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剧本组拯救世界>第107章 该出发啦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莫里亚蒂——那个自称为莫里亚蒂的存在依旧是那副愉快的、从容的、一如既往轻佻的口吻。

  让人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在写下第一句话之前就早已注定了,所以祂才会那么自信,那么坚定地认为对方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有一瞬间,费奥多尔都要忍不住出声反问对方。他不明白这个声音为什么会对他参与这件事情怀有这么强烈的信心,让他心里甚至都忍不住冒出了少许的逆反心理。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你会答应?”对方轻声问道,尾音愉快地一个扬起,就像是猫咪翘起来的胡子或者尾巴。

  “很简单啊,因为你太好懂了。”

  莫里亚蒂女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理直气壮:“你不会瞻前顾后,不会犹豫,不会退缩,不会丧失理智,这样的条件在浩如烟海的人类群体中也是绝对少有的。”

  “就像是一道数学公式,在所有前置条件都了解后可以输出一个绝对精准的结果。”

  “所以比起相信我,你只是在相信你对我的判断?”费奥多尔思考了片刻,这么询问道。

  这句话他没有夹杂任何的私人感情,只是单纯对此感到好奇,但本能地,他感觉对方并不会认同这句话。

  “也许都有?我是一个感性生物,亲爱的。”

  莫里亚蒂女士笑着回答了一句,给出的答案就像是伦敦这个雾气缭绕的城市那样模棱两可。

  像是这样还不够似的,这个雌雄莫辨的动人声音很快又发出一声悠长空灵的叹息,给自己擅自增加了戏份。

  “唉,女人。”祂轻飘飘地说。

  费奥多尔对莫里亚蒂女士的装腔作势显然并不感冒,但就像是对方说的那样,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内心感受影响整体局势判断的人——这种极端的理性大概也是对方会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跳脱的原因。

  “东西在哪?”他问道。

  “当然是在我这里——如果没有恶龙寸步不离的看守,这些珍贵的宝藏会在比眨眼更短暂的时间里被这座贪婪的城市吞没的。”

  祂笑了起来,咳嗽了几声,声音依旧轻松:“如果它可以好好说话,我大概会很高兴有一个能够陪我度过漫长岁月的家伙和我聊天,但没有办法啊……”

  莫里亚蒂女士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接近于梦呓了:“费奥多尔,我知道它曾经接触过你,但你别相信它的任何一句话,不要尝试和它交流。伦敦……这座城市的意识就是一个从人类思想的温床孕育出来的不可理解的东西,它从诞生开始就是错误的。”

  “从天空来找我,会有东西为你们指路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祂的声音就消失了。

  费奥多尔酒红色的眼睛看向西方。

  虽然语气一直都很轻松,但莫里亚蒂面对情况似乎并不容易,之前坦然的态度更像是一种为了把王的从容与骄傲保持到最后一刻的强撑。

  如果他没有按照对方的想法行动会怎样?

  俄罗斯人思考起这个有些恶劣的可能,但仅限于在脑海里想一想——他还不至于为了好奇心而做出这种明显不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情。

  “祂过来联系我了。”

  他看了眼弥尔顿,内心有些好奇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对方只找了认识没多久的自己,连弥尔顿这个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都没有说。

  如果是故意要瞒着对方,某位铁骨铮铮、表示自己就是不喜欢弥尔顿的莫里亚蒂女士似乎也没有特意说不能告诉他。

  太宰治会意地转过头:“这是要我们收拾什么烂摊子?”

  这句话可真诚得有些过分了。

  “去她手上拿一些她不方便处理的东西。”

  费奥多尔简单地说道:“从上面走,对方会给我们指路。”

  “上面……伦敦果然已经出了问题。”

  太宰治的目光落下来,用早有预料的语气回应了一声。

  这样突然的一系列变故,如果背后最大的受益者没有直接参与,那可也太不符合一般故事发展的套路了。

  “那就是只能开这个走了?”

  江户川乱步蹲着身子在研究这个位于花瓣堆与灰尘垃圾堆中的巨大飞行器,抬头问道。

  它大概还没有被完全制作出来,只有一个看似庞大而又庄严的骨架。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些植物破坏到完全不能使用的地步。

  用一句话来说:开这玩意在天空中飞,估计是嫌自己命太长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但这个世界毕竟还有一点神奇的神秘学和魔法,到底能不能用还得看边上的这位最初缔造者的说法。

  弥尔顿转过头看着这个几乎快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的东西,挑了挑眉。

  他没有对自己和老朋友在年轻时期的作品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说道:“说句实在话,你们考虑这个东西,还不如直接用相关的飞行魔药或者魔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的确有飞行软膏,但是没那么多。”

  涩泽龙彦用爪子拨弄开一片长得尤其茂盛的藤蔓,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用?”

  弥尔顿沉默了几秒钟,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充满了一种逃避似的不情不愿,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个过去的“作品”。

  这些被猫爪子拨开的藤蔓上面甚至已经开出了相当漂亮的淡黄色细碎花朵,就像是精致美丽的蕾丝花边那样点缀着周围,让这个充斥废土气息的、坚硬而又冰冷的庞然大物变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古怪的温情。

  只是几秒钟而已。

  在蛇怪把脑袋贴上他的脸颊之前,他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抱住了缠绕到自己身上的怪物,弯起眼睛。

  “操作室最右端的红色按钮,打开。”他说。

  涩泽龙彦的眼神逐渐走向了嫌弃和不耐烦:“操作室在哪里?”

  这回轮到弥尔顿露出嫌弃的表情了,他用涩泽龙彦同款的不屑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眼高于顶的白猫,然后一把扯开了上面盘根错节的藤蔓,从打开的入口跳了进去。

  骨鸟飞在上空“咕咕”地笑起来。蛇怪张口吐出一口发光的火焰,微弱的火苗就像是四处扩张的水流那样,在金属的外壳上流淌开来,火焰燃烧的地方,植物的根茎瞬间干枯焦黑,然后变成了随风飘散的灰烬。

  美丽的怪物张开翅膀,像是闪电一样飞了进去。

  “操作室在中间。”江户川乱步想了想,对站在金属外壳上的涩泽龙彦说道,“但是我没看到那个红色的按钮,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褪色了,也有可能是颜色挥发。”

  被对方落了面子的涩泽龙彦瞥了一眼江户川乱步,猫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表情,只是尾巴懒洋洋地甩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下去了一趟。”

  江户川乱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说道,说着又探头朝里面看了看:“里面还挺有意思的,他们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使用了玻璃墙,像是打算在里面养鱼……我还看到了立体化温室呢。”

  一个人内心在想什么,最能从他当初倾注全部心血创作的“作品”里看出来了。

  当时亲手创作这个神秘学与科技相结合的巨大飞行工具时,大概他们脑海里都还是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天真过头的浪漫想法。

  太空旅行会不会太无聊了?

  那就在里面加上一个鱼缸吧。我们可以看这些荡漾的水波里游过色彩斑斓的鱼,就像是通过舷窗看在太空中沉浮的瑰丽星球。我们还可以种一些植物,每天数这些小家伙到底长了多高。

  嗯,还要有一个看电影和打游戏的地方。还要一个毛茸茸的毛毯,可以坐在上面打滚。还要有一个漂亮的图书馆,一个最适合举办派对和喝酒的房间,一个……

  总之,对于诞生在第一历史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对于天上的旅行、对前往远方简直有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了。

  白猫从外面跳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念头。

  江户川乱步明明只是多进来了一次,但此刻就像是一个熟练的导游。这个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的侦探在前面转了一圈:

  “他们当年一定就是在这里庆祝的。”

  年轻的侦探把几片叶子扯断,从蛛丝马迹里仿佛看到了当初几个年轻人快活地挤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零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图纸资料和各种有趣的神秘学工具都放在一起。

  但现在这儿只有到处生长的植物与灰尘了,更多的细节都模糊成一团难以捉摸的东西。

  就算是江户川乱步也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些是单纯的时间留下的尘埃,哪些是弥足珍贵的回忆留下的痕迹,它们已经被时间彻底地混为一谈。

  ——就像是那位叫做柯林斯的虚无主义者所说的那样,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谁也无法区分的尘埃、垃圾堆。

  世界的终结并非是一声大嚷,只是安静地、无声地、乃至于庸俗地这样落下帷幕。

  弥尔顿侧过头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上面显示出来访者的模样,看上去依旧和当初那样清晰。

  物理意义上的能源系统在几十年之后显然已经干涸,但神秘学意义上的能源上天生就有保存时间更加悠久的优势。他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都要忍不住感谢自己那位提议改造成双能源系统的朋友了。

  相当漂亮的设计。

  他摸了摸身边跟着飞进来的骨鸟。

  他的朋友总是能把这些东西都变得这么妥善完美。

  骨鸟似乎有点骄傲地抬起了胸膛——更准确的说,是胸骨。它跑到一个按钮面前,很笃定地啄了下去。这下灯光系统也开启了。

  弥尔顿微笑起来,他低下头,在操作盘上面继续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让这个庞然大物对自身的情况进行自检。

  他需要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它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有没有办法进行补救,会不会影响短时间飞行。

  “哦哦!”

  蛇怪歪头看了几秒,用尾巴尖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数字,抬头发出了公鸡打鸣般的嘹亮声音。

  自动操作系统坏了啊。

  弥尔顿叹了口气,这下就稍微有点麻烦了:“实景扫描呢?还有,我们可以用的能源现在还剩下多少?”

  当初就负责能源设计的人留下的“遗物”——苍白的骨鸟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硬是用几根骨头的动作表现出了不乐观的现状。

  弥尔顿调出画面看了一眼,作为最终能源的流动金属现在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了:“嗯,短距离应该也用不了那么多。”

  他还记得,这块金属还是自己和卡特他们一起去女王那里讨过来的星辰金……当时维多利亚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在那里可怜巴巴地闹着要来自皇家的补助资金,最后干脆从自己的权杖上面拆下来了一小块金属,送给了他们。

  就像是做梦一样。

  弥尔顿再次这么想到。

  但他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了。

  “今晚上我精神很坏。是的,坏。陪着我。

  跟我说话。为什么总不说话。说啊。

  你在想什么?想什么?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

  骨鸟“嘎嘎”地唱起来,它终于很符合它“福楼拜的鹦鹉”的名字,纡尊降贵地开了口,一边说一边在操作室里面乱跳,没有色彩缤纷羽毛的翅膀张开,只能看到森然的洁白。

  “我想我们是在老鼠窝里,

  在那里死人连自己的尸骨都丢得精光。”

  “这是什么声音?”它压低声音问。

  “是风在门的下面。”蛇怪开口回答,它的声音是少女的嗓音,带着温柔的动人。

  "这又是什么声音?风在干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

  “你。”

  骨鸟加快了声音,它的脑袋凑近,空洞洞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类:“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

  “不记得?”

  “我记得。”

  弥尔顿回答。

  他看着监控上面所有的人都进来了,于是启动了发动机,把动力直接毫不犹豫地拉满。

  “我记得。”他轻声说,“那些珍珠是他们的眼睛。”*

  他抬起眼眸,在前方的视野里看到一只煤灰色的蝶,就像是一颗眩晕的星,一只濒死的昆虫那样栖落在前面的玻璃屏障上。它的翅膀柔弱地扇动一下,两下……

  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弥尔顿看到有一道炽热的火光安静地从天空中腾起,同时把周围的雾气焚烧得一干二净。

  它以一道光辉的形式,就那样无声且静谧地悬挂在天空上。就像是太空中所有震撼人心的奇观那样,毫无声息地绽开——并且在可以猜想的未来里悄无声息地凋零。

  周围的白雾不断地朝着那个空洞填充而去,就像是在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弥尔顿花了一会儿才找到护目镜,他熟练地戴在自己的脸上。

  “出发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