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剧本组拯救世界>第70章 鼠鼠能有什么坏心思

  法格斯是一个很可爱的……生物。

  虽然有点害羞和容易紧张,但它永远纯粹而柔软,就像是它不定形的身躯一样,以软绵绵的姿态包容着任何人,敏锐地关注和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难过的人。

  比起时空管理局里一大堆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家伙,它可能是最接近“正常人”的。

  这也是为什么X小姐会特意把对方从角落里扒拉出来:除了对方的能力本身,任务完成后有这种软萌萌“噗叽噗叽”的小可爱贴贴也可以缓解精神压力——如果换成某位侦探,可能本来就有的压力反而会直线飙升。

  法格斯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依旧抿着唇的江户川乱步,小心地探出脑袋“啾咪”了一口。

  “诶诶?”江户川乱步下意识想要躲开,但是没有成功,最后睁大眼睛,措手不及地被偷袭成功,“法格斯?”

  X小姐偷偷地瞥了一眼,在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正在数桌子上的骰子数目的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一脸无辜地抬起头。

  “在你们完成任务之后,永恒梦境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局长就在里面等你们。”

  X小姐用手指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遮挡住袖中试图钻出来的飞蛾,转过头给他们带路,末尾变为银白色的头发晃动了一下,在灯光下闪烁着雪般的光芒。

  她用有些轻松的语气说着永恒梦境的事情,试图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一点:“理智也在跑,不过你们放心,有宵行在看着他——保证今天晚上没有任何人的心理受到伤害!”

  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自己心理受创的太宰治在后面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微闭上眼睛,遮掩住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古怪情绪,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不去回忆前几次见面时对方激动地扑过来试图上下其手的举动。

  这种东西说出来之后反而让人感觉更加没法放心了吧……

  话题就这么转移到了关于永恒梦境与时空管理局里成员的那些事情上吗?

  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问询的费奥多尔有点惊讶地看了X小姐一眼,在自己的心里把对对方的印象稍微调整了一点。

  在他们前往永恒花园的过程中,钢琴的声音由小到大的形式在走廊里缓缓响起,无形的东西顺着台阶与灯光微微震动。柔和而又低沉的旋律从“共鸣箱”的位置以震动的形式传递。

  少女在前面带路的脚步逐渐变得轻快起来,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明亮的情绪,最后脸上甚至带上了笑容。

  她推开时空管理局内部与通往永恒梦境的花园间的那扇玻璃大门,蹦蹦跳跳地跑进去。

  最后像是芭蕾舞演员一样,以脚尖点地的姿势踩在了一片柔软的落叶上,另一只脚尖以身体为轴在地面上画出了半个圈。

  “叮”的一声伴随着她的落地响起,就像是钢琴的黑白键被人以一个优雅的姿势按下,打乱了曲目的演奏。

  “时空管理局是一个放大的钢琴,通向永恒梦境的花园就是钢琴的琴键。自然,在音乐时间里,它也是可以用来演奏的。”

  她轻快地说,张开自己的手臂,天鹅一样地舒展自己的身子,仰脸对后面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要不要试一试——”

  法格斯发出开心的不明声音,扒拉着江户川乱步想要和对方一起下去。涩泽龙彦则是更果断一点,轻轻松松地跃到一块石头上,四足落地。

  一声清脆的高音传开。

  “X,不要怂恿人打扰音乐播放环节哦。”

  小姑娘带着调侃和笑意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开来,还没有到达变声期的声音比钢琴的高音更加清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编好的曲子。”

  一身维多利亚时代装扮的女孩坐在树上,四周环绕着她的流动数据就像是夏日里光辉熠熠的萤火,眼睛已经弯成了月亮。

  她的两条腿在树上轻盈地晃来晃去,高帮的小皮靴上面的红色蝴蝶结垂落而下,丝带在风中飘舞,有两朵小小的星火追逐着她的动作。

  在收敛起身上老气横秋的姿态和靠谱到让人忍不住依赖的气质后,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正在这个年龄的孩子。

  X小姐仰起头,正想要为自己的怂恿行为提供理论支持:“不对,这叫……”

  “这叫参与,才不叫打扰呢。”

  属于理智的声音轻快地接道:“是不是想要说这个?可是这个理由我之前用过了哦。”

  今天的侦探穿了一身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休闲服装,风衣外套加上里面的白衬衫,就是打扮得过于中性,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琢磨不透他今天到底是以什么性别的身份出场。

  当然喽,不管换成了什么装扮,他在看到太宰治的时候还是眼睛一亮,换上了那副熟悉的有点浮夸的调子,热情洋溢地凑过来,发出有些诡异的“嘿嘿”笑声。

  “嗨,太宰!虽然有点晚点通知,我最近已经不做侦探工作了,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生物科学家更有前途……”

  太宰治飞快地后撤一步,来到费奥多尔的身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拿对方作为自己的挡箭牌,警惕地看着对方:“所以?”

  “所以!”

  理智十分真挚地抓起费奥多尔的手,眼神却不住地往太宰治这里瞟,视线露骨得让费奥多尔脸上礼貌式的微笑都差点没有保持住。

  “为了伟大的实验,大家有没有意愿提供一下自己的DNA,尤其是太宰……嗷呜!”

  理智抱头蹲防,开始恶人先告状:“宵行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耳朵依旧还红着的宵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周围的星光都不及万一。

  “对不起噢。”

  她抬起眼眸看向太宰治,伸出手,用与自己耳朵颜色截然相反的平淡语气说道:“没有让他绝育就放出来了,出门还没有绳子,这是我的问题。”

  “没关系,太可怜了。”

  太宰治和对方握手,用一种相当一致的语气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帮他垫付绝育手术的钱。”

  费奥多尔在边上发出一声看戏似的笑。

  X小姐也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看上去对这种程度的玩笑接受程度很高。边上的法格斯正在试图挠江户川乱步的痒痒,最后又让小孩子报复心极强地挠了回去。

  永恒梦境看上去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浓郁到潮湿的绿色,依旧是距离地面过于接近的群星。莫里亚蒂小姐在树枝上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万花筒还是望远镜的东西,向着远方遥遥地眺望。

  “要来了。”她笑着说,然后朝太宰治他们轻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先明知故问一下,应该这里没有人是密集恐惧症吧?”

  涩泽龙彦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绯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天空。

  X小姐“噗嗤”笑出了声——她的笑点一向是很奇怪的。

  在这片土地上,裹挟着璀璨星光的风席卷而起,光与热构成永恒梦境里不熄灭的风暴。她身上的衣裙猎猎作响,头发在夜色与星光中有着与四周几乎一样的颜色。

  她按住自己的衣袖,哄着组成自己身体的飞蛾不要急急忙忙地冒出来,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雨林上方的天空。

  这里比现实的热带雨林更低矮,因为星星压弯了这里的树梢。但它也比现实世界任何一座森林都要高,因为附生植物已经把自己艳丽的花朵盛开在恒星上。

  在有着真实色彩的风声中,夜空被更为丰富的颜色一点点地蚕食。天鹅绒般发黑的蓝色就像是蝴蝶正反两面颜色截然不同的翅膀,眨眼间就翩然翻转成了虹光。

  蝴蝶乘着风暴而来。

  它们身上的每一种色彩都是一种情绪,每一只色块堆叠的蝴蝶都是一个短暂的、支离破碎的记忆。这些东西太过琐碎,以至于无法继续构成一个更加庞大的生命,只能以昆虫的形态继续在这片大地上飞翔。

  一万种哭泣和微笑,悲伤与狂喜在它们的翅尖闪烁,那些让人永久纪念永久回顾的东西作为鳞粉发着微弱的光。

  它们从植物苍翠的指缝飞过,从行星的引力间滑行,浩浩荡荡如同一场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的大雨,跨越山海。

  江户川乱步被那些蝴蝶吸引了目光,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些过分熟悉的生物在永恒梦境中堪称奇迹的迁徙。

  热带总是在下雨,但这场雨或许是这个地区最喜欢的。

  “永恒的梦境记录下了一切。”

  莫里亚蒂小姐说道。

  她翠绿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看上去好像知道了一切,又好像只是一个巧笑嫣然的旁观者,不同剧目之间的报幕人。

  X小姐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同样注视着那些前赴后继涌来的蝴蝶。

  她轻声地说:“这个世界的灵魂从来不会分离。我们最后都在同样的地方安眠……”

  法格斯靠在江户川乱步的脸颊边,收回了自己的触手,同样看着那群蝴蝶飞来。

  它们从天空飞到大地上,彩色的浪潮热情地给了每一个拥抱,甚至包括了费奥多尔。欢笑的声音与哭泣的声音共同汇聚成属于生命的声音,和钢琴的音乐一同旋转。

  它们舞蹈,亲吻,最后高歌着飞翔。

  江户川乱步伸出手,感觉这种纤细而又美丽的脆弱生物掠过自己的脸、手指和衣服。他的眼镜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鼻梁上,难得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突然有点……有点……

  太宰治摸了摸他的脑袋。

  江户川乱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撞在对方的怀里,气势汹汹的就像是一个战斗机里飞出的导弹。

  那些闷闷的、构不成句子的声音从喉咙里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没有哭,真的没有哭。甚至他感觉不到太多的难过。

  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别人的人,在不得不亲手剥夺一个“生命”的时刻——

  是难过吗?是伤心吗?

  或许更多的还是茫然和不解吧。

  说到底,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人与在战火中成长的人对生命的观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繁荣安定的社会里,也许人的一生亲眼看见的死人都没有战乱年代里一天见过的尸体多。

  他们不需要夺走别人的生命也能活下去,他们眼中的未来如此理所应当,只要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就可以到达。而对于另一种生活里的、时时刻刻都要被生活拷问人性的人,未来这个词汇本身就显得遥不可及。

  仅此一条就是巨大的分歧。

  “我也要抱抱乱步——”

  X小姐探出脑袋,在边上一本正经地凑着热闹,同时飞快地把被她抢了台词的侦探推开。宵行羡慕地看了眼太宰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最后她还是没有抢到所有权,只好遗憾地坐到石头上面,试图伸手捉住那么几只蝴蝶。不过它们在触碰到她的时候一瞬间就变成了透明,毫无阻碍地穿过。

  苍白的飞蛾从她的袖口涌出,这种和蝴蝶同样属于鳞翅目的昆虫加入迁徙的队伍。它们的颜色似乎也被沾染上了斑斓的彩色,好像在这一刻从苍白之蛾变成了彩色的蝴蝶。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都看了过去。

  “某种意义上,你们遇到的蛾子和我其实是同源的东西。”

  X小姐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关注,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着说道:“都算是被某个家伙坑了的倒霉打工仔。”

  如果说,那些蝴蝶是鲜活的“活着”的记忆,是丰富多彩、永远快活地在光辉下飞翔的东西;那么白色的飞蛾就是单调的、痛苦的、连“自我”都在光线中模糊的事物。

  ——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需得抛下构成自己的。

  此为万千道路之主与祂的追随者所定的约。

  “可这很公平,不是吗?”在色彩绚烂的蝶群之下,神明的声音笑着如是说。

  被染上彩色的飞蛾身上的色彩再一次斑驳成块地剥落。它们不再飞翔,而是全部都藏回了少女的袖口。

  X小姐撇了撇嘴,顺着自己的直觉给了虚空中的某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一拳。

  年幼的孩子在大人的怀里缓了一会儿,很快就在这种在他看来煽情得有点奇怪的场景下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最后别别扭扭地抱了一下费奥多尔就跑走了。

  边上的宵行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跑去追人,走之前没有忘记拽着理智的胳膊,把不怎么想挪位置的理智拽得滋儿哇乱叫。

  不过理智最后还是跟着走了:出于某种纯粹的好奇心,他觉得可以去看看热闹。

  倒是被江户川乱步在临走前抱了一下的费奥多尔有点措手不及,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摆成什么样子。太宰治在边上双手抱胸看着,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微妙的胜利感。

  一看就知道是见识的少了,就和他第一次看到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织田作一样……等等,是别的世界的太宰治第一次看到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撇到一边,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乱步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主动朝对方说道:“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不需要被某些糟糕的队友用这种极端的手法拷问人性。”

  费奥多尔“唔”了一声。

  在酒吧一样缤纷的光线下,俄罗斯人酒红色的眼睛被眼睫半遮半掩,流露出一种仿佛漠不关心的姿态。

  太宰治并没有看对方,只是看着那蝴蝶的喷泉遮盖住天空,遮盖住星群,把月亮本该存在的那个位置彻底掩盖。

  那些纷乱的色彩的洪流几乎把所有的光辉夺走,让这里还留下的东西只剩下苍白的外壳……月光似的苍白。

  虽然完全能够理解,但他不喜欢费奥多尔的这种做法——把人放在极端的环境里,逼迫着让人类承认自己的卑劣,或者以痛苦作为代价来成全所谓的伟大。

  也许有效,但对于一个人来说过于残忍,就像是飞蛾在茧把自己的身体拆开,彻底溶解成组织液的过程。

  “我以为你会明白。”

  费奥多尔开口道,声音听上去有着些微的诧异,不过更多是漫不经心的笑:“在我看来,太宰君也是能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呢。”

  “所以我现在不这么干了。”

  太宰治右手的手指按在蒙住自己眼睛的绷带上,嘴角突然若有所思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狐狸似的表情。

  “痛改前非,行了吧?”他笑着说,从对方的态度里捕捉到了一点困惑。

  江户川乱步的行为让俄罗斯人在下结论的时候很显然有些犹豫,他的判断力被扰乱了。

  就像是一个人看到自己认识的“人类”突然卸下了人类的皮套,变成了外星人还乘着UFO飞走了一样,以后在看到任何人类时都免不了怀疑一下对方的种族问题。

  太宰治对此很有经验。

  涩泽龙彦红色的眼睛看了眼边上的两个人,然后目光落在了一只朝着自己歪歪斜斜飞过来的蝴蝶身上。

  他没有动,按下了扑上去的冲动。

  那只蝴蝶安稳地落在了它的鼻尖上,翅膀微微地开阖。

  白猫垂下眼睛,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只脆弱而渺小的生物,尾巴在落叶上面拍打了一下。

  他任由它停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