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序与方翾自然都听见宋章刻意的咳嗽声，惊诧片刻后见他们并没有再朝这边走来，于是又放松下来。
“我手都酸了。”
陈言序说着收回双手，顺便甩一甩手腕。
“不酸啊，香香的。”
方翾低下头，盯着纸袋里那只小恐龙，暗道一声完蛋，自已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总是能在陈言序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发出一记直球，打得陈言序措手不及，却又心生欢喜。
陈言序勉力压住嘴角，不想让自已看起来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但这种事情就像咳嗽一样，不是努力就能藏得住的。
方翾见陈言序久久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已惹恼了对方，小心翼翼略抬起头偷瞄一眼，看到对方脸上清浅温柔的笑。
糟糕，真是糟糕，方翾说不上自已是从哪来的预感，只是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就这么爱偷看我吗？”
陈言序突然也偏过头，略有些稚气的歪着脑袋，把方翾的偷看抓了个正着。
这个人实在是很坏，方翾想，他明明都知道的。
“那以后不看了。”
方翾说完之后板板正正地坐直身子，目不斜视一脸正气。
这是生气了吗？
陈言序探过身子凑到方翾面前，总能招惹是非的桃花眼发出下目线攻击，那股恼人的木质调芳香也跟在一旁张牙舞爪，像是要逼得方翾无处可躲一般。
“生气了？”
方翾轻哼一声：“没有。”
哦，那就是有。
陈言序于是非常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印象里这是陈言序第二次对自已道歉，他仿佛丝毫不在乎身为大明星的脸面，即使是在所谓的初次见面时，也相当干脆地对自已这个无名小卒说了抱歉。
方翾觉得自已要是不立刻说没关系会有不识抬举的嫌疑。
但偏偏有个情节在他脑中展开，于是方翾按着不知道是谁写就的剧本说出一句台词。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出风口里吹出的风又冰又凉，可方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有一股七月盛夏时炽热的暖风吹过，裹挟着曾经燥热不安的心跳一并向自已袭来。
仿佛被跨越时空的子弹击中一般，方翾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他紧紧盯着陈言序的眼睛，连脸红也忘了。
陈言序失笑，在方翾灼灼的目光中读到迫切和期望。
“不知道这属不属于黑猫警长的工作呢？”
他说着又伸出双手，依然是自愿落网的三好犯罪分子。
方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猛然背过身去不再看陈言序的笑脸，须臾后又转回来，飞快伸手在陈言序手背上打一下。
清脆的一声“啪”。
陈言序盯着手背上浮现的清晰指印，再看一眼背对自已气鼓鼓的方翾，心头一阵茫然无措。
害羞的恐龙有时候也会生气，总是害羞的方翾也会背对着自已一言不发。
他轻叹一口气，颇有点可怜兮兮地伸手去拉方翾的卫衣帽子。
“我手都红了。”
方翾当然是一时冲动，他知道这完全不能怪陈言序，他也不能强求对方记得剧组里每一个平平无奇的群众演员，可害羞的恐龙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我是个坏脾气的孩子。
方翾默默转过身来，陈言序适时把手背伸到他眼前。
果然有几道清晰的红印子，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陈言序努力轻松地调侃自已：“这下好了，不酸也不香，直接变成红烧猪蹄。”
方翾依然低着头看陈言序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渐渐委屈起来。
“……对不起。”
他的声音又低又闷，像是刚从谁的魔掌下逃脱出来的小动物。
陈言序此刻没有心思去分析那种细微的不忍是从何而来，只是不受约束般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方翾漆黑柔软的发。
“呀，你们都在这呀？”
宋章故作惊讶的声音传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陈言序的旖念。
他的身后还跟着方翾的经纪人张皓，相比起宋章笑眯眯的模样，他的脸色则不太美妙，而在看到方翾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时，他又狠狠扔了一记眼刀给宋章。
“方翾，该登机了，我们走吧。”
莫名其妙吃了一记眼刀的宋章并不恼，而是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方翾提起小纸袋，站起身后朝陈言序告别。
“陈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真是十足十的礼貌又分寸的娱乐圈后辈模样。
陈言序略一颔首表示自已听到，又说：“待会儿就见。”
说罢他又浅笑着看方翾愣怔的表情，正要开口继续说什么，便被张皓不耐烦地打断。
“陈老师，麻烦您让一让，我们家艺人出不来了。”
这个卡座一边放着两个单人座的沙发，方翾坐在里面，陈言序则坐在同一排的外侧，现在方翾起身了，陈言序的长腿却依然伸着。
张皓很少这么不客气地对人说话，方翾怕陈言序听了不高兴，借着纸袋的掩护，悄悄伸手扯了扯陈言序的t恤下摆。
“不麻烦，我正好也到时间登机。”
陈言序说着站起身来，走开几步站到宋章旁边，隔着无形的楚河汉界与张皓泾渭分明。
方翾赶忙从卡座走出来，左右瞟一眼后慢慢走到了张皓身边。
他觉得局势有些奇怪，但现在实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
张皓见他如履薄冰的模样，立刻生出几分不忍。
方翾乖乖跟在张皓身后登了机，一颗心思实际都放在和他们一直同路的陈言序身上。
他不该打陈言序的，即使是这么生气的时候也不行，不知道陈言序有没有不高兴，但他还能继续和自已开玩笑，应该是没有不高兴。
想到这方翾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陈言序对自已这么宽容，是为什么呢？
他还没想出答案，笑容可掬的宋章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可以请你和我换个座位吗？”
“啊？”方翾下意识去看张皓。
张皓又是接连几记眼刀扔给宋章，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幼稚！宋章忍不住腹诽，但仍然笑着领方翾走到前排。
“坐这里吧。”
果不其然，陈言序也在。
宋章朝陈言序飞个别扭的wink，便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