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天那条裙子。
黑色的吊带礼服裙, 下摆很窄，穿上去像是人鱼的尾巴。
温姣的体型穿这种裙子最是好看，尤其是裙子在灯光下的感觉, 犹如人鱼的鳞片, 闪闪发亮。
可问题是，温姣确实无法穿上这种裙子，特别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
如果没人帮忙, 她这辈子都别想穿进去。
温姣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就穿着这身衣服, 淡定地离开浴室, 然后拿新的睡衣。
就算夏时时心里藏在再多的小计谋, 她也只是亲了就跑，没有把温姣的衣服给扒下来，让她只能选第二个。
叫夏时时进来，让她帮忙, 然后换上这套裙子, 讨她欢心。
温姣何时需要讨人欢心了？
她把裙子放在腿上, 目光移向门口那边, 守在门外的夏时时跃跃欲试，似乎还没考虑到温姣能直接出去。
这小姑娘……
说她聪明吧，也挺笨的。
说她笨，她又真的聪明。
温姣确实需要讨夏时时欢心。
因为她不想让夏时时认为她讨厌她。
不如就作为乖孩子的奖励。
奖励她今天有回来好好吃饭。
没有丢下她。
“进来吧。”温姣扬起脖颈，姿态从容优雅，没有半点难堪的意思, 语气也不似夏时时想的那样无可奈何, 疏淡得让人想要撩得再过分些。
夏时时在门口守着，手心冒汗。
冲动完后, 夏时时才惊觉她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就算温姣怒气冲冲地喊她进去，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夏时时没有后悔懊恼，更没有离开逃走，万一这就是她的机会呢，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放弃。
直到她听见温姣喊她进去。
此时的夏时时，已经心跳如雷，还要故作镇定。她以为温姣好歹会露出别样的情绪，却发现温姣是真的镇定啊。
夏时时走进浴室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气恼，只是看了她一眼，抬起手。
“不是说要帮我洗澡吗。”
“……是。”
“过来啊。”
温姣冷淡得就像是工作上的事，在嘱咐下属一样。
就是这件事，对于夏时时来说还是有点刺激。
温姣：“我不方便脱衣服，你来帮我。还有，浴缸里记得放水。”
夏时时看向空荡荡的浴缸，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温姣打开的不是花洒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夏时时没来得及想。
夏时时走过去，给浴缸放水。
等浴缸水满的这段时间要做什么？温姣的手已经抬起有一会儿了，她在耐心地等待夏时时过去帮忙。
这个时候，夏时时反而有点退缩：“你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吗。”
温姣眼睫毛颤抖着：“是啊，所以脱衣的时候尽量不要碰我。”
这究竟是在折磨温姣，还是要折磨夏时时，就得看温姣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别人碰她。
夏时时走过来，先是解开扣子，然后逐渐地替温姣褪下衣物。
温姣腿脚无法动弹，需要人帮忙。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在这两人身上，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夏时时既想看，又不想看得太明目张胆，偷偷摸摸的视线里，她的耳朵再次发烫，还得小心不去碰温姣，可是指尖不管怎么样，还是会从温姣的手臂上划过。
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触感，碰得夏时时指尖都跟着发烫。
温姣不常外出，长期待在室内的她皮肤异样的白，白得过头。
一点点的病气，加上样貌上对人的吸引。
夏时时咕咚一下咽了咽口水，心想差不多了吧，再这样下去，温姣就真的该讨厌了。
她站在温姣的身后，加快手上的速度。
温姣闭上眼睛能挡住眸底的情绪，但是上扬的嘴角该用什么挡。
她手伸着，只能坐在那里，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温姣并不讨厌。
怎么可能会讨厌。
这份折磨注定是针对夏时时。
夏时时有贼心有贼胆，但是都太小，让她的脸皮也就那样，才区区几分钟，脸上就开始湿润起来。
夏时时不敢去擦，只能心里辩解：是水蒸气，不是汗！
“水放好了。”温姣提醒夏时时先过去关。
等夏时时关好水，就正好是温姣看着腿的时候。
这双让温姣很不喜欢，再强的自信，都会在夏时时面前变得自卑的腿。
正因为这双无法动弹的腿，导致温姣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敢靠近夏时时。
好不容易提出想娶她的请求，也顶多只敢让人住进家里，住在不同的房间。她只要能听到夏时时的声音，看到她的影子就好。
假如两人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温姣认为自己顶多只能前进两三步。
剩下的距离，她都不敢奢求夏时时会主动过来，她只想着夏时时别逃就好。
如果让夏时时帮她，并且扶她躺进浴缸里面。
那么这双腿就会被夏时时彻底看清。
温姣眼神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夏时时转过身，耳朵脸颊脖子，整个人都在发红发烫，并且支支吾吾地说：“继，继续！”
刻意放大的音量似乎在让自己鼓足勇气。
可夏时时头都不敢抬啊。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人，会不敢去看一个女人的身体，实在太丢人了。
温姣盯着夏时时，声音很轻：“快点吧。”
夏时时：“好。”
温姣已经在浴室里面待了很久了，夏时时想到这点，收起乱七八糟的心跳和即将发展出来的情热，到底还是心疼温姣的身体，是个像模像样的护工。
就是在把温姣扶进浴缸里面后，还是看温姣的腿看入迷。
又细又长，真的像人鱼幻化出来的双腿。
“老婆，按摩会有用吗。”
“不叫我名字了？”温姣连下意识藏起腿，不让夏时时看都做不到，只能淡淡地说道，并且试图转移注意力。
夏时时窘迫：“嘿嘿，不生气了，老婆怎么会讨厌我呢，老婆最爱我了。”
目的都差不多达成了，还有什么发挥的。
“适当的按摩可以使双腿恢复知觉，我听人这样说过。”
这点夏时时能想到，郑河不可能想不到。
只不过夏时时觉得，温姣不喜欢被人碰是针对所有人，又不是只针对她一个。温姣那么爱她，肯定会慢慢放低底线。
不如就从按摩开始，又能拉近两人距离，又能让温姣习惯触碰。
温姣右手捧起水，手上的水很快就流了个干净，重新掉进浴缸里，掀起水花。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没有痊愈的可能。”
“他们找过最好的医生，但不管怎么诊断，都说我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也只有郑河没有放弃，但他也自认自己不是最顶尖出色的那批。
郑河没有放弃，温姣自己放弃了。
不温不火的拖到现在，要不是夏时时住进来，温姣都不会再去想这个可能。
温姣是真的在考虑机械腿。
只要夏时时不讨厌。
或者……
夏时时摇头：“那可不一定。”
她都重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连死而复生都做得到，只不过是让一双腿恢复知觉，也没什么大不了。
或许等结局过后，温姣就能重新拿回属于她的光环。
到时候，就重新站起来了也说不定。
夏时时发现她是真的喜欢温姣的腿，要是温姣能够站起来，穿上那条她心爱的人鱼裙，那必定是光芒万丈！
“试试吧。”夏时时说。
“……再说吧。”
洗完澡后，就是穿衣服的时间，温姣以为夏时时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没有精力替她穿裙子，结果夏时时瞬间满血回复：“我来我来。”
温姣：“……真的就这么喜欢这条裙子吗？”
夏时时：“我喜欢它穿在你身上。”
温姣：“待会儿还得换。”总不能穿着礼服裙睡觉。
夏时时：“我不嫌麻烦。”
温姣只能任她去。
这身裙子穿上去本来就比较麻烦，对温姣来说就更麻烦，即使是有人帮忙。
穿上去很好看也是真的，裙子很贴身，把温姣具有魅力的曲线都给勾勒出来，夏时时看着看着，开始捂住鼻子。
“浴室里怎么这么干燥，我都差点流鼻血了。”夏时时抽了抽鼻子，开始不说人话。
温姣松了一口气，总算换好了。
她坐在轮椅上：“出去吧。”
等夏时时推着温姣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张叔在浴室不远处的距离徘徊。
他看上去像是已经在那里原地走了很久。
发现温姣出来，身后还跟着夏时时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小姐在里面的时间有点长了，我很担心。”
夏时时手动了动：“对，我也很担心，还好我进去了。老婆就是太要面子，这种事本来就可以叫我进去，张叔你说对吧？”
张叔：“我觉得你说得对。”
张叔又说：“小姐不适合熬夜，最好能在十一点前睡觉，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们……”张叔在看温姣身上的裙子。
下次做这种事情，可以早点。
“夏小姐工作也忙，或许可以等到放假的时候。”到时候他肯定不来打搅，当个扫兴的人。
夏时时说不出话了。
她可以怼天怼地，也不能对张叔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因为张叔在忠心耿耿地为温姣考虑。
都是为了老婆的身体着想。
夏时时：“我觉得你说得对。”
温姣手指点了点：“张叔，我有分寸，你先去休息吧。”
张叔此刻也有点尴尬：“那我先下楼休息了。”
“等等。”温姣想起一件事。
她的手机还在浴室里面。
就是担心被夏时时发现，所以才会发生现在这幕。
待会儿夏时时也会进浴室洗澡，如果被夏时时看见手机，恐怕会有点麻烦。温姣几乎是用匆忙的语气：“让人先进来打扫浴室。”
佣人看见她的手机，肯定会替她收起来，而且不会多看。
这样就能避免被夏时时发现。
可是张叔明显是误会了。
有种，难怪小姐今天会在浴室里待这么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