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娘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看着手绢上的血迹不但没有清洗掉,反而因为水渍而晕开大片,她慌乱的搓揉几下之后, 更脏了!

  “这破手绢怎么这么难洗!”秀眉纠结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门外传来明显的对话声,“把东西拿进去...”

  是余夏的声音!

  王二娘慌乱的把手绢藏在身后, 匆忙爬回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好像她从来不曾离开过床半步。

  门外端着水盆的秀儿疑惑的看着余夏,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余夏那么大声的让自己把水盆端进去,这会儿又让她等一下,为什么要等, 又在等什么。

  余夏竖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待细碎的声音彻底消失, 她才推门而入,而她一进来就看见梗着脖子一副气鼓包模样的王二娘。

  若不是刚刚无意中窥探到她真正的样子, 余夏可能会真的觉得这样的王二娘是个难搞的小恶魔, 但现在, 她竟觉得这样的王二娘有一点可笑, 可爱,或者一点可怜。

  嘴角上隐藏的笑慢慢淡去,换做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吩咐身后的秀儿把水盆放下就可以离开了。她把桌子挪到床前,又把盛着清水的水盆放在上面。

  表面一副谁都不服模样的王二娘实际上正偷偷打量着余夏,看余夏脸上严肃异常, 她扁嘴不悦“你还来干什么,都说了我最讨厌你了!”

  咦, 怎么没有反应?难道是没听到?王二娘拧着眉,声音比刚刚高了几倍,“这世界上我最讨厌余夏。”等了片刻,却还是没有等到余夏开口。

  她一定是故意的无视自己!这个余夏真真的坏透了!

  “余夏!”她像个野兽一般露出她尖亮的獠牙,发出了一声凶狠的嚎叫,就像每次一样,所有人看到她这样的人都会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每一个人都会如此,就连那个惹人厌的爹爹,甚至有时她的娘亲...都会害怕她,所以她认为余夏也会这样。

  “嗯。”

  嗯,什么就嗯啊!王二娘对余夏十分不满,就像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看着余夏还不要脸的坐在自己的床边,她怎么还有脸坐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王二娘的腿蠢蠢欲动,只要她用力一蹬,以她的力道,要是这一脚使用全力,余夏恐怕真的被踹散架。

  看我不把你踹飞!

  王二娘腿部曲起,腰部使劲儿,用力一蹬...余夏又从床上站起身了,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你说巧不巧。

  脚踹出去瞪了个空,腰闪了一下,王二娘歪靠在床上瞪圆着眼睛难以置信,而余夏正在水盆前专注的拧着棉巾...

  偷袭失败这么丢脸...余夏应该没看到吧,王二娘赶紧坐好,手偷偷的按了按后腰,又一副“老娘不开心”的表情。

  “擦干净脸和手,我给你上药。”

  “我不!”可算是有一个表示自己愤怒的机会,王二娘大声的叫嚣。

  “也行,反正疼的人又不是我。”余夏真的就放下手上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就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

  “你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了!”

  “你不许睡在这里。”

  “反对无效!”反正现在王二娘被束缚在那里也打不到她,余夏悠闲的躺在屋子里的榻上,而奇怪的是她躺下之前很是认真的在自己的脚上手上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棉布。

  “喂,你在干嘛?”

  “你没看见嘛,我在缠手脚!”

  “我又不瞎!”

  “哎,最近家里闹鼠患呢,不把手脚包住,它们就会出来啃人手指甲脚指甲,对了,它们体型硕大,牙齿尖锐,尤其喜欢脏的小女娃,什么不洗脚的,或者身上有血腥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嘛!哪有什么老鼠!我才不信呢!”

  余夏心想你比三岁小孩儿也聪明不了多少,她说得有鼻子有眼,态度又认真,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王二娘不信,余夏就说府里人人都知道,不信让她问其他人,这大晚上的能问谁啊,就算王二娘张嘴问,也得有人敢回答。

  “就算有老鼠来咬我,我可以一脚把它们踢飞!”

  “哦,那你既然这么厉害,打老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余夏打了个哈欠,困倦的说道,“我先睡了啊!”

  余夏呼吸绵长,好像真的睡着了。而坐在床沿上的王二娘瞪着眼睛四处张望,床底下,柜子里,好像一切看不见的地方都藏着那硕大的老鼠正等着她睡着了啃光她的手指甲脚指甲...

  光是想象那些老鼠龇牙的样子,她就觉得很恶心,很讨厌。王二娘往后靠,又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团,床板发出轻微吱嘎声,那声音却让王二娘一口咬定就是那尖牙丑陋老鼠!!!

  “余夏!”王二娘连床都不敢坐了,惊慌的叫着余夏。

  装睡的余夏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给王二娘涂药的时候,余夏找准了时机同王二娘道了歉,她说自己不应该那么凶,又解释了自己发脾气的原因,她怎么想就怎么说的,没有耍心眼玩心机,就是认真又耐心的同王二娘说着整件事。

  像这样回过头来看整件事,审视、反思自己,又诚心诚意的低下头来认错,这是第一次。

  或许这一次才是她逐渐走向成熟的开端。

  王二娘嘴上说着不接受不想听不原谅,可她不但乖乖的配合着余夏给她涂药,就连擦完的脚趾都翘了起来,好心情简直是挂在身上每一处。

  等一切都弄好,余夏连哄带骗的让王二娘躺在床上时,已经五更天了。

  躺在床上的王二娘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余夏帮她把被子拉好,“你先睡,我先帮你守着,等一会儿我睡时,你来帮我守着,这样咱俩谁都不用害怕被老鼠咬了”

  王二娘心想也不是不行,只是嘴上态度蛮横,说余夏必须离自己远点,余夏答应了之后,王二娘翻个身打了个哈欠,说要是余夏敢动自己,就不会饶了她。说完这句话眼皮打架,就昏睡过去。

  余夏坐回床边替她捋顺额前的碎发,宠溺又欠嘴的小声说道,“起来打我啊!小傻子。”她替她掖了被角,自言自语的说道,“倾倾,我想我们都错了,可能王二娘没大家想的那么可怕。”

  “若是我能教好她,不让她随便的乱打人,以后你可不可不要再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要再说让我离开了你的话了...我就在这里一直守护着你好不好?”余夏把头靠在床头,一天的折腾到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但她还是不忍心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外面的太阳都升起来了,王二娘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铁链束缚着自己的胳膊很沉很不方便,可上面的尖锐再也不会伤到她的手,因为余夏在上面缠上了一圈一圈的细绳子。

  她头脑简单,想象不到做这些事情花费了余夏多长时间,但让她在意的是屋子里不见余夏的踪影。

  屋外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好一阵,最后是秀儿硬着头皮先进屋的,桌子几乎搬到了王二娘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的往上端菜,家仆把饭菜端进来是蹑手蹑脚,靠近桌边放菜的时候恨不得甩出去,就怕离得太近被王二娘扯走了,恐怕连野兽都没有那么可怕。

  等菜上齐了,余夏也洗漱完毕了,可不管余夏怎么说王慕倾依旧不为所动,愣是不吃桌上的食物,从昨天开始,余夏就发现这个不大不小,但却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余夏今早问了府上所有伴着小人儿长大的家仆,她们说起王二娘可怕时的话多到比裹脚布都长,可当问到她爱吃什么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而秀儿说出的一句话更是让余夏心都凉了。

  没有人伺候王二娘吃饭,没有人给她送饭,也许起初是有的,后来不知道何时就没有了,换句话说,只要王慕倾变成王二娘就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吃了饭。

  桌上的食物大多都是气味很香的那种,余夏吃得又很欢的样子,王二娘咬着嘴唇咽着口水,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你是不是担心上茅厕啊,屋子里面备了木桶,那里也有屏风,不会让憋着的。”看王二娘依旧不理她,余夏擦擦手,她无意的打趣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饭菜里面下毒吧!”

  看着王二娘微变的表情,余夏心想还真让她猜对了!

  小时候,那盘桂花糕是娘亲亲自给她的,那药是爹爹下的,想让她永远的昏睡,这是她一直以来记得的事,从那时起她便不会吃别人送来的东西,她大多数时候去别人那里偷东西吃,有时候厨房剩一些残羹冷炙,她也会用来果腹。

  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吃得比下人都差,王慕倾锦衣玉食,王二娘饿一顿饱一顿的,以至于这个身体瘦弱得可怜。

  新端过来一盘糕点,余夏拿起一个掰开一半,一半放到自己碗里另一半放到王慕倾碗里,“我们一人一半,这个可好吃了。”余夏咬了一口自己的那份。

  就这样王二娘面前的碗被余夏落成了小山,那里装着的都是一半的糕点、肉饼、肉包,可王二娘依旧没有动。

  “这帮人怎么回事,不是让她们拿茶过来的吗。”余夏离开房间,走之前特意关上了门,看余夏走了,王二娘拿起碗里的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

  “呀,你吃了糕点?”

  “我才没有,谁说是我吃的!”不管余夏说什么,王二娘都一口咬定自己没吃。余夏提出质疑说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碗都是满的,现在里面就剩两个了,王二娘撇嘴道,“是被老鼠吃了!”

  “老鼠?”

  “对,就是昨天你说的那个大老鼠!我刚才看见它吃了,要不是我,这一桌子的吃的就被它吃了。”

  “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余夏给自己倒了茶水,也给王二娘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辛苦你了,这茶水是甜的呢,你尝尝。”余夏看王二娘犹豫,又说,“还是你想喝我的这杯?”

  “谁要喝你喝过的啊!”王二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神奇的瞪大双眼,这茶真是甜的啊!

  在府上呆了一晚的锁匠想通了,要是拿着锯子锯这锁恐怕得十天半月才能打开,而且还得没日没夜又担惊受怕,而且是锁就能打开,没道理他们一堆锁匠束手无策只能靠锯子锯,那传出去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想这王府是城中首富,若是他们中谁能能开了这锁也能得到不少赏钱,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锁匠彻夜研究,终于拿着一张画了的草图找到余夏。

  制作这个无孔之锁的手铐的人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那锁复杂程度让人惊叹,几个锁匠几番研究、操作、讨论,从上午研究到了下午,眼看天都要黑了,终于解了这玄机。

  手铐从王二娘受伤脱下的那一刻,余夏激动的都要哭了,一屋子锁匠围着那锁惊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锁,发明之人简直是个天才!”

  萧山、秀儿、还有刚刚跑过来的幻秋都开心的扬起了笑脸。

  “萧山,给他们赏钱,秀儿幻秋回去把洗澡水弄好...还有床上的被子好好的给我铺一铺...”

  “姑爷,是您和小姐的那个小院么?”

  “除了那里还能是哪里!榆木脑袋秀儿。”

  “姑爷,那我去准备一些凝神的香,你昨晚一夜未眠,该好好休息一下。”幻秋说道。

  一屋子人都是真心的开心,只有一个人兴致不是很高,她略微失望的看着自己包裹得特别好的手腕,也不知道为什么,锁链解开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