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翎说：“我是十八岁死的吗？”
陈斯琢说：“对啊，你从楼上跳下去，都摔成肉饼了，不死才怪！”
“你怎么知道？”
“你死了以后上新闻了。”
“有人为我难过吗？”李景翎平静地问。
“你的家人会为你难过啊！”陈斯琢想也没想就说。
“骗子，我妈才不会难过呢。”李景翎轻轻地哼笑出声，“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总想弄死我。”
原来李景翎跟他妈关系不好。
从来没听他说过。
陈斯琢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你外婆呢？她肯定很伤心啊！”
“外婆说过，成年以后，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李景翎说话语气永远都是温柔的，他这个人好像就是这样，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都像是一个易碎的安静的陶瓷娃娃。
温柔到让人心疼。
“她会理解我的。”
李景翎没有朋友，没有社交，他死了以后，新闻描写他，也只会说他是某某知名数学家的孩子。
不会特意为他写一个生平介绍。
他的离开，最多是他的外婆短暂地伤心一下，就被彻底遗忘。
陈斯琢闭上眼，冥冥之中，他好像看见了幼年的李景翎，懵懂地站在角落里，父母在吵架，尖锐的声音几乎震碎耳膜。
李景翎习惯了沉默。
因为在他家里，从来没有人真的关心他。
“我会难过，我……特别特别难过。”陈斯琢埋下脑袋，泪水砸到电台上，“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还没带你去看过山川河流，没有跟你约会，什么都没做，你就走了……”
他的哭腔压抑不住，“景翎，你真的特别好。你知道吗？你在大学里会交到很多朋友，我有一次看见你和他们去打篮球，你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
对面很安静，李景翎在认真听他说话。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站在拐角处，光落在你身上，我真的觉得你像个精灵。”
“你真的很好很好，你只是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等你见过了，你就知道，你有多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见你。”
“我……有那么好吗？”
“有。”陈斯琢斩钉截铁，“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我最喜欢你，每个人都会喜欢你。”
“但是我很坏，我会伤害你。这样，也喜欢我吗？”
“我他妈贱！我就喜欢被关起来！”陈斯琢大声地吼出来，“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永远陪在你身边吗？你不喜欢出门，那我就陪着你，我们一起关进笼子里！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你愿意和我一起困在笼子里？”李景翎显然很震撼。
“对！我就是喜欢被关起来！”陈斯琢更坚定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顺着你，只要你肯来找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给你c都行！”
他说话太粗鲁了，电台消音了不少，但李景翎还是听懂了，陷入了沉默。
“喂？景翎，你在听吗？”陈斯琢得不到他的回应，急得快哭了，“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那我也不出去了，就陪着你。”
“被关起来……很难受，你不会喜欢的。”
“我喜欢！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把我捆起来我更激动！”陈斯琢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只要能让李景翎活下来，他真的什么都愿意。
“啊……捆起来？”李景翎更迷茫了，“我捆你干什么？”
“你管那么多！你就说你来不来找我？”陈斯琢面红耳赤，“只要你来，我就给你你想要的爱，这一辈子都归你。”
“……”
李景翎见识太少，他只见过两个这么疯狂的人。
一个是他妈。
一个就是陈斯琢。
极致的爱吗？
陈斯琢也许真的会给他。
李景翎有点动摇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不自信，“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来找我！你要什么都给你！”陈斯琢这个人就是急性子，一分钟也等不下去，“或者你还要什么？关起来不够？那我跟你结婚行不行？你来找我的时候都十九岁了，等你二十岁，我就跟你去结婚！”
“咳咳——”
李景翎猛地咳嗽起来，被他的狂热给吓得够呛，像是被冒犯的良家妇女，弱弱地说：“男的和男的……可以结婚吗？”
“出国去办！”陈斯琢都快跳起来了，再不答应，他就要晕过去了。
“我……”李景翎毕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好孩子，他担心自己受骗，犹犹豫豫的，“我得先跟我外婆商量……”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扭捏！”陈斯琢破口大骂，急得上蹿下跳，“来找我！我会爱你，永远爱你，给你飞蛾扑火一般的爱。”
他顿了顿，眼睛干涩，“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可怜，只是因为，我爱你。”
只是因为，我爱你。
最简单的一句话，像一场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