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 余夏一脸愁容的掐碎了晾晒的药材,长吁短叹。柳枚带着一点玩味的笑,拿走了她面前放着的簸箕, “我记得有人斩钉截铁的说过,可以把王慕倾的另一人格当做自己的妹妹!现在真有一个妹妹, 我看现在的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余夏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又绕到簸箕前, 继续掐碎无辜的药材。她满腹的委屈,“实在是这个妹妹太难带了, 小柔这个人格,就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和高频率的话痨结合体。她那个嘴啊真是一刻也不能闲着,你要是多和她相处一会儿,就会觉得脑仁都要炸开!”

  “这么一比, 王二娘是不是乖了许多?”

  “和被人忽悠两句就能把自己卖了的无脑傻白甜相比,小家伙虽然喜欢揍人, 但会保护自己,又能听人讲道理, 真的算是乖巧可爱了。”

  “余夏, 你要知道, 王二娘她只是会听你讲道理, 她也只是在你面前乖巧!”柳枚不经意的问,“你在这里愁眉不展,真的只是因为小柔吵,还是因为她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余夏掐着药材的手顿住了,眼眸低垂, “我...确实有些不舒服,小柔的世界里, 我不再是主角,我对她说过的话,她也不会听。除此之外我还有些...”还有内疚,不是对小柔,而是因为王二娘,现在看来,那时,她的想法有些稚嫩和天真,她对王二娘说的话也有些伤人。

  如果以王二娘的视角里看,她才是一无所有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在“王慕倾”的影子里,她什么都没有,她唯一喜欢的人也是为了“王慕倾”才给予的温柔。余夏又想起了火灾那次,小家伙在她耳边说,她想做她的新娘子。

  这么久了,一年过去了,王二娘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余夏很怕,很怕火灾那次终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余夏抖了抖手中的药材残渣,也从回忆中抽离,回到了现实。柳枚看她脸色阴沉,起了别的话题,“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出现的王秀才和小柔,她们的出现好像越来越向你靠拢了!”

  这一点余夏当然有注意到,其实不光是这两个人格。在王慕倾和余夏一起后,出现的第一个人格是芸绣,而这个人格又打破了原有人格的条框,出身青楼,又是娇柔魅惑的性子,仔细想来,芸绣出现的时机,是余夏去青楼里,王慕倾内心里介怀,或许她心里觉得余夏喜欢更放浪一些的女子。

  后来,余夏和官员、官府、甚至是皇宫有都牵扯,忙的焦头烂额,王慕倾想帮她分担,所有王秀才要去苦读考功名,至于小柔,余夏向王慕倾说过她视王二娘为妹妹。这么看下来,这三个人物很像是因为余夏而产生的。

  还有,从芸绣不认识余夏,却又洞察到了余夏女子的身份,王秀才和小柔更是一开始就知道余夏是女扮男装的这个设定。也从侧面反应出,余夏的推测。

  余夏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这一半是付给萧山的诊费、营养费,另一半赔你的捏碎的药钱!”

  “你们真的不过完年再离开么?”

  “王老头担心有人找麻烦,恨不得当夜把我们赶出城呢!这次走,我身边带着高能和熊然,让萧山好好在你这里养病,等他完全好了,再来找我们汇合吧。”余夏突然环顾四周,“梅心嫁人后,你这里也没有人给你打个下手,要不然这样吧,熊然家里剩下个小丫头,这次也不方便带她,放到你这里帮帮你的忙,你有空就教她识些字,也算是互相帮助了!怎么样?”

  “你倒是想得周全。”柳枚抛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各种瓶瓶罐罐、药包、香囊,“里面的香囊可以驱蚊,要是碰上迷烟,也能醒神。还有各种金疮药,必备不时之需!还有,一路顺风!”

  “你这边有麻烦的话就找萧蒹,她会帮你的!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

  余夏手里的事情交代完毕,等回到王府已是午后,她还没进大门就被一团包袱砸在了脸上。王晋和板着一张脸,随后告知她,现在,立刻,马上启程。

  “不是,后天才出发么?”余夏一头雾水!

  “哪里那么多废话,快点带着她离开!”王晋和斜眼看了一眼呆呆站立的晓柔,太阳穴突突跳,“收拾两件衣服就即刻启程!”

  “可是...还有日用品..”

  “路上买!”

  余夏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幻秋,“王老头是抽什么风了!”幻秋小声回答,“老爷嫌小柔小姐太吵,提议玩石头剪子布,每赢一次让她闭嘴一盏茶的时间,可是小姐连着赢了六十四次,按照小姐赢的约定,老爷每输一次要扎一个小辫子!”

  “噗!”余夏捂嘴偷笑,“怪不得呢!不过王老头到底赢了几次啊?”

  “一次也没有!”

  乖乖!也真够倒霉的!

  余夏带着小柔刚出大门,王府大门就迫不及待的关上了。余夏看着呆萌的小柔背影,想要说两句话安慰,“爹爹并不是讨厌你!你不要伤心!”

  小柔转过身,高呼“太好了,出去玩喽!”这丫头跳出去像是个兔子似的疯跑,余夏嘴角抽抽,她看着大门的匾额,突然有点舍不得王晋和了。

  这次出行,余夏带着高能和熊然,还带了秀儿和幻秋。六个人一起出发,对这一路上,余夏是有一些期待的,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但,似乎有那么一点,出师不利的意思。

  “哇,好好玩啊!姐姐,我想要这个。”

  “你叫我什么?”余夏无语,咬着后槽牙。小柔吐了吐舌头,“我忘了!该叫你哥哥的!哥哥快过来,买这个,红的,黄的,紫的,我都要!我还要玩这个!”这一路就是买买买,加玩玩玩。

  “我要套圈儿!”小柔疯狂的摇着余夏的胳膊,晃得她的魂都要散了,“老板,所有的圈,我都要了,全...部...给...她!”本以为怎么也能套到些东西吧,然而一个都没有!这小东西还觉得不过瘾,又要去玩别的,小贩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向小柔推荐另一个猜骰子的游戏。

  四个“六点”、四个“一点”、“一二三四”。无论小柔猜得数字有多奇葩,但茶碗一揭开,就是次次都中。围在一圈的人都要看傻了。熊然更是大呼这运气要是在赌场得大杀四方!

  小柔好像对这种靠着纯运气的比拼,非常擅长。最后那小贩哭着把奖品交到了她们手上。

  “姐姐,这个粉色的荷包送给你!”小柔凑近余夏的耳边轻声说着,生怕别人看出她们在咬耳朵。余夏把那个做工一般,布料普通的荷包,随意的掖在腰间。

  这边玩够了,小柔又被高台上踢腿、唱戏的伶人所吸引。叽叽喳喳个没完。

  高能看着天色提议道,“主子,就算我们出城去,到了城外也是黄昏了,不方便投宿,不如我们到城门口的驿馆里投宿,第二天一早,我们再启程!”余夏看着那个投入到戏文中去的小柔,叹了口无奈的气,谁能想到这一下午,她们连城门口都没走出去。

  选房间的时候,让人头疼的,又出了异议!

  “我不要和你一间房间,我要自己一间!”虽然小柔知道余夏是女子,是她的姐姐,但在外面人看来余夏就是个男的,而自己还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怎么能不要名声呢!

  余夏有种自己被嫌弃的苦涩感,“六间房,老板!”

  “公子,不好意思,只剩四间房了!”

  最后要了四间房,秀儿和幻秋一间房,熊然和高能一间,余夏和晓柔分别在东厢房和西厢房。余夏坐在床沿分外不自在,她好像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睡了,怪不习惯的。余夏让高能和熊然看着小柔,而她自己一人去门外买些小零食,准备明天路上可以解解闷。

  “老板,桂花糕来一些,枣糕也要一些...”她拿的东西太多,丝毫没注意掏银子的时候,腰间那个粉色的荷包掉在了地上。她转身走了很远,身后的男人才捡起了粉色的荷包并拍了拍。

  {虽然知道,得到之后会索然无味,但想要得到的心却是迫不及待!}皇帝握紧荷包,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

  余夏走得很急切,因为他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她。

  难缠,竟然跟了她一路。她绕过七拐八绕的院子,直接奔着东厢房自己的房间。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房间里没点灯,进去都是黑漆漆的,但是余夏却在推门的时候就闻到的屋里的异香,听见床榻那边还有隐隐的呢喃之声。

  房门咯噔一声关上了...

  “主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高能手中端着一碗饭菜,他是来给余夏送饭的!

  余夏背靠在房间外的窗户,她拿下鼻孔中堵着的香料,暗自庆幸柳枚给她的香料好用。

  “她呢?”

  “夫人在大堂内用餐呢!”隐约之中,高能好像听见一声呢喃之音,隐约好像还听见了房间里有人叫余夏的名字。

  “走,带我去找她!”余夏担心熊然看不住小柔,便着急拉着高能一起过去。

  光是看着大堂内,小柔所在的那一桌,余夏都觉得自己头顶上有点绿。只见小柔围着一个细眉细眼的伶人,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那是一个热乎。高能在她旁边笨拙的安慰她,“夫人应该只是好奇...”

  “好奇?出轨的滋味么!”余夏呛声。

  只见那伶人笑嘻嘻的逗着她,“小妹妹,这酒可是甜的呢,你要是喝一碗,哥哥给你唱一出武松打虎,怎么样?”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小妹妹真可爱,不知许没许人家呢!”

  小柔摇摇头,她的手有些犹豫的放在了酒碗上。

  余夏看不下去了,抓住她的手腕,气呼呼的把人带回了房间,“刚才要是我不去,你是不是就喝了那杯酒了!”

  “那个好看的哥哥说酒是甜的,我不信,他让我尝一尝!”

  “尝了就出大事了,人心险恶,你不知道么?你没看她色眯眯的看着你么!”

  “我只看过你色眯眯的看着我!”小柔嘟囔着,“你还脱过我的衣服呢。”

  “我,我当然不一样,我可以对你亲近。”

  “为什么你可以,别人不可以!”

  “我是你的夫君!”

  “你只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夫君何况是男人!姐姐和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你说什么?”余夏瞪大眼睛,她想要辩驳,却不知自己如何来说,小柔左右就是一句,她们两个是姐妹,她们两个都是女人,所以不能是爱人的关系。这一晚上,谁也没能说服谁,余夏这边气得是团团转,小柔却打着哈欠说道,“我困了,我先睡了!”说着竟呼呼大睡起来。

  余夏坐在她房间里,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毫无办法。

  鸡鸣十分,天刚蒙蒙亮。

  床上的男人习惯性的坐起,鸡鸣早起,穿衣准备上朝,已经成为了骨髓中的记忆,只是今天却和从前完全不同,因为他这夜没睡在皇宫内,而是在一个小小的驿馆,他昨天一进到房间内,身体就起了异样,他顺着那隐隐的声音寻到床上,和床上的人缠绵到夜深,在黑不见指的房间里,他叫着她的名字,“余夏,余夏。”和那个对他来说特别的人,共同沉沦。

  皇帝在蒙蒙亮的房间里,想要看上一眼此时“她”的脸,乱发拨开,却发现那哪里是他想的余夏,而是另一个女人。

  “金瑾娴?怎么会是你!”皇帝皱了一下眉毛,加紧了穿衣的速度。天快亮了,他还得赶快回宫,准备早朝。

  金瑾娴在朦胧中睁眼,看见一个男人裸.露的后背,他在穿衣服,从他的外衫里掉落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床沿,她身体太困倦,不多时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天空大亮,她才吃力的爬起,看着身边的狼藉,记忆慢慢回笼,昨天下午,她本是在家的,有一个人送了一封信给她,信里署名是余夏,她想要和她和解,想要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从此之后恩怨两清。按她原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和后退的,但林氏去世之前找她谈过一次心,林氏说人要学会成长,也要学会释然。这些话对她有一些影响,所以她想莫不如和余夏有一个廖姐。

  所以按照上面的地址,她只身前往,可没想到,她竟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迷香。她紧紧的抓着那个男人落下来的粉色荷包,升起一股怒气。

  金瑾娴出房间之时,从后面正好看见内堂里面余夏和高能在说话。

  “主子,你脸色可不好啊,昨夜没有休息好么”

  “我是根本就没怎么睡,这一夜把我弄得腰酸背痛的!”余夏坐在小柔对面,细心的为她擦着嘴边的残渣。“小柔,昨天你送我的那个粉色荷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掉了!”

  “那我再送你一个吧,反正我这里有好多别的颜色的!”小柔不是很在意,余夏也没当回事。但是在金瑾娴眼里,已经认准了!

  看着人家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的在吃饭,而自己像是一个弃妇,心中那点残存的良善也全都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