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X阮】床上这人眼神明亮,嘴角翘起,不是冲他笑是什么?◎

  林启为了挽救阮溪之的性命, 喂他喝下的水是从贴近特殊河道的河段中取的,所蕴含的灵气格外充裕,这才能将人的性命救回来。

  对于知晓阮溪之伤势的几个郎中来说, 这称得上是起死回生,足够离奇了。

  因此,林启也不敢再做别的, 生怕太过显眼惹来祸端,接下来的几日只让阮溪之喝些清热解毒、抗炎消肿的药物。

  也因此,即便阮溪之的伤势得到控制,但因内里受伤严重,伤了身体元气,人一直没有醒来。

  霍闲之虽然心疼他受的苦楚, 但林启说阮溪之性命无碍后, 他心里就不怎么担忧了, 只每日悉心照料着, 等着人早些醒过来。

  而与他的淡定相比, 阮霁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了。

  这几日, 京中又有几家接连入狱,俱是之前与顺王来往过密的人家,大街上的百姓每日都能看见官兵押着人送入牢房。

  这些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披散着头发, 再不见往日的高贵和端庄,都如丢了魂一般跟在官兵身后。

  这般令人唏嘘的场景不时发生, 百姓即便不知晓内情也察觉到近日恐怕不太平, 许多人家约束着家中的孩童不让出门,就连街上摆摊的小贩都少了许多, 显得京中的局势越发紧张。

  如此氛围之中, 阮霁自然更受影响, 唯一的指望阮溪之又迟迟不醒,他自然坐不住了。

  今日听大管家说之前曾奉承过顺王,与他一同在顺王府看过戏的朱翰林今早也被下狱了,他心里更加慌乱。

  相比之下,他与顺王的来往可比这朱翰林亲近多了。

  他心中暗自焦急,皇上一直没处置自己恐怕真是念着阮溪之的功劳,可阮溪之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若是他没撑过来,皇家无情,可不一定会对自己这个罪臣网开一面。

  他越想越烦躁,恨恨地在桌上拍了一下,背着手在房中走了两步后重重叹了口气,叫大管家进来问了两句,得知霍闲之一直在阮溪之房中守着后,也往阮溪之院里去了。

  因着他的默许,这几日府中多了许多霍闲之的人,都守在阮溪之院中,已然将院中的事务全然接手了,阮霁进来时并未看见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看见他并未问好或是阻拦,只房门处守着的人看见他后,快速进门传话去了。

  他只作不知,径自往里走,看见廊下开得正盛的石榴花时多看了几眼。

  这石榴花养了有好些年了,以前阮溪之读书的时候,他要求严苛,时常会来他院中考校功课,自阮溪之入仕后,倒是再未来过。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阮霁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进门后,房中静悄悄的,外间无一人,他又转去内室。

  见床前有一着锦衣的公子正端着小碗喂床上的人喝水,倒是方才进门传话的下人正在一旁空手站着。

  阮霁见状,心内稍安,一边上前一边说道:“这就是霍公子吧,听之前请来的郎中说溪之伤势好转许多,多亏你从丹棱带来的大夫医术高超。”

  霍闲之闻言,抬头看向他,看见他与阮溪之像了九成的容貌后微微一怔,可转瞬就带了几分厌恶,冷冷一笑:“是比你们府上请来的那些庸医强些。”

  他一出口,阮霁本想弯腰查看阮溪之情况的动作微动,索性直起了身子,方才刻意表现出来的感激与和善也收了回去。

  看来,这个有断袖之癖的霍三公子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好糊弄,如此,他也就不装模作样了。

  他看着霍闲知,轻笑一声:“如今府上诸人自顾不暇,京中的名医也生怕被阮府连累,哪里肯为溪之看病,可不是只能找些医术不精的嘛。”

  他轻飘飘说完,见霍闲之没有搭话,仍专心给阮溪之喂水,于是假意叹口气:“唉,就怕日后连这样的日子也没了,过惯了富贵日子,也不知他们娘几个能不能过得了苦日子……”

  “噔!”他话还没说完,霍闲知就将汤匙扔在碗中,扭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冰冷的狠意。

  这老东西,用阮母、阮琴之威胁了阮溪之这么多年,今日还敢来威胁他!

  他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将碗递给一旁的小厮,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说道:“他起码还有个苦日子过,就是不知这人若没了脑袋,还能不能再蹦跶?”

  “没了脑袋”四个字一字一顿从他口中说出,直戳阮霁心底,他撑着的冷静自持有一瞬间破裂。再联系他恨不得除掉自己的狠意,阮霁心中明白,他们府上的那些事恐怕早已被他知晓了。

  心里顿生恼怒,以为是他们二人相好时阮溪之告诉他的。

  那轻贱的东西,像他娘一样没脑子,阮霁心中骂道。

  这么些破事说与相好听又能如何?柔情蜜意时,汉子自然怜惜他,可等有一日厌弃了,反而仗着他没靠山,无所顾忌地欺辱他。

  阮霁心中嗤笑,对这母子两人鄙夷不已。

  可这么一来,拉着阮溪之装可怜的招数也无用了。

  不过,还好霍闲之对自己蠢儿子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

  他想了想,干脆直言:“我掉了脑袋倒是不冤,可他们的脑袋也不稳当,且得看上头的意思呢。”

  霍闲之闻言冷嗤一声,凭霍家的能耐,他这几日早探知到了些内情。

  阮溪之在顺王一事中确有微末功劳,皇上这些时日不追究阮家,显然是念着阮溪之的功绩,想等他醒来再做处理。

  既然如此,阮溪之绝不可能被砍头,可阮霁就不一定了。而阮霁现在说这些,无非是想吓唬自己,骗自己动用霍家的权势保全他罢了。

  见他不为所动,阮霁也不着急:“是,阮溪之立功了,皇上或能留下他的性命,我的脑袋搬家于他或许还是件喜事。”

  “只是,”阮霁顿了顿,“只是一个罪臣之子,往后的仕途也到头了,苦读十几载,为官只三年,甚至这京城他也再住不下去了吧。”

  说着,他还嘲讽一笑:“当然,他有霍公子你,想来也不至于没有容身之所,靠着那身年轻的皮肉,应该也能勾住你几年,只要他乖觉些做个外室,霍大人应当也能容他……”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已经打在他脸上,阮霁只觉鼻子一酸,下意识抬手捂住,就觉温热的血迹沾了满手。

  “老爷!”跟着他的大管家连忙上来查看。

  他却不当回事,忍过这阵本能的酸涩流泪后,笑道:“我对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种日子他恐怕过不下去,所以还请霍公子帮忙通融一二,不然只罪臣之子这个被人戳脊梁骨的身份,就足够他受了。”

  说完,他才与大管家一同离开了。

  霍闲之看着他离开,脸色铁青,两手攥紧,压制着心中的火气,许久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方才阮霁那样说阮溪之,他不可能不生气。可他心底明白,阮霁说的这些不会发生。

  且不说他不会让阮溪之做外室,单以阮溪之的才情和品性,也不可能依附他而生。

  只是……

  若真失了皇上的信重,没了前程,他这么多年的苦读和理想又该如何?

  他想到这人之前在丹棱时,案桌上时常摆放的卷宗和诸多水利、民生的书册,以及这人言谈间偶尔对大西朝现状的不满。

  他知道,这人是真正想办实事的。

  可在官场上,就算阮溪之这次没失了皇上的信任,到底有了污点,日后升迁难免受到影响,他一直以来的抱负恐怕不可能实现了。

  霍闲之叹口气,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自来就是咸鱼一条,没有什么理想抱负,以前还嫌这人垂首公务,少了与自己玩闹的时间,所以总爱在他处理公务时逗他。可现在,他却着实替阮溪之觉得惋惜、遗憾。

  想着,不由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心疼之色。

  都已经过了好几日,人还不醒,每日只能给他喂些汤汤水水,总觉得这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心中难受,眼睛一遍遍扫过床上的人,只是看着看着,却视线一顿,不敢置信般直直的盯着那人的脸。

  床上这人眼神明亮,嘴角翘起,不是冲他笑是什么?

  霍闲之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下意识提起嘴角,只是又立马放了下去,喉头吞咽一下,勉强平静了语气:“我去叫林启。”

  正要转身,衣摆却被阮溪之虚虚拽住,那手摇摇晃晃,好似抬着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可霍闲知却好像被施了定身符,再没动弹。

  “闲之……”床上的人虚弱叫道。

  这一声,顿时让霍闲知红了眼眶。

  他缓了缓,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转过头语气凶狠地说道:“闭嘴,你不是回京城娶媳妇、生孩子吗,怎么现在病得要死,还得老子伺候你!”

  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阮溪之一眼,这才出去找林启了。

  阮溪之被他骂懵了,看着空了的手指许久,之后才轻轻笑了起来。

  倒是一旁等着的小厮对自家公子这番举止瞪大了眼睛,前几日巴巴伺候阮大人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啊。

  况且自己还在这儿呢,主子怎么自己出去叫人?

  扭头见阮大人仍看着方才拽过他家公子衣角的手指发愣,眼睛转了转:“大人别介意,我们公子嘴硬,您昏迷的这段日子他比谁都上心,一直陪着您呢,就是爱要面子,您多哄着些就好。”

  他可是他们公子最初派来京城“看着”阮大人的眼线之一,是他们公子的心腹,清楚阮大人在他们公子心中有多少分量。看见阮溪之因他们公子失落,自然要劝解两句。

  阮溪之本就没生气,盯着那手指看也只是留恋方才抓着他衣角时的触觉,再听这小厮这么说他家公子,又被逗得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眼睛里却有了水意。

  他当然知道那人要面子、爱叫人哄的性子,可是当初在丹棱,从来都是他哄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