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剧本组拯救世界>第154章 吾辈可是正人君子哟

  “其实我本来还以为会有更……的内容呢。”

  太宰治遗憾地说道,把本子随手一合,传给右手边的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把它拿起,和主动走向这里的涩泽龙彦重新看了一遍这个剧本上面的细节——没有任何的花纹与图案,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字体或者符号。

  上面只留下了翻页的些许痕迹,以及微微的灰尘。除此之外,就算是江户川乱步也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他拿着自己的眼镜,稍微犹豫了几秒,眯起自己的眼睛,试探性地把它往上面推了一下,视线小心翼翼地通过镜片下方缓缓地落在了这个剧本上。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只有被编排得十分合宜的文字。不大不小,有这足够的间距但是又不显得格外空旷。作为手写字体,它干净又无辜,十分自然地从笔尖倾泻而下。

  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纸面,手指没有留下墨水的痕迹,于是看向涩泽龙彦。然而白猫也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道任何刚印刷出来的东西身上那种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味道。

  “您以为会是什么样子的?”少女好奇地问。

  她用稍微带有那么一点探究色彩的眼神注视着,思考这个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坐在一起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从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但好像又没真的生气?

  “这上面只是有关于过去的记录,但他估计以为还有现在和未来的描写吧。”

  费奥多尔看向江户川乱步,他还是很期待这两个能看出什么细节的:“如果剧本里描述出了我们现在正在干的事,还有未来要去做什么,它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也更有意思。”

  太宰治补充了一句,表情看上去有一种奇妙的严肃:“难道你不觉得只记录已经发生的事情有点太随大流了吗?”

  “是啊是啊。”

  本来应该在查资料或者去找宵行的X小姐在边上也在边上附和道,甚至她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一种相似的认真:“一点格调都没有。”

  涩泽龙彦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我觉得你们可以组成捧哏相声组合上台出道。”他说,“在这方面你们倒是配合得很好。”

  “总感觉你把我也算进去了,不过这也的确是退休后再就业的思路。”

  X小姐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为什么退休后还要再就业?就这么靠糖果工厂养老不好吗?”

  “啊,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啊。”

  尤克里里微微扬起自己的脸,想到了贝斯捡到的游戏机,还有游戏机里面的那句话。她然后又想到了她和江户川乱步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们就是去游戏机里面躲的。

  好像那两个游戏机里装载的游戏都差不多:都是类似的平台闯关游戏。如果把自己玩的游戏调整成第一人称模式,大概和自己在游戏里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过这个游戏的常规关卡用的是免费素材模板,现在市面上的平台闯关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是这样。这个世界的生物好像都没有什么创新的心思,只是懒洋洋地保持着相同的模式,偶尔调个色或者加上一点来自别的素材的细节,就假装自己已经做出了新的东西。

  但哪能叫新东西呢?就连他们自己也都明白这一点,也不好意思起名字。

  每天新出厂的游戏名字都是在游戏种类带着一大串数字码,看得让尤克里里这个未来人都感觉头昏眼花。再加上游戏机的价格也不低,她倒是宁愿去拿钱听在各个城邦举办的歌剧演唱。

  她歪着头想了想:“关于过去、未来与现在的句子我前几天刚刚听过一句,感觉很忧伤,于是就记录下来了。”

  “是什么?”江户川乱步发现自己实在看不出更多东西,只能分辨出这些字迹如果是人类写出来的话,大概率是用右手快速地抄写下来的,于是干脆放弃了在这个方面继续思考,转而问道。

  “代表过去的永远缅怀过去,代表未来的已然没有未来,代表现在的不知晓自己为何还活在现在。”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在游戏中显得忧伤而又不明确的话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指导着她学会了运用游戏里非常重要的时间跳转机制,而是因为别的……

  一种德鲁伊的直觉告诉她,这句话背后有一个真切的故事。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太宰治的身上,压低声音说道:“那个,有没有可能,那个关卡就是我们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所有人,末日马上就要到来了?”

  尤克里里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啊?”

  贝斯倒是扶着额头转过了身,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不忍心看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因为知道这个消息而露出的呆呆样子。

  在大概蒙了一会儿时间后,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带有那么几分敬意的表情:“你们原来还会做游戏吗,好厉害!”

  “倒也不是,主要是魔法的帮助啦。”

  江户川乱步矜持地抬起脑袋:“而且直接进入游戏世界里修改程序也挺轻松的。”

  尤克里里目光闪闪发亮地看过去:“好耶,我其实也会魔法!能不能教我?”

  涩泽龙彦瞅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挺敏锐的。”费奥多尔低低地笑了声。

  她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后那一瞬间的气氛的沉默了,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热情。

  太宰治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我倒也没有那么在意。而且你为什么对我说这句话,这句话不是X小姐想出来的吗?”

  “咳咳,这能不能别提了。我承认我的灵感来源的确比较……”

  X小姐在边上郁闷地叹了口气:“好啦,我刚刚找到一个比较有可行性的方法,先去找宵行试试了——宵行,我们去实验室那里!局长,现在实验室里有人吗?”

  模糊且带着无奈笑意的稚气嗓音传来:

  “理智他正在里面调修监控设施呢,估计调整好就要找你们来分享他今天在时光长河里面看到的内容了。今天的内容还挺神奇的。”

  “总不至于比昨天分享的内容更神奇吧?昨天那条时间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看到涂着黑色永固涂层还有抑郁症和自我身份认知障碍的人工智能去竞选总统的时候都蒙了……”

  地球进化得真快。

  在某些版本里进化得甚至尤其快。

  然后声音被切断。

  太宰治知道这是对方把两方的通讯对话掐断了的结果。不过作为一个本质上其实已经不算是人类的神性生物,只要喊出对方的名字,X小姐隔着无数的时空也依旧能够感觉到。

  “到这里,我们需要谈的话题也差不多了。”

  费奥多尔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现在大概已经快要到达今天的早晨:“现在我还需要尤克里里小姐帮一个忙。就像是您说的那样,您本身也是能量异常的一个范例,我们希望您能在一个无法离开的空间里度过几天的时间,来验证您到底是不是我们需要找的东西。”

  “无法离开的房间。”

  尤克里里对这种“在一个封锁空间内待上几天”的提议有些犹豫,抬起眼眸看着对方:“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呢?”

  “您现在的形态会消失。”

  费奥多尔平静地说道:“然后在一定距离之外重新出现。不过没有关系,现在任何突兀出现的物品应该都被纳入了城邦的监管之下,我们还是能够找到你的。”

  但如果是在地下,那其实也算一个被封锁起来的密闭空间。到最后还是会出现在地面上。

  尤克里里微微侧过头。

  “听上去和灵魂好像……”她说。

  德鲁伊教派中的灵魂就是这样不死而又不被拘束的存在。她开始思考,会不会他们寻找的东西本身的真相就是一个灵魂?

  但贝斯的关注点完全不是这个,他皱起眉,忍不住插嘴道:“你的意思是,她会死吗?”

  费奥多尔对上他的视线,打断了江户川乱步想要说的话。

  “是的。”他说,“这个她将不复存在。如果您是这么定义死亡的话。”

  男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费奥多尔,最后视线转移到完全不在乎的尤克里里身上,声音克制地显得平静:“还有别的方法吗?”

  “很遗憾。”太宰治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的内容也不是很多。”

  “我觉得我可以——拜托,贝斯,你难道会觉得我不是人类吗?我可是德鲁伊,哪有对自己的种族稀里糊涂的德鲁伊!”

  尤克里里站起来,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扭头对边上的人们微微一笑,弯弯的锈色眼睛似乎真的有传说中那种大祭祀的亲和力。

  “不过我能够先和贝斯聊聊吗?”她说,“我们出去单独聊聊。”

  江户川乱步主动点了下头。太宰治瞥了眼乱步,但还是微笑着表示同意。涩泽龙彦也毫不犹豫地“喵”了声。

  三比一,完胜。

  费奥多尔默默地瞅着自己身边的队友。

  “你们安窃听器了吗?”等到人走后,俄罗斯人心平气和地说道。

  “没有哦,我从来不往这种可爱的女士上面装这么没有礼貌的东西。”

  太宰治举起双手,理直气壮地说道。

  江户川乱步更直接一点,他露出了稍微有点谴责的眼神。

  “这和犯案现场的摄像机一样没意思!”

  涩泽龙彦直接发出了一声属于猫的嗤笑,慢悠悠地走开了。

  费奥多尔继续瞅着他们:“正好,X小姐她也不在,对吧?”

  “你可以喊她全名。”

  太宰治无所谓地说道:“这样她就能听到然后过来帮你监听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在你把人关进去之前还是应该留点和临时监护人聊天的隐私的。”

  “我去制作能够压制德鲁伊力量的药剂。”

  涩泽龙彦拨弄了几下自己的那些小玩意,稍微沉吟了几秒,抬头说道:“还是说你更想要一个可以让神秘学相关的能量被削弱的法阵?”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把你能想到的手段全部都用上。”费奥多尔幽幽说道,但也没有喊X小姐过来的念头。

  门外,两个人类互相牵着彼此的手走下楼,彼此都表现得非常沉默。

  “贝斯。”尤克里里说。

  男人看向这个在一个晚上长大的少女,看到她的目光清澈而又柔软,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忧伤——如果尤克里里此时能看到自己的话,肯定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的神情几乎与自己在镜子里面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见过那个剧本,我认出来了。”

  她轻轻地说:“我曾经把它带回来给你看,但你说那上面还没有几句话,然后就丢掉了——《终末之夜》,对吗?”

  “你肯定比我还要先认识这幕剧,肯定的。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原因。”

  她的声音一开始显得很轻也很蓬松,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如同空气中飞翔的某物来到了实地上:“不过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样,贝斯。”

  “就像是我之前说的,我很高兴……它和它们都要解脱了。”

  两个人握着彼此的手好像都用力了一下,但最后又不约而同地微微放松。

  少女继续说着:“还有,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活下来,然后去我们那个时代的伦敦看一看,真的。”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害怕死亡了,德鲁伊小姐。”

  “我其实并不害怕消失,或者说死。”

  她格外认真地说:“我只是有点害怕,当我再次从世界上出现的时候,你们都认不得我了,我也再也无法认出你们。”

  她无法理解死亡,但她理解失去,理解什么叫做痛苦与空白。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位口口声声不理解对死亡的恐惧的女巫小姐也从来不会主动夺取别人的生命。

  虽然一直努力上蹿下跳地为德鲁伊祖先们活人祭祀的行为辩解,表现出对生与死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但……

  小姑娘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啊。

  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死亡就是遭遇痛苦,就是没有办法再以这种模样出现熟悉的人面前,就是把这段生命里的爱恨与悲喜全都抛下,就是对活人最终级的告别。

  但她不能害怕。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面的线,晃晃悠悠的,一直蔓延到目光的尽头。

  “如果它一直在我的灵魂上,一直不消失就好了,这样你还能认出我在这世界上新的样子,别人也能认出来。这样我的生命就从来没有宣告结束。”

  她笑着说道:“这就是跨越死亡,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