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这次出行, 坐的是上次她和王慕倾出门时的那个高调的豪华马车,驾车的依旧是老车夫王伯。上次她和王慕倾一起出行,路程虽远, 中间还有一段路很是颠簸,但一路上欢声笑语, 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但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在马车里面, 哪怕只是很短一段路,都觉得无聊透顶。

  “王伯, 快一点!”隔着纱帘,余夏提高了一下音量吩咐道。

  “好嘞!”王伯一扬马鞭,车轮便快速的滚动了起来。

  此次出来见萧蒹,余夏有着自己的考量。虽然余夏确实有几次想干脆就不要搞事业了, 就吃王家的用王家的就好,但真让她那么做, 她可能真做不到。

  向人伸手要,怎么能比自己挣来的钱用得舒爽。何况王晋和树大招风, 要是哪天得罪了谁, 家里落败了, 余夏要带着王慕倾喝西北风去么!所以再三考量下, 她还是觉得要把买卖开起来。她是可以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她最不怕的就是困难,而且她自信有见招拆招的能力。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的时间大部分是应该放在王慕倾身上的,因此她需要人手, 需要一个专门为她管理生意的人。

  萧蒹是余夏需要的人,余夏看过萧蒹记的账本, 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记得详细清楚,余夏相信萧蒹是有这个能力的,但问题是这个人不太值得信任。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萧蒹好好的为她所用呢?余夏琢磨着。

  马车停到了约定好的酒楼门口,萧山在前面带路,余夏走在后面。一楼的散桌零星有两桌客人,余夏经过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搞得人心惶惶,我们家那口子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家里的女眷还有小娃都别出门了...男娃儿也别出门了...”

  “这采花贼这么厉害?天子脚下怎敢这般?”

  “那孙府你以为是个人就能闯进去的么...”

  余夏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回到前方,去向二楼的别致雅间。

  “姐姐、主子,你们慢慢聊,我在门外守着。”萧山推开房门,让萧蒹惊讶的是原本她印象里那个心思简单的弟弟,不过数日,已经变的比上一次沉稳了不少。

  “这次可不能偷听了!”余夏淡淡的说,不熟悉余夏的人听着这口气可能不像是打趣,但萧山知道主子是在调侃他。

  “放心吧,主子,绝对不会了。”萧山憨憨的笑了,然后为她们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萧蒹见此场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亲弟弟好像和她一点也不亲了,她甚至觉得他和余夏都比和自己熟悉一些。

  这是余夏和萧蒹的第三次见面,前两次的印象不是特别好,她总觉得萧蒹同她讲话避重就轻,而且似乎是一直在隐藏着自己,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萧蒹和柳枚不同,她们虽都是聪慧的女子,但柳枚明显更善良一些,而萧蒹总是给你人看不透的感觉。

  “属下还是想跟着主子。”萧蒹跪下,态度谦卑。

  余夏并没有太多惊讶,相反就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有这个必要么?”她低垂着眸子留意着萧蒹的反应。

  “但主子需要属下。”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属下也需要主子。”

  “我为什么需要你,你倒是说说看?”

  “主子前些日子去看了很多地...属下想主子可能是筹备新的买卖了?属下猜想主子怕是想把买卖开在城南...”

  “萧山告诉你的?”

  “主子肯把萧山留在身边,也知道我这个弟弟有些一根筋,他既然为主子效力,就不会同我讲这些。不过他确实经验少,只懂得办事,根本没有留意这城中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选一个对我有隐瞒,还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人。”余夏漫不经心的说,她说的话与她心中所想正好相反。

  “但我猜想主子会继续用我的。”

  “你也别太笃定,因为这样往往会失望...”余夏甩了甩衣袖,打开了房门,门外守着的萧山看着余夏出来愣了一下,又从开了的门缝里看到跪着的姐姐,心里面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想要他们姐弟共同为主子效力,同时又觉得姐姐很辛苦,该是找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成亲生子,可那样有能力的姐姐若是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他又为姐姐惋惜,他的姐姐不该那么平凡的做一个妇人,她该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她不输给任何男儿,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一些男儿。

  跪在地上的萧蒹,手紧紧的握住了,她面上虽然镇定,但内心里升起一股担忧,她笃定她和余夏之间是相互需要的关系,所以当日在余夏提出质疑的时候,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她一直以来相信,余夏看中她的能力,并且不会轻易的放弃她。但好像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了,她通过萧山传话说想见余夏,但余夏晾了她好些天,之后她的人又探听道,余夏去了城南,并且收了高能和熊燃,她才有些慌乱了。

  她没有了余夏这个主子,她又该何去何从,她有这个能力去经营任何一家买卖,但旁人只会因为她是女子,而时刻贬低她。放眼望去,除了余夏可能没有人会这般放权给她施展她的才能。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余夏会安全的放她走么?还有她的弟弟,她怎么能放心得下,让弟弟跟着余夏,要是有自己在,多多少少还能保护得上...

  余夏迈出门槛,萧山跟着心一紧,想为自己的姐姐说话,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张口,主子的事,他不该多嘴。

  “是梅心!”萧蒹握着拳头说道。

  “哦?”余夏一只脚停在门槛外面,转身看着萧蒹。

  “属下知道您与柳姑娘关系匪浅,便在一年前收买了梅心,您去找柳姑娘,梅心就会告诉我的人...”

  “哦...”余夏跨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再次关上了雅间的门,“然后呢?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属下只隐瞒了这一件事...”

  “不止吧...”

  “若是您不信属下,可以随便处置萧蒹...”

  “其实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不相信你了,也不会再用你了。”余夏眼含着笑意,眉眼里面满是轻蔑和嘲讽。

  “属下恳求主子再给萧蒹一次机会...”萧蒹这次真的慌乱了,她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她明明知道余夏是个疑心的人,哪怕她在她身边放眼线,也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自保,没想到的是这个眼线反而让她陷入困境。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做的好,我就考虑重新用你。”

  “主子请说。”

  “楼外楼,把柳枚赎出来并且给她开一家药铺...”

  从雅间里出来,余夏目视前方,嘴角上扬带着浅笑。

  王慕倾一直在房间里的书桌前写字,旁边研磨的秀儿看着自家小姐一边笑一边写,便好奇的探过头,“小姐,姑爷给你留了什么任务啊?”秀儿不禁好奇问道。

  “这是我和余夏的秘密。”王慕倾遮遮掩掩的用手护住上面的字。

  神神秘秘,一脸的甜蜜。

  秀儿心想,哎呀,这女子啊一旦钟情别人,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欢喜都挂在别人身上。根本就没了自己嘛!

  手中的笔又停了下来,小人儿拿着毛笔苦想了好久,似乎是再没有灵感,秀儿提议道,“要不要去花园里凉亭里面写?”

  王慕倾歪着头想了想,“好啊!”

  秀儿拿着砚台,毛笔,王慕倾拿着手中写了一半的宣纸像个宝贝似的护住,根本不让别人碰。

  “哎呀!听说了么,这城里面到处在抓采花贼...”

  “我听说城中有个大官的女儿就被采了花...”

  “我听说这采花贼不光采女人,还采男人呢?”

  “那我看还是别出门了......”

  远处两个丫鬟在说话,声音越来越远,但王慕倾和秀儿都听到了,秀儿没当回事,仍然继续研着墨。

  “秀儿...你听说有采花贼的事么?”王慕倾有些担忧的问道。

  “听说了,城里那么大的动静谁人不知,不过小姐你放心,王家安全得...”秀儿一抬头就看见王慕倾担忧的神情,“小姐,您这是?”

  “余夏出去了?”王慕倾有些六神无主。

  “蛤?”秀儿心想姑爷一个男子,小姐你担心她被采花?

  “我要去找子庭哥哥...让他把余夏找回来...”王慕倾站起身来,脚步匆忙的往外走。

  余夏从酒楼里面出来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她对王伯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好的,姑爷。”王伯收起他的酒葫芦,整理了一下马鞭和缰绳,等萧山坐上另一边,马车就朝着王府的方向走。

  因为回家就能见到了乖乖的小可怜儿,余夏心里面都泛着甜蜜,她心里琢磨着这几天要带王慕倾到哪里玩呢,这城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些可以逛的,或许她可以带王慕倾去野餐...

  “我不是坏人...你放开...”

  街上吵吵嚷嚷,余夏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外面的官兵正在和一个男子相互扯嚷。

  “我只是路过的,我真的只是路过的...”那男子委屈又无助。

  余夏看此蹙眉,她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不对劲儿,这外面这几天越来越乱,官兵扬言要抓的是采花贼,可谁家的姑娘被人采了花,巴不得把事情隐瞒下来,又是怎么能满大街抓采花贼呢!

  这事不对劲儿...余夏心想,以后这几日看来都不宜出门。

  她刚这般感叹,马车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余夏的心一沉,只听外面,一个男人高声道,“停下,例行检查,让车上的人下来...”

  “官爷,这是我们家姑爷...不是什么采花贼...您看您就通融通融...”车外是王伯的声音...

  “滚开——”男人高声呵斥...

  “你怎么推人呢...”萧山满是气愤的说道,“王伯...”

  坐在马车里面的余夏,皱着眉头握拳,她撩开门帘,一双黑色的的厚底靴子落地,如玉的公子,唇红齿白,眉梢带着冷峻,那容貌让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

  站在首位的官兵,看着余夏一声冷哼,“呦,是哪家的小白脸啊!”

  “哈哈哈——”身后的其他官兵发出阵阵笑声。

  “你他妈的瞎说什么!”萧山扶起被推开的王伯,便马上挡在余夏身前。

  “好大的胆子,藐视官差,就是藐视朝廷...”男人一声呵斥,“我看你就是我们要抓的采花贼...把她带回去..”他的声音大,有很多百姓躲在远处窃窃私语。

  不远的地方停着另一个马车,那上面的女子从马车的小窗口看着不远处的一切,脸上带着冷光的看着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的一举一动,嘴上念叨,“呵,余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