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入赘到我家?◎

  过了一会儿, 何安然见他许久没有动静,以为他睡熟了,动作都轻缓起来, 生怕吵醒他。可等吹过两阵凉风后,又开始担心他受凉。

  已进十月,天气带着萧瑟的寒意。若是因受风加重了病情, 可不是好受的。

  心里犹豫了一番,还是进屋找了件厚衣服给他盖上,他睡得这么香,万一叫醒他后再睡不着怎么办?

  想着,又怀疑自己小题大做,心里偷笑一声, 下意识挠挠脑袋。

  他没有亲近的朋友, 不知别人是如何相处的, 但他和林启在一起后, 总会陷入这样的犹豫, 不知是好是坏。

  不禁又想起了方才, 林启带他与工匠一同商量房屋建造的事,他心里能隐约感觉到林启希望自己参与他们的讨论。

  于是便认真想了想,忽然记起他幼时, 十分羡慕邻居赵家正屋前有两颗杏树,便小声说想要在院子里种杏树。

  谁知工匠立马皱了皱眉, 先说院子里不能种杏树, 寓意不好,后来又说种在正屋前会挡住光线。

  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一下子不敢言语了。

  没想到林启却说, 他也爱吃杏, 不必讲究那么多,还说只要将门廊做宽些,树往前挪挪就挡不住太阳。那工匠听后思索一番,立马就说可以。

  他心里不由欣喜起来,看向林启时,就见他笑着点头,好似在夸他这个意见很好。他瞬间有些兴奋,于是认真想着日后过日子时的场景,说了好几样想要的。

  那工匠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哥儿能做主的,先时还皱眉问林启,见他从不反驳自己的意见后,便直接同自己商议了。

  他现在回想起,心里还在偷偷高兴,觉得村里人果真没说错,他确实是过上了好日子。林启太好了,与他在一起,自己根本不必担心希望落空。

  以前哪敢想能够凭自己的喜好修建房子呢?他笑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对成亲后的日子越发期待。

  他本该回屋做喜服的,可林启睡在这儿,他便不想动了,只坐在院子里看着他发呆。

  忽然就听见了一声轻笑,然后就见林启睁开眼睛,眼里满是促狭,说道:“一直看着我作甚?”

  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何安然紧盯着他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被他抓个正着,讷讷转开视线,接着嘴角的笑意就更大了。

  林启看他神色,也不再追问,两手拿下身上盖着的衣服叠好,接着又站起来伸个懒腰,对他说道:“我回去睡觉了,下午便不过来了。”

  何安然点点头,然后学着他以往的样子挥挥手。林启笑了起来,也与他挥了挥。

  不过出门后,林启方才温和的笑意就消失了,打个哈欠,一路向家走去,只感觉满心的烦躁。

  发热带来的疲惫并没有随着退热而减轻,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可心里却一直在琢磨今日那和尚说过的话。

  他不知所谓的黎民之福是指什么,但心里着实担心这般平静温馨的日子过不下去,不由叹了口气。又怀疑这和尚是否与他有旧怨,不然为何特意告诉他,让他惴惴不安。

  摇着头想不出缘由,心里打算趁现在家中无人,进空间看看。他已经许久未进去了,仔细想想,他与别人的不同就在这个空间上,或许能在空间里找到答案。

  打开院门后正要进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抬眼一看,就见刘盛兴冲冲跑了过来。

  他打着哈欠问了一句:“你今日不做工?”怎么此刻还在这里?

  刘盛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满脸兴奋,两手抓住林启的胳膊,边摇边喊道:“我要成亲了,哈哈哈!”

  林启本就不适,被他晃得有些头晕,一掌拍过去打开他的手,问道:“什么,跟谁成亲?”

  刘盛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觉得他问得奇怪,说道:“当然是香秀啊。”

  然后林启才知道,他与香秀都已经谈好成亲事宜了!

  刘盛刚分出来时,一方面觉得自己与香秀的事有了希望,总算能攒钱娶香秀过门。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无房无地,比以前都不如。

  在这种时而满怀希望,时而感觉失望的情绪中,他的内心苦闷不已,偶尔远远见着香秀,也只是微微一笑后,便躲开了,生怕自己的落魄被她知晓。

  可他没想到,林启竟会将从他娘那儿要来的十两银子给了他!

  这可是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几年的十两银子,他娘都舍不得给他的十两银子!

  他自然不肯要,不管这十两银子是林启如何得来的,既然到了他手上,就是他的,自己怎么能拿?

  而林启不愿和他来回拉扯,只说自己当初不过随口一说,能拿到这十两本就是意外之财,如今就当这十两是他分家得来的。见他还不肯拿,便问他:“你不想娶香秀了?”

  听他提起香秀,他的心里仿佛一下子清明起来,有了这十两银子,他便能向香秀提亲了他的眼神不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就想去香秀家里。

  临走时还向林启拱拱手,直说大恩不言谢,他日后必定还这十两银子。林启摆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一路兴奋地跑到王家,正好见香秀与她娘在院子里纳鞋垫,正要进去,却听见她娘问她:“那汉子有何不好?虽说年纪大了,可也是因抚养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才耽搁了,如今不但把弟妹拉扯成人,还都各自婚嫁了,一看便是有本事的人。”

  “家里条件也不错,地有十来亩,你嫁过去还愁饿肚子?”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日,香秀始终一言不发,于是终于生了气,将手里正纳着的鞋垫往地上一扔,哭着说道:“你要急死老娘不成,还是就要在家里做个老闺女?莫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想着那刘盛?”

  他在门外听见自己的名字,心下一颤,竖起耳朵等着香秀的回答,然后就听见她说:“娘,你提他做什么?”

  她走上前,捡起她娘扔在地上的鞋垫,说道:“我知道他家条件好,我也满意。可他们村离咱家足有十二三里,我嫁过去了,你怎么办?况且,你就放心把我嫁那么远?”一边说着,一边拍拍她娘的背。

  刘盛没有再听下去,只觉心里轰隆一声,来时的兴奋已经被一盆冷水浇灭在头上。满脑子都是香秀方才说的“我也满意”,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憋得他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木然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只觉自己与香秀的缘分已尽,这辈子都不能成亲了。用力捏捏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

  从那天起,他就无精打采起来,甚至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有一日,他正在李大伯院内剪松针,然后就见张壮冲他挤眉弄眼,指指门外,说道:“有人找。”

  他心里一片木然,也不多想,站起身出去后,却见香秀站在门外,穿着那身他曾夸赞好看的桃粉衣服。

  “刘盛,你还成不成亲了?”

  刘盛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看向香秀,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悄悄看着自己的脸色。

  刘盛只觉自己一个激灵,声音颤抖地问她:“你说什么?”

  香秀的羞恼之中似乎也多了一分难过,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哭着问他:“你还同我成亲吗?”

  他全身的知觉都恢复过来,只觉巨大的狂喜砸中了他,大声笑了起来,不断地点着头。他成亲,他当然要与她成亲。

  于是,他这才知道,自打自己分出去后,她便在家中等着他上门。

  只是等了一日又一日,怎么也等不到他的人影,于是香秀决定自己来找他。却没想到不过远远看见,他便跑得飞快。一次两次还能说偶然,次次如此,香秀只觉得他对自己已经没了情意。

  心中正是悲伤之时,偏偏有媒人上门给她说河子村的一个汉子,她连人家的姓名都没听清,不过随便应付两声。

  那日她娘在院子里提起此事,她原没打算出声,眼角却突然瞥见了门口一个青色的衣角。她只觉得自己瞬间活过来了,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生气,正巧她娘发了脾气,她安慰时便赌气说了那句“我也满意”。

  这下好了,等她再回头时,门口的衣角早没了踪影。她心里既怨刘盛走了,又恨自己赌气,难过了几日后,终于又鼓起勇气上了门。

  刘盛听她说完,只觉心疼不已,又恨自己开始的胆怯、懦弱,让她伤了这么多的心。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香秀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泪珠。

  刘盛此时只想哄她高兴,连连点着头。

  “你能不能入赘到我家?”香秀的声音低了下去,抬头再看一眼他的脸色,心中惴惴。

  刘盛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甚至还觉得这样挺好,也不必让香秀跟着他没房没地,过苦日子,当时便答应了。

  于是两人的亲事便算是定下了,刘盛提着礼品去了王家,说他愿意上门为婿,香秀娘也同意了。

  也不知是怕他反悔,还是觉得他与香秀的年纪大了,香秀娘不过几日就去昭然寺求了个吉日,将亲事定在了十月二十八。

  林启原本正一手扶着额头,听他讲他与香秀的事,一边昏昏沉沉地犯困。听了他们的吉日后,是真不瞌睡了。

  凭什么人家的吉日不是六、就是八,皆是吉利数,他就是双十一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