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

  “……好的。”

  唐萱竹也跑过来关心他,“学长没事吧?要去医务室看一下吗?”

  韩限尴尬一笑,“我没事,就是……因为天气太干燥了。”

  “学长还能正常演出吗?”

  “我没事,不会耽误的。”他三两下擦干鼻血,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你今天有演什么角色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呢,我本来想竞选一下白雪公主,结果江学长人气太高了,哈哈。其他我也没什么特别想演的,就当个安静的观众好了。”

  “………”江橙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嗷嗷,这样,”韩限搂住他的腰转了半圈,“马上快开始了,我们先去啦,拜拜。”

  “好的,祝学长们一切顺利。”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唐萱竹又喊了他一声,“学长。”

  韩限回头,“怎么了?”

  “那个,结束之后你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江橙紧抿着嘴唇,他想逃避韩限下一秒的回答,又莫名有点期待。

  韩限沉默了一阵,神情既犹豫又纠结,最后只憋出两个字:“……再说。”

  他搂着江橙出去了,两人很快来到后台。

  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声音和吵闹的背景音乐交织,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恭喜。”他说。

  “恭喜什么?”

  “明知故问,”他强颜欢笑,“你的桃花来了,为你开心啊。”

  “……八竿子没一撇呢。”

  “你就说你对她有没有感觉吧。”

  刚刚两人聊了那么多,他这个红娘应该也成功了小半吧?

  韩限沉思片刻,“我不知道。”

  “啥叫不知道,”江橙顶他肩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眼不就应该有个粗略的答案了吗?”

  就像他,他第一眼见到韩限就喜欢的要命,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自己这么心动的人。

  人都说对一个人的了解只有深入和他相处才能做判断,江橙却觉得,他对人第一眼的判断都挺准的。

  他也坚信除了韩限,下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大概率还没出生。

  至少的至少,这个人的脸他喜不喜欢,是看见这个人第一秒就会有答案的。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觉得他自己如果是个直男,看见唐萱竹那种级别的美女肯定不会完全没感觉的。

  这大概也是她直球出击的底气之一。

  那么热热烈烈地追求喜欢的人的感觉,他永远都体会不到。

  韩限作为一个直男,他对唐萱竹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美,大美女,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自然不会例外。

  但感觉真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承认别人漂亮≠对她有感觉,就像刚刚在化妆间,他明明对进来白雪公主更有感觉。

  白雪公主是不是比唐萱竹美呢?审美的东西见仁见智。

  反正他个人是这么觉得的。

  他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他们作比较。

  “喂,人家问你问题,你发什么呆。”

  韩限看向他,思绪拉了回来,“那……你喜欢吗?”

  被反问的江橙愣了一下。

  他难道害怕他会和他同时看上一个女生?

  “我当然…不会,”江橙给他喂了口定心丸,“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他又问。

  你这样的。

  他差点就忍不住说出口了。

  “……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了。”

  等下,他俩在抛绣球吗?

  明明是他的桃花,怎么又绕到他身上了?

  而且看韩限的眼神,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好奇。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成为情敌的。”

  “我不是这种意思……”

  “那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他就是想知道。

  “下面有请话剧社新成员带来表演《白雪公主》——”

  话题戛然而止,江橙推着他上台。

  对于社恐的江橙来说,填报名表只是社死的第一步,打扮成白雪公主是第二步,站在舞台上讲台词才是最后一步。

  本来因为话剧社每次都赶上期中周前夕,每年压根没什么人来,结果今年观众席上的人居然坐满了,他真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既然今天注定在舞台上崩人设,那他只能豁出去了。

  “魔镜魔镜,请大声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夫人,你很美丽,但白雪公主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什么?!这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比我还美?!”

  “是的夫人。”

  “我不能接受这世界上有比我美的女人,白雪公主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

  下一幕是被仆人放走的白雪公主来到七个小矮人的家。

  七个小矮人是七个只有几岁的小朋友,他们围在白雪公主身边叽叽喳喳的,逗得他一直在笑。

  韩限站在舞台一侧观赏着。

  他好像很少看见江橙这样开怀地笑。

  也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

  一个天生扑克脸的人笑起来,就像春水融化冰川,让人心里暖暖的。

  他要是能经常这样笑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橙有什么心事,所以总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他身边的朋友性格大多和他自己相似,开朗,阳光,大大咧咧吊儿郎当,江橙这种类型的朋友还是第一个。

  他以前不觉得自己能和内向的人打成一片,但是江橙对他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越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他就越想打开他的心扉,探寻他心底的奥秘。

  总而言之就是有挑战性,还容易上瘾。

  他无法否认,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天哪!这世间居然还有此等美人!”

  “可不是,这可是我凡人等无法企及美貌——”

  江橙踩着高跟鞋跑来跑去,忍着社死的恐惧念出那羞耻的台词:“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我会帮助你们的!”

  台下响起一片笑声,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嘲笑。

  是的,用男生的声线说出这种台词这种语气,谁听都是有点滑稽。

  周筱寒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举着手机给他录屏。

  “哎呀江橙你真的好看死了,就这还拿不下他?自信一点好不好。”她一边录一边嘟囔。

  “拿下谁呀?”

  周筱寒凝固了。

  她愣愣地转头,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大美女,眼睛忽然放光,“哎?你是唐萱竹学妹吧?”

  “是的,我们应该是直系。”

  “嗷嗷嗷,好巧好巧,你也来看表演啊。”

  “嗯嗯,我主要是来看王子的。”

  “?”

  什么意思?

  “你是来看韩限的?”

  唐萱竹笑笑,“对的,我在追他呢。”

  ????

  追谁?

  江橙说韩限要找的女朋友就是她?

  她战术性喝了口水,“我的妈,你这张脸还用主动追男生啊……是个男的都不会拒绝吧。”

  “学姐高看我了,那可不一定。韩学长看起来对我并不热情,估计还挺难追的。”

  ……完蛋了,江橙的劲敌来了。

  为了姐妹下半辈子的幸福,她总得做点什么。

  虽然江橙嘴上说自己不可能,她还是能看出来他很难放下。

  就算只有一丝的可能,她还是希望他成功。

  周筱寒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几分钟内她想了几百种法子,甚至主动献身把她掰弯的馊主意都冒出来了,还是没几个可行的,只好继续看表演。

  “学姐,这个演出到几点结束啊?”

  “八点多吧,”周筱寒回答,“怎么了?你下面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约韩学长吃饭来着,八点多稍微有点晚了,我常去的那家高档餐厅订不到了。”

  ……这不仅是个大美女,还是个富婆,她实在是为江橙捏了把汗。

  一个gay的要死的直男有什么好的,服了,要不是美女卡性别,她就直接上了。

  她灵机一动,“萱竹,我感觉我很饿,要不我们现在一起去餐厅怎么样?这个点不算晚吧?我还没去过什么高档餐厅呢。”

  直系学姐的邀请很难拒绝,唐萱竹想了想,还是有点犹豫。

  “没关系的,我们AA就好,你不用有压力。”

  又说:“你要是想保研,任何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三年都是专业第一。我主要想和美女交个朋友。”

  唐萱竹终于卸下防备,“好的学姐,那我现在打电话订吧,我请你。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的。”

  “好嘞,一起走?”

  江橙躺在道具床上,无意瞟了眼台下,发现周筱寒和唐萱竹挽着手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她们俩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来不及思考完,就来到了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最后一幕。

  “公主被邪恶的王后陷害了!”

  “只有王子的真爱之吻才能唤醒她。”

  “王子殿下,求求你救救她吧。”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江橙受不了了,他真快笑场了。

  到底是谁在选他做白雪公主,不怕遭天谴吗。

  所以说……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吧。

  直到上方一片阴影笼罩,温热又干涩的吻落在他的唇角,他强忍的笑意才逐渐消失。

  很轻,很浅。

  根本不够他细细品味分毫。

  舞台灯光骤然熄灭,整场表演随之落幕。

  -

  江橙总算能脱下笨重的公主裙、假发和高跟鞋,换上舒适的大号长袖和长裤。

  当他脱下高跟鞋那一刻,才发现脚被磨得有多惨烈。

  表演时没发觉的痛感也强烈地席卷上来。

  做公主多累,不如七个小矮人自由自在。他心想。

  韩限换好衣服后,径直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刚刚在台上就发现他的脚后跟很红,就猜到是高跟鞋惹的祸。

  他的手刚碰到脚踝,江橙立马躲开了,“你干嘛?”

  “疼不疼?”

  怎么不疼,他可疼死了。

  运动会伤成那样他都没这么疼过。

  “你快点去和学妹吃饭吧,都几点了。”江橙答非所问。

  “我不去了。”

  “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她说和同学有事出去了,下次再说。”

  “……哦。”

  是人家学妹有事,不是他不想去。

  “脚磨成这样都不吭声?”

  “还在表演呢,我哪有机会吭声?”

  他这叫敬业,疼算什么。

  韩限也不跟他辩论,蹲着转了个身,“上来。”

  江橙根本不理他,只自顾自地穿鞋,“我有腿有脚,不需要。”

  “你上不上?”

  他连回答都不回答,兀自离开化妆间。

  他是……不想让他再对他这么好了。

  结局是半只脚还没踏出展演厅的门,就拦腰被扛在了肩头。

  “韩限!放我下来——”

  “我自己能走!你他妈!”

  抗议宣告失败,他主动投降,“……你还是背着我吧,这样不舒服。”

  “早点这样多好。”

  “……”

  -

  宜城的深秋来得总是很快,晚风拂面已经有了刺骨的寒。

  韩限背着江橙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隐约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直背我不累吗?”他问。

  “不累啊,”他答,“我当健身了。”

  您这健身方式挺别致。

  “你和学妹下次约好了吗?”

  “你挺八卦。”

  “今天我是不是挺滑稽的?”

  “哪有?特别好。”

  他的问号一个一个往外蹦,但都不是他真正想问的,只是在欲盖弥彰。

  他想问的是那个吻。

  “舞台道具是不是挺简陋的?”

  韩限放慢了脚步,笑了一下,“江同学,你今天的问题好像有点多。”

  “那个……”他有些难以启齿,但又实在好奇。

  “怎么了?”

  “最后一幕,”他闭紧眼一咬牙,“你是不是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