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生宝宝!!!

  这是单纯的王二娘应该说的话么?她又要怎么回答?

  难道要和那个小家伙说自己是个女人, 她们两个哪怕做一天一夜,做到天荒地老也是连块叉烧都生不出来的。

  这般想着都有画面了,余夏摇头打住。

  “咳咳。”她咳嗽几声, 一副体虚娇弱的模样,“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这会儿有些晕眩,不如我们早些睡吧。”余夏想岔开话题, 却被王二娘无情的戳穿,“你晚上吃了一只鸡腿, 两个肉饼,三块点心,还吃了南瓜盅、大半盆的什锦汤...”言外之意她食欲好得很,一点也不像虚弱的样子。

  “哪有半盆?一碗而已, 只不过那碗大了点儿嘛。”余夏嘀嘀咕咕,心想怎的这小家伙儿不如从前那般好哄骗了。她面对王二娘直勾勾的注视, 只能正面回答。

  可要如何回答,余夏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一直以来王二娘都把她视作男子, 她默许她一步步的靠近, 甚至现在都睡到了一张床上。她知晓王二娘在意她, 无论是有好吃的最先送到她嘴里的第一口, 还是嘴硬说不愿意,实际上会记住自己告诉她的话。余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但这份在意是因为余夏,还是作为男子的余夏!

  若是这个时候告诉王二娘自己其实是女人,是不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顷刻间就会垮掉。她会不会觉得受到了欺骗,会不会失望, 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开始变得讨厌自己了?

  余夏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但以后呢?她和王二娘越来越亲密,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她是女子。

  这件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自己说比被发现要好。可道理虽然是这样,余夏还是会犹豫。

  “小家伙儿,我其实...”余夏的脸苦涩的都快变成苦瓜了,她看着王二娘的表情变化,“其实...我是女...”。

  余夏之前的犹豫,现在的吞吞吐吐在王二娘看来有了另一番解读。小人儿情绪也从忐忑、期待、害怕紧张逐渐演变成预料到答案后的失落和难过。

  对她来说,无论余夏犹豫了多久,一炷香、一盏茶、一瞬间,都是一样的。余夏不爱她,不喜欢她,这件事连变成可能的一丝机会余夏都吝啬于给她。

  真是又心酸又可笑,心酸的是自己,可笑的也是自己,终究都是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哈哈哈!”王二娘笑得身子都蜷在一起,她扬起头,弯着眼,“余夏,原来你也会被骗。”

  本来已经打算说出实情的余夏犹如被大馒头堵住了嘴,她喃喃道,“被骗?”

  “怎么?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么! 谁要和你生孩子,谁要和你贴在一起做那么恶心的事。”

  “恶心?”

  “脱光了贴在一起本来就挺恶心的啊!”王二娘又重新翻过身子以背对着余夏,她强忍着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水润到眨一下豆大的泪珠都要落下来,她的心彻底的空了,什么都空了。

  她特别想哭,可在余夏的面前哭出来显得自己很在乎一样,她才不在乎。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强忍着不眨眼,可眼泪储蓄到一定程度还是顺着眼角流到了棉枕上,她的手在枕头下面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枚手绢。

  她什么都没有,唯一属于她的那箱宝贝现在也没有了,而暂时放在她这里的手绢无论她多珍惜,也终将不会属于她。

  她像是本不该出生在海面上的小怪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该随着风浪要飘向何处,只能依靠抓着的浮木日复一日的耗着。可有一天,天上飞来了一只白色的海鸟居然停留在了她的浮木之上,她给她讲着有意思的故事,陪着她一起看风浪赏夕阳。

  日子过得越开心,离别的时候越扎心。

  海鸟说要离开去找爱人,自己没有翅膀既不能跟随,又无法说服海鸟留下来陪着自己。她眼睁睁的看着海鸟飞走,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在了另一处浮木上,那里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怪兽。

  既然一模一样,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她也可以很乖很听话,那个小怪兽能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做到的,那为什么还不能是自己呢!

  海鸟会和爱的小怪兽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光是这样想都觉得眼泪都要流淌进心里。

  在她满是羡慕与失落交织的眼神中一股巨浪向着她翻涌拍下,可以预料到很快她就将被拍在海里,海水会贯穿她,给她带来无尽的悲凉与寂寞...

  然而现实是...等来的不是冰凉,是温暖。

  余夏抱住了她!

  枕头另一头塌陷了一大半,身后温柔的人贴上来,余夏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了她整个身子,而手里虽然没有让人心安的手绢,却被另一只手紧紧的包裹住。

  不同第一次和第二次,这是一个认真且没有任何借口的拥抱。只是因为拥抱着她的人想抱着她。

  浪潮退下,哪里还有什么小怪兽,还有什么海鸟,只有眼前,有自己,也有她无比珍惜的人。

  “你离我远点。”王二娘的声音还带一点点未调整好的哭腔。她习惯嘴硬,而余夏也并未拆穿,依旧厚着脸皮的说,“天好冷,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多暖和!”

  “我才不要,你走开。要是不走,我就揍你。”

  “好啊,那等明天你睡醒了、吃足了,我老老实实给你揍。”

  “那就等明天...”王二娘扁扁嘴,好像找到了理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放松让余夏抱着。

  “要不要听故事?”

  “要!”

  余夏一边收紧被口,一边思绪飘远,“上次讲到哪里了?”

  “夏之涵长大了,要考试。”

  “嗯...那故事就差不多结束了,因为那一年的冬天,她死了。”

  “她怎么死了呢?”

  “是啊,吃汤圆噎死的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余夏...以后你不要吃汤圆了...这样你就不会死了...”王二娘越说声音越小,她已经慢慢睡着了,余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把她搂得更紧,她知道王二娘刚刚的那些话是骗人的,这让她更觉得愧疚。

  她紧紧抱着她,恨不得替她阻碍掉所有的悲伤,可能她能做也仅是这些。

  {小家伙儿,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倾倾。}

  ————————

  余夏生病在府里休养身体的这段期间里,着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人缘好。

  最先知道余夏染了风寒的是高能,他看余夏两日没到燕停阁便私下里打听了萧山,一听说她是病了,他便亲自去山里挖了山参,听说那山参特别不好找,是他挖了两天一夜才挖到的,他来不急换掉干农活时穿的破旧的鞋子,身上沾着泥尘,怀里踹着包好的山参火急火燎的赶来,双手奉上他的一片心意。

  从高能那里得知消息的熊然,竟把一头猪从城西扛到了王府里来,自从燕停阁挣钱后,他手头也宽裕了,不但修葺了宅子,还重新进了一批猪仔。据说他扛来了那一栅栏猪里面最肥的那只,然后那只猪就被做成了肉包放在了余夏的餐桌上。

  熊然是个没心思,他知道余夏生病,然后整个燕停阁就都知道了,有心的工人准备了一些家里做的吃食或是土方药材让高能给东家带过去,还有一些跟风的,人家送他也送,生怕不送的话,以后被东家找不是。幸亏高能及时阻止了这场攀比的探病的送礼活动。

  平时里和余夏有些往来的客人也从燕停阁里的工人嘴里知道她感染风寒生病的这件事。

  世家子弟人情往来大概也是习惯了应对这样的事,知道余夏是小病,这时候登门探病无疑是打扰,但不闻不问却又薄凉,因此让家仆带上一两样不轻不重的药材补品送上府去,既拿捏住分寸又保持住了体面。

  城里的人际关系复杂,与某个有名望的世家交好可能就得罪了他的对家,所有的人际往来必须慎之又慎,不轻易结交,即便是结交也要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若是两家都得势便是君子之友谊,若有一方遭了灾祸,便可有一万种方式撇清关系。

  这便是这城里交际的“上等玩法”。

  还有一些“中等玩法”,比如来王府探望余夏的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他们与余夏都没什么交情甚至都不认识,也趁机来献殷勤,不过是把余夏当桥梁让她帮忙给某家公子引荐,充当中介的作用。

  对付这样的人嘛,余夏自有一套方法。

  “这位林公子,我家主子风寒还未痊愈,尚在卧床不能下地见客,您的关怀我已帮忙转达。”

  “前几日还有人看见余公子亲自去药铺拿药,我还以为她已无碍。”

  “哎呀。”萧山摇头叹气,戏感有赖于余夏的真传说,“就是那次,主子逞强非要去出门活动,本就未痊愈的身子再次着了凉,现在几乎连地都下不了,嘴里吃啥都没味。对了,我家主子听说您来探病甚是感动,她让我把这个给您,您凭此就可在燕停阁消遣一日,不需要付银子就可享用饭菜。”

  男人一看有东西拿便不去细想更多,乐呵呵的走了。萧山赶回后院赶紧告诉余夏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把人打发走了。

  此时的余夏,正撅着屁股蹲在一处枯树乱枝后面,她身上挂着一些草料,手中握着一个手腕粗细的大树枝遮挡住她的脸。

  “主子,你快说说这‘下等玩法’是什么啊?”

  余夏让萧山凑过来,萧山一脸兴奋的过去,谁知余夏把手中的树枝交到他手里,又把自己身上的草料都抖给了萧山,萧山一脸懵逼的被余夏伪装成了一个破烂树墩子。余夏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晃动树枝。

  “我现在就告诉你下等玩法是啥,是李游!”余夏说完像个螃蟹似的蹲着越走越远。

  萧山还在一脸懵,想着李游是什么意思,他想得太入神才没发现一个人正悄然的过来,那人一把拨开了他挡着脸的树枝,“哈哈哈...余夏,我逮到你了,今天可得听我的了吧!”

  树枝掉落,萧山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磕磕巴巴、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夫人。

  “搞什么嘛,怎么是你啊,萧山。”王二娘气呼呼的数落萧山一顿,一回头便看见余夏摇晃着手中的手绢。

  那是她们今天玩的游戏,改良的捉迷藏,王二娘要赢就得抓住余夏,余夏要赢就得拿到屋子里面的手绢。手绢不能离开屋,王二娘只能在屋子里守株待兔,而余夏就是不出现也不偷手绢,王二娘看着窗外晃动的人影,又看着快要燃烧尽的香,以为今天一定能抓到余夏呢!

  “哎,我又赢了。”余夏得意的笑。

  “是你使坏,你让萧山在这里晃,吸引我的注意,你好借机偷手绢的。”

  “是你自己心急,你若是一直守在屋子里,手绢能丢么?”

  “你最坏!”王二娘气得直跺脚,发泄一通后,又厌厌的说,“那你说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睡午觉吧,有点困。”余夏打了个哈欠。

  “又睡,你是猪么,黑天睡白天睡,天天都睡那么多觉,昨天中午我都听见你打呼噜啦!”

  “困嘛,那你要不要和我睡午觉?嗯?小家伙?”

  “不要...不要...不要!!!”

  萧山眼看着说着不要的王二娘跟着余夏进了房间,他瞪大眼睛,还没从震撼中抽离,他不禁赞叹,“主子这也太会了!”他又回想余夏刚刚说的李游,他做什么了,怎么就是下等玩法了呢!

  第二天,李游就来了。

  结拜兄弟生病了,他这个当大哥最应该第一个来看望,但他囊中羞涩,又不能空着两手来探病,最后就拖拉到了现在。

  要说这大哥送的礼真的绝了,绝透了!

  他送给余夏两个大胸脯的丫鬟,人到底得没眼色到何等地步才能送这样的礼,不说余夏的个人喜好,就说她的身份,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了,把两个女子送到她家里来,真是嫌她悠闲日子太好过了。

  “兄弟,你脸色真的不好啊!让我这两个丫头好好伺候你,保证几天之后你就活蹦乱跳的。”

  “呵!”余夏摸着脸,笑眯眯的说,“已经连着几天夜里都不得安歇,所以才这般无力。”

  “什么?你都这样了,弟媳还是不放过你,还要彻夜的...辛劳!弟媳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李游拍着桌角,说余夏就是太善良,说自己的媳妇被自己管的服服帖帖,又说要以她大哥的身份帮她管管媳妇。

  他这边话刚说完,王二娘正好进偏厅,李游又发挥了他的没眼色,想对王二娘教育一番,还说让自己送的两个丫头好好照看余夏,王二娘看着那两个大胸脯的丫鬟直接炸了,上去就给李游一顿暴揍。

  “余夏,你快管管你们家的疯婆子!”李游被揍得抱头鼠窜。

  “你说谁是疯婆子!!!”王二娘揍得更起劲儿了。

  “哎呀,兄长,你作何要得罪我们家小祖宗啊,这小祖宗平时可是连我都要揍啊,我也是拉不住的呀!”余夏跟在王二娘后面,像是要拉架,又好像没有。看着李游身边的跟班要动真格的,她便把王王二娘护在身后,又给李游认真的道歉。

  李游吃了亏,又碍于余夏的情面没有真的发火,他带着两个丫鬟、跟班灰溜溜的离开了。只是可能以后他再也想来王家了。

  “你刚才看那两个女的了!”王二娘气呼呼的说。

  “我没有!”余夏及时否认。

  “你就是看了。我分明看到你看的。”

  “我哪有看!那两个女的那么丑,我干嘛要看!”

  “长得丑的你不看,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你就要看了?”

  “......”

  今天中午,没有午睡,余夏黑着眼圈被赶出了房间。她打着哈欠,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罚站。其实她刚刚和李游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自从判断王慕倾会在夜里出现,她晚上都是瞪着眼睛到天明的,她每晚就这样看着床上小人儿的睡颜,一看就是一晚。所以基本上第二天白天她总是昏昏沉沉、没精打采的。到了夜里她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瞪着眼睛。

  可王慕倾一直没有出现。

  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等待,哪怕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她依旧觉得心是空的。

  又是一个即将过去的晚上,余夏描摹着睡着小人儿的脸颊、勾勒出她的眉眼,点着她的嘴角,温柔的注视她的爱人,她的唇还是难抵诱惑的贴了上去,这一次是嘴唇。

  吻像毒药,开始便很难停下来。

  试探的小舌研磨着粉嫩的唇形,大着胆子顺着缝隙往里钻,它在齿关游玩,想要趁着空隙偷偷溜进去。

  “唔~”小人儿被惊醒,余夏慌乱的解释着,“小家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十万零伍佰二十一...余夏!”小人儿眉眼含着笑,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什么?”余夏没有听清她说什么,面前的小人儿的手慢慢放在余夏脸颊上,轻轻的抚摸,“余夏,你还在,真好。”

  那一瞬间惊喜胜过任何言语,余夏红了眼眶,原来一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她同样抚上王慕倾的脸颊,红了眼眶的微笑,“倾倾,谢谢你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