屁股想也想不到。
“我以为我对那方面没那么大兴趣，直到……”
“直到什么？”
“嗯……”
两人心照不宣。
“铺垫了这么多，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他又问。
“我想，”韩限顿了顿，“我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
江橙木讷半晌，确认自己没有幻听，慢吞吞地翻过身。
“你喜欢我？”
当这句话在自己嘴里又重复一遍，一种不真实感更加强烈地向他袭来。
“你确定你想好了？”
语气尖锐的逼问，让韩限重新梳理了一下头绪，回答他：“要不然……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一个清心寡欲了20年的直男，开始对一个男生起反应，愿意和男生做亲密的事，除了用喜欢来定义，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他还没等来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嘉宾，已经和伪装直男的兄弟搞上基了。
他不明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是gay子进化的时候没有通知他们直男吗？
同样都是男的，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还没想好，人的性向不会突然改变的。”江橙一语道破，“你只是没谈过恋爱，也没做过爱，觉得很新奇，很舒服而已，这不叫喜欢。”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自己也是男人，所以太懂了。
只要能让他们爽了，有的直男都能丢掉底线做0。
如果生理快感都能和喜欢挂上钩，这种喜欢未免太廉价了。
韩限蹙了蹙眉，“你不信？”
“我信不信不是重点，是你没想清楚就下定论。”
韩限不置可否，“你不是也喜欢我嘛。”
江橙静默几许，“我说过吗？”
韩限：“？”
啊？
说对他图谋不轨，想睡他，想泡他的人不是他？
江橙看出他的质疑，解释道：“我确实对你图谋不轨，但我喜欢的是你的身体，我只想和你做。”
又说：“走心的话，就算了吧。”
韩限：“？？？？”
江橙：“你不也知道我很好瑟么。”
“……”韩限嘴角抽搐，“所以你只是图我的肉-体？”
江橙斩钉截铁，“是的。”
“…………”
是的，江橙根本没有正儿八经说喜欢他，只说过想睡他。
自从跟他摊牌，这个人再也不掩饰对他身体的喜爱。
这说明，一，他昨晚的技术差强人意，江橙愿意跟他有下一次。
二，他在江橙眼里只是个他很钟意的作-爱对象。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在自作多情。
可以的，江橙。你真牛逼。
忍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韩限吃了瘪，脸上有些挂不住，“……是吗。”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们需要重新定义彼此的关系，重新认识和了解彼此。
江橙先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睡你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兄弟的位置也未尝不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忘掉就好，我也会尽量回到之前。”
“睡都睡过了，你昨晚不满意？”
“……”
“这个方案，我不接受。我没法再和你当兄弟。”
挺难伺候。
另一种想法接着冒出来时，江橙挑起眉梢，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近，“要不要做friends with benefits？”
韩限紧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只走肾，不走心。”江橙松开他，退到原来的位置，“既然我想要你，你也不想只做一次，我们的身体很契合，我觉得很合适，怎么样？”
韩限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那也就是说我很随便？”
“那也……不是这个意思，每个人观念不同而已。”
“哦哦，我知道了。”江橙结束冗长的对话，翻了过去，“没意思，睡了。”
“？”说谁没意思？
他真想再把江橙反过来好好谈一谈，哪怕跟他打一架，也比这样戛然而止了强。
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半小时后，他听见江橙轻微的鼾声。
一片死寂的夜晚，只有他和窗外的麻雀醒着。
他无助地望着江橙单薄的背影。
死小子，你还真睡得着。
凭什么只有他失眠。
-
韩限失眠了一整夜，天刚破晓，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收拾收拾去了早八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黑暗无比，他也懒得开灯。
他照例把书包放在最后一排坐下，还是没什么困意。
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冥想。
想代码，想篮球，想他看的小说，想秃头教授，想那个晚上。
想江橙。
想上面的琐碎用了十分钟，想江橙想了两小时。
没救了。
一个帅气逼人的男生，一个扑克脸的男生，怎么会让他这么想。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的。
不对，屁股还是有的。
脑海里随之浮现出相应的画面图。
很翘。
他忍不住想，这个屁股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过呢。
妈的，到底为什么只馋他身子，难道他这个人的灵魂很无趣吗？
不知不觉，他就冥想到了八点。
同桌的喊他多少遍都没反应。
“韩限，你怎么了？”
“嗯？”他僵着笑容看那人。
“对不起，但是你这表情…怎么感觉像磕了…”
韩限扇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清醒了点，“小智，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小智警觉道：“关于什么的？太私人的我有权拒绝哈。”
韩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对方却只想和你睡，你会怎么办？”
小智：“啊？校花吗？不会吧，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韩限：“我和唐萱竹没谈，别老和那些人一起造谣了，我说的不是她。”
小智：“嗷嗷好的我马上奔走相告，还你清白之身。”
韩限：“你说啊，我怎么办。”
小智：“这个吧……我感觉，如果是我的话，呃。”
他认真竖起耳朵。
小智：“不上白不上。”
小智：“就我的想法啊，你随便听听就好。”
小智：“你看你既然喜欢他，肯定也是愿意和他睡的，对吧？”
韩限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智：“那他就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至少，在x爱上。那你就有继续发展的空间了，对吧？”
韩限似懂非懂。
小智：“就是还有一个你要考虑，如果你选择拒绝，而你喜欢的人x欲很强烈，那他可能就会接着找备选，一脚把你踢到一边。”
韩限：！！！！！！！！
小智：“你能接受喜欢的人和其他男人做吗？”
别说接受了，光是想了想，他就想立刻杀了那个人。
韩限：“谢了，事成请你吃饭。”
小智：“？什么事成，说清楚。”
小智：“还有，你不喜欢校花，你喜欢谁啊？喂韩限，别走啊！能不能让我吃个完整的瓜！”
-
江橙今天一天都没课。
报修的师傅按时按点过来修好了床，他也重新铺好了床单。
可能是因为连续好几天睡不好，他几乎睡了一整天，只吃了一顿饭。
每次醒来，都会想起韩限昨晚说的话。
喜欢。
直男，懂什么是喜欢吗，知道喜欢能持续多久吗。
你可以图个新鲜，暂时喜欢男人一段时间。
毕竟一辈子那么长，女人找累了，找个男的寻求刺激也挺好玩的，对吧。
可是他呢。
他喜欢了一辈子的男人，改不了。
一旦开始一段感情，他就会尽全力去爱那个人。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恋爱脑，或者说难听点吧，有点贱。
但这就是他的恋爱观。
他曾经掏空心脏去喜欢一个人，到头来，他已经完全记不住任何甜蜜的片段。
现在提起那个名字，只有生理性的犯恶心。
他很确定，他不想谈恋爱。
在床上又待了一会儿，他换好衣服裤子，披了件厚外套，下楼扔垃圾。
刚到楼底，就瞥见一张脸熟的面孔。
“秦恒？”
“我帮你扔吧。”秦恒伸手拿他的垃圾袋，扔完很快回到他身边。
“你怎么……？”
“我刷筱寒的卡进来的，我骗她说约了A大的老师谈话，其实是想见你。”
江橙没回话，就是觉得这人够狡猾的。
“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已经和秦先生说清楚了，我对您没感觉。”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倔，碰到有缘人不会轻易放弃。我觉得一天的约会还不足够让你深入了解我，我想再争取一下机会。”秦恒说，“而且实不相瞒，我床上功夫很好，你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要不——”
“他不感兴趣。”
高大的人影从身后靠过来，江橙感到肩膀一热，被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秦恒嘴角挂着的微笑逐渐消弭掉，“请问这位是？”
江橙转头看看他，“他是我室友。”
“……”
“是吗？如果只是室友，应该没资格插手室友的私事吧？”
又问：“这位室友也是gay吗？他看上去对你有意思。”
韩限欲言又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干脆直接回避：“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可是打扰别人谈话不会很不礼貌吗？”
江橙耳刮子嗡嗡的，“秦先生，你先回去吧，我微信再跟您说。”
“还加微信了？”韩限眉头紧拧，“回去还有什么要聊的，就在这说吧，避着我是几个意思？”
江橙：“……”
该怎么说。
“好吧，看来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我下次再……”
“没有下次。”韩限搂着他转身，“快滚吧。”
两人推推攘攘走到楼梯口，江橙见四周没人，用力挣脱开。
“我不知道你又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对别人这么没礼貌。”
“才见几次就要跟你上床，他是哪根葱，我要对他有礼貌？”
江橙刚想开口，突然被按住胸口堵到墙上，“只是室友？”
“不然是什么？”
“谁会和室友上床？”
“……”江橙踹了他一脚，趁他吃痛时对调了位置，将其反压在墙上，“你再敢提一次试试？”
韩限俯视着他，笑了下，“怎么，还是说他有经验，是你的备选？”
江橙愣怔一秒，直接对他扬起了拳头，“你有病。”
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往这方面想。
韩限及时接住他的拳头，眼神变得狠厉，“不想看我发疯的话，你最好说不是。”
江橙也不甘示弱，“凭什么？你不愿意我还不能找别人了？”
“谁说我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