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和王慕倾两人在王晋和的要求下本打算近日离开京城, 但没想到在临行前,却突然发生一件事,让她们俩改变了主意。

  林氏病倒了, 听闻国公府里请了很多有名望的大夫,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 说她很难熬过今年的冬天。余夏的亲友本来就不多,林氏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人, 她和王慕倾听到此消息便匆匆赶往国公府,路上, 还专门到柳枚那里把她也带过去。

  病床上林氏还在昏睡,柳枚为她诊过脉后,颇为惋惜的摇摇头。见此,余夏和王慕倾顿感失望, 一旁的余邈可能已经习惯了连日来不同的大夫的这种相似的表情,他面容憔悴, 眼下乌黑,腮下的胡茬都显得凌乱, 他向余夏客套了两句, “谢谢你们来看她, 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我们不能这么放弃了, 京城里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不是说江南有个神医么,她的病,一定能治好, 她一定...能好。”余夏激动的说着,她不知道这话是用来安慰余邈, 还是用来安慰自己。余邈听着眼圈泛红,点着头。

  王慕倾扯了扯余夏的衣袖,把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余夏呆呆愣愣,不明就里。只听王慕倾小声的说道,“柳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话?”柳枚惊讶王慕倾的心思细腻,她也没隐瞒,原本也想同她们说的,“她是五脏六腑都被毒物所伤,之所以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是因为毒物是长时间投放侵入她的身体里,每次只取微量,她的身体是日益消损的,最终消损至尽,油尽灯枯!”柳枚看了余夏一眼,余夏马上明白其中的含义,柳枚曾说过,她身体里也有毒,那量足以至死。现如今看来,这国公府里下毒之人,想毒害的不只她一个,可又有谁那么恨她和林氏呢!

  “可是,之前的给嫂子看病的大夫们都没有发现么?”王慕倾发出疑问。

  “可能也告知了,但告知的人有意隐瞒!”柳枚看向屋里。

  “隐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下毒的人!”余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得是余邈。

  “不对,爱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是很难装出来的,哪怕装得再好,从细节上依旧能抓到蛛丝马迹的,大哥是真的爱大嫂,他不会给她下毒。”这是王慕倾得出的判断。

  她们看着余邈耐心的喂林氏喝药,舀一勺汤药喂到虚弱的林氏嘴边几乎大半都进不到嘴里,而是流满了下巴,他拿棉帕仔细的为妻子擦拭,少有丈夫那么耐心的照顾生病的妻子,耗费精力时间的照顾,废寝忘食的这般。

  余夏还是对余邈持观望态度的,她并不是不相信王慕倾的判断,有时候是难以估量一个人的恶的,眼见的未必都是实,而且她总觉得余邈怪怪的,她说不出哪里怪,大概就是一种偏见吧,总觉得余知荣那个人的养不出来什么好儿子。

  “好了,也别纠结是谁下的毒了,现在最重要的救人,既然我们两个中得是一样的毒,我又安然无恙,那不如拿我的血为她做药引!”在柳枚的药铺里,余夏提议道,坐在她身边的王慕倾紧张的抓住他的手,尽管她不愿意余夏这么做,但她仍然尊重余夏的意愿。

  柳枚不同意,“她不是中普通的毒,研制一下解药就能救她的命,她五脏六腑都被毒物损坏,就算她喝了你的血,也不会起死回生!”

  “那总得试一试,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柳枚拗不过余夏,只能同意先取一点余夏的血,试着做两个药丸。

  药丸拿在余邈手中时,他思索了许久,这两个药丸他不确定是什么功效,而且这还是余夏带来的,她和国公府的恩怨那么深,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好意来救妻子,“让我先食用过后,再给媛儿吃。”

  “余大公子,我们这里只有两颗,早饭各服用一颗,可没有多余的给你试!”听得出来,柳枚对余邈很是怀疑。

  “大哥是不相信我们,还是顾忌到别的什么?”余夏时刻留意着余邈的脸色变化。余邈看着昏睡了一整天的妻子,心想应该不会比这更差了吧,他把心一横,拿了一粒药丸,配合着水给林氏服下了。半个时辰之后,林氏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余邈大喜过望,抱着妻子哭得像个小孩子。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都让弟弟弟妹见笑了了。”林氏看着余夏和王慕倾笑了,她的脸色泛白,但笑容依旧感染人。

  怕打扰林氏休息,她们便没在国公府多呆,而且她们还惦记着,再到柳枚的药铺多制作一些药丸。

  小臂上新划的伤口往碗里流着血,余夏咬着牙强忍着,又在一旁笑眯眯的对着王慕倾,“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不知道我最近都有在勤加练习射箭,人都皮实了不少呢,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王慕倾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乖乖的点头。柳枚看着那碗都要接满了,有些担忧她的身体,告诉她够了,说应该能做三天的药丸了。可余夏又说,避免三天之后她再划上一刀,这次可以多流点。柳枚又幽幽的说,怕一次做那么多药丸,时间间隔长,药失去了效用。余夏这才停止放血。

  这么流了一碗的血,王慕倾可心疼坏了,晚饭,让人做了一桌子滋补的菜肴。吃得余夏打嗝都是红枣枸杞的味道。

  “余夏,你真的很善良!”

  “只是人家给我一颗枣,我想还人家十颗罢了!我处在这个环境中,算计的人又那么多,这个时候真正对你好的人,尤其的难得可贵,我希望她活着,好好的活。以后,我们碰个面,可以一起聊聊天,喝喝茶,过年时可以互相拜访一下...”

  “她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拿着柳枚制好的药去看林氏,进门时还在想着今天她们应该可以多聊几句,可越往里面走,越发现家仆们一个个哭丧着脸,走到林氏的房间门口,只听余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媛儿——”

  余夏手中的盒子摔在了地上,药丸滚落一地,然后周围尽是悲戚的哭声。

  林氏死了,余夏甚至于都没看到她最后一眼,都没能和她好好的说上一句话,道个别。就这样她失去了一个对她来讲很重要的人。

  林氏的葬礼上,她的父母在哭泣,尽管他们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剜心之痛,难以言说。余邈更是抱在棺材之上,不让人掩埋,何等的伤心竟让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男人失控哭成一个泪人,人都说世上男子皆薄幸,但其实这是余夏见识过的第二个痴情的男子,第一个是王晋和。

  余夏蜷缩的躺在床榻之上,呆呆的发着愣!她连日来的沉默看在王慕倾眼里,但这时候安慰什么都是无用。她只是躺在旁边,把余夏紧紧的搂在怀里。

  余夏把头靠在王慕倾胸口,闭着眼睛听着王慕倾的心跳声。

  “余夏?”

  “嗯?”

  “要是想哭的话,就尽情哭吧!”

  余夏摇摇头,虽然很难过,但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了,她平静的诉说着自己此时的想法,“从前,我对她有一些防备,便不敢真正的交心,后来,我完全的信任她,在外,又碍于叔嫂这层关系,导致日常联络很少,我总认为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碰面。我忙着做生意,忙着让自己有保障,并不是我多喜欢钱,我总想着爬得高一些,能够庇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呢,我现在能庇护她的时候,她没了。”余夏有一些哽咽。

  王慕倾紧紧的抱着她,认真的听着她说。

  “想想也真是的,燕停阁开了一年了,燕停苑的戏那么好看,我竟然还没有邀请过她去看一看。她其实是除了你以外,给予关怀我最多的人,她像是姐姐,温润无声的待我好,替我保守秘密,我胸前缠着的布条有一大半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我遇麻烦时,能挺身而出,而我光芒时,她却只是在暗处里为我高兴。你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好的人,竟然...是被人长期下毒毒死的!找到这个下毒的人,我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他!”

  悲伤的味道在日常的生活中慢慢的淡了。

  余夏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什么红枣枸杞老母鸡汤,红枣糕,鸡蛋羹,她朝着王慕倾撒着娇,“怎么又吃这些啊,我那一碗血早就补回来了,你看我手臂上的伤口都结痂了,再喝这么大补的鸡汤,非流鼻血不可!”

  “乖,最后再喝着一次,明天保证换菜品!”王慕倾为余夏舀着汤,“你看你不乖,秀儿都该笑你了!”

  余夏嘟囔,“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也说今天换菜品!”

  “余夏,喝嘛!”王慕倾撒了个娇,余夏立马听话的喝汤。

  这时,家仆来报,说是余夏的大嫂来找,余夏口中的鸡汤差点吐了出来,她可就林氏这么一个大嫂,王慕倾则在旁边嘀咕,“若是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的头七...”

  这下汤勺都掉在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