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晗心里窜起一股火。

  他以为夏时时忽然接受了订婚, 只是觉得好玩。可是看她笑着和温姣说话的样子,哪里有玩的意思?

  夏时时看着温姣,眼睛清澈明亮。

  涂了唇釉的嘴角微微上翘, 像沾染了露水的花瓣一样娇艳欲滴。

  温姣抬手揉着夏时时的耳朵, 被夏时时抓住手用脸颊蹭了蹭,两人亲密的举止让人绝不会相信她们之间是清白的。

  温姣从夏时时身侧投去视线。

  看到站在门口怒火焚烧的傅云晗,她眼神瞬间就暗沉下去。

  她不会看错, 傅云晗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温姣再看向一无所知的夏时时,心里确定下来, 她弱不禁风地对傅云晗露出笑:“你特地来接我们进去吗?”

  傅云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夏时时转过身, 看到傅云晗站在门口看后, 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老婆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接触,好不容易愿意主动碰她,就被傅云晗给打搅了!

  她抽了抽嘴角,想把碍事的家伙赶走。

  温姣却在这个时候把手伸进夏时时的掌心里, 对傅云晗露出虚弱的笑:“久等了吧。”

  温姣抬起头:“时时, 还得辛苦你推我进去。”

  夏时时反应很快:“不辛苦!老婆的事我就乐意亲力亲为, 怎么能说辛苦呢, 我巴不得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傅云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相视一笑。

  很有默契的样子。

  咬牙切齿地说道:“时时,你这么久没来我家,我都担心你忘了路。快进去吧,爸妈都等你好久了。”

  傅云晗走过来,想要展现绅士风度,主动帮忙推轮椅。

  夏时时急忙推着轮椅跑了几米远, 连忙避开。

  要不是担心温姣会坐得不舒服, 她还能跑得更远。

  夏时时很严肃地看着傅云晗:“伯父伯母特地等我能理解,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认他们当干爹干妈吧?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傅云晗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咬着牙,把手握成拳收回来。

  夏时时是真的不会给人留一点脸面,他就是太久没见到夏时时,忘了她能有多气人!

  气得傅云晗也没空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赶紧进入正事。

  “快进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夏时时不依不饶:“伯父伯母这么忙吗?那为什么不改天再约?”

  傅云晗深呼吸:“他们也是想早点见到你的未婚妻,我爸妈早就拿你当半个女儿看,自从你订婚过后就一直念叨,说你也不把人带来给他们看看。”

  夏时时眨了眨眼:“订婚宴他们没去吗?”

  傅云晗:“……”

  “唉,果然还是太忙了。不过我也能理解,更不会怪他们,毕竟我订婚宴有亲生父母操办,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夏时时站在轮椅后面,低下头凑到温姣耳边:“老婆,我们进去看看吧。”

  “伯父伯母那么期待和你见面,肯定是想把随礼给补上,我们也不能让人家等太久。”

  温姣忍不住失笑:“好。”

  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温姣垂下眼又是一个笑。

  而夏时时表现得很得意的样子,昂首挺胸地推着温姣往房子里面走去。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

  把她当半个女儿看?

  只指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吗?

  夏时时就不信,对夏家出手,是傅云晗一个人的主意。

  表面上亲亲热热,触及到利益过后,全是豺狼虎豹。

  说起来这委曲求全的功夫,她还是得多和这对夫妻学学。

  “老婆。”快要进去之前,夏时时压低声音。

  “如果不喜欢的话说出来,我们早点走。”

  温姣今天的身体状况让夏时时很担心。

  看上去特别虚弱,就连笑都柔柔的,好看是好看,但夏时时感觉这不像是她亲爱的老婆。

  一定是身体太难受了,所以才笑得这么勉强。

  好让人心疼啊。

  温姣眸色幽深:“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声地重复了一次。

  “好。”

  温姣心里松了口气,如重释负地闭上眼睛,心里放心了很多。

  她是真的担心,夏时时和傅云晗这对青梅竹马的关系会很好,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太好了,夏时时还是她的。

  傅家别墅那叫一个金碧辉煌。

  典型的霸总家,整个客厅都用波斯地毯铺满,超大型的水晶吊灯悬在脑门上,明晃晃的光映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相比之下,夏时时还是更喜欢温姣家的装修风格。

  简单,不晃眼睛。

  白色的瓷砖上,只有温姣这个引人注目的存在。

  夏时时刚推着温姣进去,就看到了傅伯父和傅伯母。

  和温姣靠实绩成为公司代理董事不同,这对夫妻在傅云晗刚毕业的时候,就把公司交给傅云晗,让傅云晗成为了公司总裁。

  于是这对夫妻平日里清闲,只有公司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才会露面。

  傅伯母就是典型的豪门阔太,她保养得很好,看得出来今天有进行打扮过。

  看到夏时时,傅伯母就笑容满面地过来,亲切地拉起夏时时的手:“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望我们,害得我还以为你和我们家云晗闹矛盾了。”

  刚打算委曲求全的夏时时闻言立马抽回手,她嫌晦气。

  这对母子还真是,总喜欢说些让人容易误会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傅云晗关系多好。

  仔细想想,也没有委曲求全的必要。

  夏时时硬气了:“因为我不喜欢来了呀。”

  傅伯母刚因为夏时时激烈的动作而晃神,听到这句话后又是一个懵。

  虽然知道夏时时喜欢作,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但是当着她的面让她这么难受还是第一次。

  这一瞬间,委曲求全成了傅伯母的挑战,傅伯母诧异地问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夏时时皱着眉:“我和他之间能发生什么?傅伯母你以后别这么说了,我这才刚订婚,要是被老婆误会了导致我被退婚,账要怎么算在你头上?”

  傅伯母差点喘不上气,还想要和她算账?

  她这才看向轮椅上的温姣。

  当温姣刻意收敛了气息后,很难让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而看过去后,又会因为温姣那双清雅幽寂的眼眸移不开视线。

  傅伯母不是没见过温姣,但是这种情况,还是让傅伯母呆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就是时时的未婚妻吧。”

  “没错,伯母。”温姣如今已经能够确定夏时时和傅家的关系。

  但她也没有因此就表现得冷漠。

  “你放心,我和时时关系很好,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误会。”温姣低声道。

  “但是我和时时已经订婚,这样的话被外人听见,误会到您儿子头上也麻烦。”

  她们两个恩爱入蜜。

  哪里来的黄鼠狼想搅局?

  傅伯母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样的话她不好再说,只能笑着岔开话题:“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关系和亲兄妹似的。”

  夏时时:“不对吧,我记得他以前不是嫌我脾气不好来着,还想和人把我关进屋子里面说要教训我一顿。”

  温姣眸中温度低了几分。

  夏时时突如其来的告状让傅伯母面色难堪:“那都是小时候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冷了。”

  话题被岔开,夏时时撇撇嘴,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其实刚才那句话是她胡扯的。

  但没想到,傅伯母居然没有反驳。

  温姣神情冷凝,微微抬眸看向夏时时,向她确定:“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夏时时心中一颤。

  她好像要护短,她现在看上去好霸气,让人觉得好安心啊!

  夏时时心里扑通地跳了一下,故作沉稳地说道:“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

  不过类似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夏时时眼中出现后怕,想起被带到工地厂房,看不见任何希望,到最后一无所有的画面。

  眼泪又有点想掉下来了。

  如果那个时候,她和温姣在一起了,姣姣肯定不会让她被那样欺负吧。

  夏时时抿着唇,用力笑起来,想让温姣别太担心。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的她拥有的是新的人生,有温姣的人生。

  她现在很幸福,就不去想那些,多煞风景。

  温姣把夏时时的每个反应都看在眼底,更加确信了那件事是真的,很有可能更严重。

  傅云晗——

  他刚好从外面进来,就迎上温姣冰冷的目光,堪比零下三十度,要把人冻成冰棍子。

  傅云晗打了一个哆嗦,急匆匆地再看过去,温姣的视线已经移开,正望向餐桌那边,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这还是夏时时第一次和温姣在外人面前吃饭。

  用的是未婚妻的身份。

  不管那么多,起码吃饭是件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夏时时无视傅家人,专心致志地给温姣剥虾,就算有女佣站在她身后想要帮忙都不行,她非要亲手给温姣剥。

  剥完后,再把虾递到温姣嘴边。

  温姣抿了抿微微苍白的嘴唇,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是很有胃口。

  就算虾递到嘴前,她也不想吃。

  只不过小姑娘讨好的举动让温姣不忍心拒绝,她叼着虾吞入口中,缓慢的咀嚼。

  傅家人就和傻了一样看着忙前忙后伺候温姣吃饭的夏时时,完全是小娇妻的表现。

  这种事别说发生在夏时时身上,发生在当代女性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让人不忍直视。什么傻登恋爱脑,要不要去挖野菜啊。

  他们不理解夏时时把这当成情趣,看到温姣吃她剥好的虾,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傅伯父忍不下去了:“温小姐,你和时时订婚的事情,家里没有说什么吧。”

  两个女人结婚的事放在现在还是很罕见。

  更别提像他们这种阶级。

  如果温姣和夏时时只是家族里的两个混子还好,可她们一个是家里的独生女,心尖宠,另一个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温氏的顶梁柱。

  她们结婚,简直是不把家族大局放在眼里。

  夏时时想说真的人老了管得宽,可她也想知道答案,所以没打断。

  夏时时对温姣的家庭状况还不是很了解,只是大概的通过张叔知道有哪些亲戚。对于那些亲戚在温家的发言权,和对温姣是否有什么影响,夏时时一概不知。

  温姣不接话,只是说:“这个虾做得不是很好。”

  夏时时:“……”

  她还剥了这么多。

  温姣继续说:“肉质不够紧实弹性,鲜甜味也有流失,时时肯定不喜欢吃,难怪一直剥给我。”

  夏时时立马哭了:“对不起!”

  她自己吃了一口,发现温姣说得没错,于是嫌弃地推给傅伯母吃。

  傅伯母:“……”

  傅云晗直入主题:“我们就是担心你能不能照顾好时时,我们从小看着时时长大,肯定不能让她被欺负。”

  温姣冷淡地看过去。

  傅云晗丝毫不认为他现在这样有多难看,还以为自己在霸气护人:“如果你家里的事没有收拾好,以后怎么让时时过得开心?还有你身体不好,也别太忙工作,不如多抽出时间陪陪时时,我可舍不得她过得不好。”

  夏时时听不下去,直接放了筷子。

  还心想傅云晗打了什么鬼主意,非要吃顿饭。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夏时时气笑了,谁要你舍不得?居心叵测的东西,想让温姣把机会让给你不如直说,假心假意什么呢,听着都恶心。

  她忍了忍,牙齿都磨出声来了。

  忍住,现在怼要是剧情杀提前了就是自己找罪吃。

  可是这口气忍下去心里更苦!

  夏时时快要忍不住了,温姣在此时淡淡地开口:“假如结了婚就没时间工作,那同时惦记两个女人的男人早该忙死了。”

  温姣脸色过分苍白,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病弱,和正常健康的人有很大的差异。

  她垂着眼睛,没接着看傅云晗,但她好像知道傅云晗现在是什么表情。

  傅云晗现在表情难看死了。

  温姣说的是谁,谁心中有数,既然有数,那就要学会自己尴尬。

  温姣垂着的眼眸一动未动:“傅先生这么操心我的时间问题,不如先去好好工作体验一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认真工作的人会懂得如何安排时间,也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来。”

  “我会照顾好时时,她是我的未婚妻,除了她的父母,我比任何人有理由关心她。”

  “傅先生,收起你的心思吧。”

  温姣先前就嫌弃过傅家的厨师厨艺不够,现在更是有理由不吃饭。

  她也学着夏时时放下筷,只是动作优雅矜持。

  温姣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坐姿端正,她看向傅伯父傅伯母:“很感谢你们今天的招待,也希望有天能吃上你们筹备的喜宴。我记得傅先生带过一个女生来我的订婚宴,或许我哪天也能带着时时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呢。”

  “傅先生,你这么容易替人操心,应该不会辜负她吧,否则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人该有多难过啊。”

  夏时时看着温姣,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

  怎么会有人能用如此轻飘飘的话说出她的想法!

  这个人还是温姣,她太爱了。

  夏时时骄矜地抬起头:“我父母可是很放心地把我交给她,因为她就是我最好的老婆啊。”

  温姣稍微露了点笑脸:“时时,我好像有点困了。”

  “啊——”夏时时站起来惊呼,“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先好好休息,别想那些。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离开。”

  夏时时转头去看傅家人。

  相信今天过后,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

  但不妨碍夏时时火烧浇油一句:“傅伯母,我也是从小跟着傅哥哥长大,所以我也很操心他的婚事呢,没道理我和老婆都这么恩爱了,他还单着。”说真的,赶紧结婚吧。

  和周小姜一起结了算了,省得拖拖拉拉,中途闲得没法,闹到她这里来。

  “时时。”温姣催促了一句。

  夏时时赶紧推着温姣离开这里。

  来到外面。

  夏时时才爆笑出声,她一边笑一边抱住温姣:“老婆我好爱你,你是除了我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人了,你会对我好,会照顾好我。”

  温姣眉目压紧。

  有一点傅云晗说得没错,她还能陪夏时时多长的时间呢?

  那时,温姣确实有了放弃工作的想法,想要多陪陪夏时时。

  被夏时时紧紧抱住,温姣也没有挣脱开,更没有出声制止,各种疑虑藏在她脸上的倦意之下,让她透不过气。

  “时时,你想去哪里玩吗。”温姣试探地问。

  “嗯?”夏时时偷偷觑了她一眼,温姣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充满了疲惫。

  夏时时松开手,将手放在她的眉心处揉了揉:“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温姣凝眸,不由自主看向夏时时。

  夏时时快要哭出来:“都说了可以不见,还见他们干嘛啊,你看你,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