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容比蜡烛还要明亮。

  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和江橙愣住的神情。

  心情从大落变为大起,从大悲变为大喜,有如乌托邦般梦幻。

  连他为什么在群里说自己不回来,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记得他的生日都来不及问,只想用心把他此刻的笑容牢牢刻在脑海里,一辈子珍藏。

  韩限捧着蛋糕走进来,用脊背轻轻阖上门,“其实我这人也不会准备什么惊喜……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将蛋糕放在书桌上,顺手关掉灯,只留下两支摇曳的蜡烛。

  江橙也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

  “今天我挑了一天的蛋糕,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我还问人家有没有辣椒味的,人家差点骂我神经病。”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了。

  “然后我就让他给我推了个最贵的,你看看。”他一边解释一边在蛋糕上方比划,“这个是白巧克力,这个是黑巧克力,不是特别苦那种。这个是草莓,蓝莓,猕猴桃…嗷对本来还有芒果的,我也不知道你过不过敏,就没让他加。”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烦,确实是我性格很急,遇到喜欢的朋友就想很快熟络,但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啊。”

  “今天是你生日,白天没敢来找你也是怕你还生我气。”

  来之前他在备忘录里记了一堆,仔细盘算了一下应该差不多都说到了,准备进行下一步。

  “对了,这是生日礼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小礼盒,“拆开看看。”

  江橙拉开包裹在外的酒红色丝带,挪开盖子。

  ——是一条精致的项链。

  挂坠的设计是一枚戒指,戒指中央是用红宝石雕成的小辣椒,指环的内侧刻着花体字斜体英文:Orange.J。

  可以戴在脖子上当挂饰,也可以抽掉项链当戒指。

  “我只知道你喜欢吃辣,你有什么其他喜欢的我还不了解,但我会慢慢了解的。”

  “还有,生日快乐。”韩限挠挠后脑勺,“欸,刚刚好像说过一遍了…哎呀我没话找话,反正就是快乐。”

  等他再抬眼看江橙,忽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怎么哭了?”

  江橙不给他探索答案的机会,弯腰用力抱住了他,“闭嘴。”

  他想感受他身体的温暖,想抚摸他坚实的手臂。

  想闻他身上好闻的清香,想亲吻他红润的唇瓣。

  想含住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什么都想。

  但也只能想想。

  他从来不想在他面前哭的。

  从韩限拿着蛋糕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和下定的决心,在这一瞬全部崩塌了。

  这种场面,再硬的骨头都不得不化。

  韩限说话时候他一直看着他的脸,接着就莫名其妙劈里啪啦地掉眼泪。

  他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

  一是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二是因为他对大部分的人或事都很淡漠。

  淡漠得不想了解,不想关心。

  他为自己早早竖起了一条警戒线,因为他坚信只要尽量逃避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即使也避免了欢乐,但只要把痛苦隔挡在外就好。

  就连像这样忍不住掉眼泪,脸上也异常平静,是毫无声响、毫无波澜地在掉。

  眼前这个人是个例外。

  他总是想打开他的心扉,走进他的世界,了解他的内心,打破他习以为常的宁静。

  这个人很烦。

  却烦得让他讨厌不起来,还越来越喜欢。

  喜欢得他知道应该逃避,却随时随地都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一开始就坦白,是不是他就没法享受到他的偏爱,也不会有这段时间的故事了呢?

  如果一开始就坦白,他们就会是平行线吧。

  泪水浸湿了整个肩头,江橙还没有放开的意思。

  毕竟是江橙第一次主动抱他,韩限只顾着开心,也不想多嘴追问发生什么了。

  本来他还想小骚一下,说“呦呦呦我们这么man的橙哥也会哭啊我可得拍照留念一下”之类的话。

  可万一惹江橙生气了,又不想抱他了可就不好了。

  所以说他做得,应该还行吧?

  江橙会不会是被感动哭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刻就美滋滋的,什么忧愁都没了。

  “橙橙,许愿吧。”他轻拍他的后背。

  江橙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回到原位,朝两根快化完了的蜡烛看看。

  许愿吧。

  在蜡烛全部融化之前许愿。

  在亮光全部熄灭之前许愿。

  在喜欢的人彻底离开之前许愿。

  很久不特意为自己过生日的他,像孩童时期那样闭上眼。

  他以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愿望这种东西存在,肯定会许愿让喜欢的人和自己在一起。

  可他没想到自己许的是,希望韩限能找到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并且那个女孩也要喜欢他,一辈子对他不离不弃,不能让他伤心,不能让他难过。

  要好好地和这个男生在一起,珍爱他,对他好。

  他们要在庄重的教堂里面宣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对彼此的爱。

  他的婚礼,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得到神明的庇佑。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希望成全他想要的幸福,而不是自私的占有。

  以前在青春疼痛文学里看到这句话,他只觉得圣母,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现在他才明白,那些抽象又不合理的文字,只有自己撞到南墙,才能慢慢读懂它的涵义。

  蜡烛熄灭前的最后一秒,他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