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餐桌为界限，屋内分成泾渭分明的几派。
方翾和周瑾文则毫无疑问是今天这场大戏的主角，连位置也恰好在灯光底下。
方佳淳稳坐观景台，乐滋滋看周瑾文扮演“恶婆婆”。
陈言序依然谨记方翾说的少说话，老实站在他身后扮鹌鹑。
方翾轻咬一下下唇，天真地问：“大哥，你认真的吗？”
周瑾文看看他紧张的模样，又看一眼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陈言序，笑道：“当然。”
方翾圆眼微瞪，像是随时要凶巴巴叫出来的小狗。
周瑾文见状，脸上笑意更深：“怎么，舍不得？”
方翾正要反驳，陈言序先伸手拉住他，迎着周瑾文的目光坦然道：“方翾当然舍不得，就像您也舍不得方翾不高兴一样。”
方翾偏过头去，看到陈言序脸上浅淡的笑。
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找到同样的情愫。
方佳淳大失所望，万万没想到狗血剧情中途夭折，又变成大撒狗粮。
“行啦行啦，求你们俩别放闪了，我眼睛要瞎了。”
她扔下吃剩一半的薯片，站起来努力伸手拍了拍周瑾文的肩膀。
“人家天生一对，你这妖怪就别加戏了！”
周瑾文挥掉她搭在自已肩膀上的爪子，冲着陈言序冷冷道：“方翾年轻不懂事，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舍不得。”
陈言序心下了然，于是认真道：“我和您一样，都是舍不得的。”
他言辞恳切语气坚定，继续对周瑾文说：“请您相信，我会照顾好方翾的。”
这是什么活生生的偶像剧啊，方佳淳捂着嘴避免自已惊呼出声。
方翾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陈言序说的话让他心里既高兴又惊讶。
周瑾文没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陈言序。
从方翾向他坦白自已喜欢陈言序那刻起，周瑾文就非常好奇，陈言序到底哪里吸引方翾，但时至今日依然无解。
或许喜欢这种事，在旁观者看来并不会比当局者更清晰。
“方佳淳。”
猛然被点名的方佳淳一脸茫然，傻乎乎啊一声。
周瑾文指着垃圾袋像是给下属安排工作一般：“你顺手把垃圾带下去，我送你回去。”
方佳淳撇撇嘴，又是一声长叹：“哎，真是世道不公，有人温香软玉在侧，有人却只能与妖怪作伴。”
也不知她话里的温香软玉和妖怪分别指的是谁。
周瑾文懒得再听她鬼叫，捏起她的小包往门口走。
“你快点，我明早还有会。”
方佳淳被人捏住命脉，只好乖乖拎起垃圾袋跟着周瑾文一起走。
但还不忘打趣方翾：“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你啦！”
话音刚落，耐心用尽的周瑾文已经拉着她走出去，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方佳淳那句话说得大声，在场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翾抬手捂住眼睛，简直不想承认自已认识她，陈言序则淡定的多，颇有几分清风拂山岗的恬淡自然。
此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餐桌上堆满方佳淳买来的零食，厨房的灯还亮着。
方翾眸光微动，偷偷朝陈言序看一眼，却被抓了个正着。
他连忙收回目光，手忙脚乱走去把厨房灯关了，顺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牛奶出来。
透明瓶子冰冰凉凉的，好像让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方翾把牛奶递到陈言序面前，轻声道：“这个很好喝的。”
陈言序轻咳一声，单手接过牛奶拧开瓶子喝一口。
香浓淳滑，确实是好喝的牛奶。
方翾眼巴巴看着他喝掉整瓶牛奶，等陈言序的反馈。
“好喝的吧？”
陈言序点点头，然后试探性地问：“喝过牛奶，是不是该说晚安了？”
至于说过晚安之后，是留宿还是告别，这是个问题。
方翾手里还捏着那瓶牛奶，瓶身细密的水珠把他的掌心弄得一片潮湿。
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已此刻该说些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不久之前陈言序对周瑾文说过的话。
“你刚才对大哥说，会照顾我？”
“是。”
“那你打算，怎么照顾我呢？”
方翾说着欺身向前，把牛奶放在餐桌上，潮湿的掌心径直贴住陈言序的手腕。
他微微低着头，黑色帽衫里露出一截细白脖颈，漆黑的发丝柔软乖巧垂下，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
“陈老师，好冰啊。”
陈言序手腕一抖，原本捏在手里的空瓶子掉落下去，咕噜噜滚到客厅的展示柜才停下。
他的视线随着空瓶子一直滚动，透明展示柜里装满各式各样的东西。
最顶层是一只漂亮的蛋糕模型，底下则有成摞的信件、可爱的粉色兔子玩偶……以及一只陈言序非常眼熟的害羞小恐龙。
绿色的小恐龙脸上依然是茫然无辜的表情，似乎也正在看着他们。
陈言序收回视线，目光重新放在方翾身上。
“这么晚开车好像不太安全，我可以在这住一晚吗？”
方翾还是低着头，又轻又慢地应一声。
“……可以。”
陈言序唇角洋溢着笑，他伸手揉一揉方翾漆黑的发，然后牵住对方潮湿的手掌。
“现在让我想想，该怎么照顾你呢？”
方翾微微抬起头，脸颊两朵红云，像黎明时分初升的彩霞。
“我在自已家，不用你照顾。”
“哦，”陈言序还是笑，“那下次去我家。”
“不去，我可不想再爬一次21楼。”
方翾还记得锦苑潮湿又闷热的楼梯间，以及小腿两三天都没缓过来的酸痛。
陈言序脸上的笑凝固住，好半晌才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方翾轻哼一声，不自在地要挣脱开陈言序握住自已的手。
“你最好是！”
陈言序自然不想让他挣开，但又怕太用力弄疼他，只好用两只手一起握住方翾的手掌。
方翾偏不让他如意，手上动作仍然不停，一心要挣脱出来。
如同调皮的猫咪亮出爪子对抗主人的抚摸。
两人僵持片刻，陈言序终于放弃抵抗，任由方翾把手抽了出来。
方翾双手重获自由，感觉掌心还有陈言序的热度。
陈言序突然出声叫他：“方翾！”
方翾下意识抬头，却看到陈言序的脸蓦地贴近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