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洋人枪口逃脱的安镜, 心如死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的是,蔚音瑕对她从始至终就是在演戏。
“趁卡恩的人没追来, 跟我回去吧, 别管她的死活了。”徐伟强劝说。
安镜不让他们跟来是安镜的事,他们跟来是他们的事。
安镜转身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窗, 房间比刚才更亮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这只手,曾沾上过蔚音瑕初/夜的血迹,这只手,曾和蔚音瑕融为一体……
全都是假的吗?
音音。
你对我, 全都是虚情假意吗?
相遇是假, 相知是假,对我的笑是假, 在我面前的害羞是假, 温软细语是假,连上/床也是假……
是了。
你曾说自己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美貌和身体,我便是你“以色事人”的第一个目标吧?
——是我对你搂搂抱抱,是我对你图谋不轨, 是我对你见色起意,是我守不住君子之礼,一开始就是我, 是我好喜欢你。
那日在蔚家外,自己表白说出的话于脑海中骤然浮现。
——我也好喜欢你。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 阿镜, 做我的英雄好不好?
——每次见你,每次听你叫我音音, 我的心就好乱。
——我有时候会想,这世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镜老板您的情深似海,什么样的人才配被镜老板放进眼里装进心里。阿镜,我会有幸成为这个人吗?
——阿镜,你杀过人吗?那些出卖你陷害你,逼你至绝境,想置你于死地的坏人,你会对他们动杀心吗?会吧?
——阿镜,遇到坏人,不要心慈手软。坏人,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的。
你亲口说的,让我做你的大英雄也是假吗?
我却傻傻认了真。
你曾问我怎知你不是恶人。
我说我用心看了。
是我,眼睛瞎了,心也瞎了。是我自作孽。
欲擒故纵。
醉翁之意不在安熙,在我。
你们将我和安熙玩弄于股掌,我怎能容许你们大获全胜?
——阿镜,让我做你的女人,今生今世我只想嫁你为妻。
——那你呢阿镜?如果你遇到这样一个伤害过你的人,你会原谅她,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骗子。
全都是谎话。
她那日的答案是“不会原谅”,今时今日的答案仍是“不会原谅”!
安镜抓着胸前的衣服,她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万只蚂蚁在啃食,千疮百孔痛得无以复加。
她方才开/枪是发泄,是恐吓!
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此行是来要卡恩命的,反正人总有一死,要死,也要死个瞑目。
于是她不顾徐伟强的劝阻,低吼了一句“你们走”,大步往旅馆跑去。
望着安镜的背影,徐伟强无声叹息,随即吹了一声口哨,柏杨和几个受过安镜恩惠的弟兄也都从暗处现了身。
“把蔚音瑕救出来。但最首要的,是保护好镜老板以及我们自己的命。听明白没有?”
“是。”
他们选择跟来,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柏杨和两个弟兄以住客身份从正门进入,安镜徐伟强分别带了两个弟兄,从卡恩所在房间的左右边攀爬而上,另有一人则弄出动静引开楼下的保镖。
二楼,是卡恩自己选的,为的就是给安镜创造条件以便她“偷听”。
蔚音瑕被卡恩扑倒在宽大的床上,旗袍的纽扣开至胸前,她一只手搂着卡恩的肩,另一只手伸向头顶……
她来“投奔”卡恩,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卡恩若不急色,她就虚与委蛇在他身边潜伏,寻求最佳时机动手,以保全自己。
卡恩若急色,那便与他同归于尽。她的身心只能是阿镜的。
门外再次响起的枪声打断了卡恩的动作。
蔚音瑕情急之下刺向卡恩的脖子,却被反应灵敏的卡恩偏头躲开,而木簪偏离只刺入了他的肩。
卡恩反手一巴掌打在蔚音瑕右脸,右手拔/出簪子就要刺还向她……
“砰!”
千钧一发之际,卡恩的右手中枪。
蔚音瑕寻声望去,这一枪,是趴在窗前的安镜开的。
九个人内外夹击,胜算不小。但就在安镜那枪开出后,旅馆外,也就是楼下响起了哨声和枪声。
安镜和徐伟强一前一后翻窗而进,两名保镖进屋开枪,卡恩左手拿枪不稳。
混战中,安镜拉住蔚音瑕的手:“跟紧我。”
蔚音瑕却拉扯着去捡遗留在地上的簪子,安镜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把簪子紧紧握在手里,嘴边骂人的话憋了下去。
外面的保镖被柏杨三人引开,冲进房内的两个被击毙。
徐伟强把半条命的卡恩留给安镜:“你来吧。”
安镜狠绝地在卡恩左手上开了一枪,然后又在他两条大腿上各开一枪:“四枪,我父母的仇,还有陆诚跟何厂长,以及那些无辜枉死者的仇,今天一并了结。”
徐伟强催促道:“要杀就杀,别跟他废话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安镜粗/暴地拽了蔚音瑕上前,抓起她握着簪子的手:“他的手摸了你,他的嘴亲了你,恶心吗?”
蔚音瑕吓傻了。
鲜血四溅的尸体,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幕幕都令她恐惧。
她颤抖着双唇,下意识地喃喃一声“阿镜”。
然而安镜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拉着她将簪子刺进卡恩的脖子,再掰开她的手指。
任簪子,留在了卡恩的脖子上,血腥醒目。
……
撤离的过程中,戮帮兄弟死了三人。徐伟强和安镜兵分两路,他和两个弟兄负责引开主力军,柏杨跟另一个弟兄则掩护安镜和蔚音瑕,护送她们先走。
“好了好了别追了,你们还真要去拼命啊?上头都说了做做样子就行,死了三个,可以交差了。”
卡恩大概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楼上楼下那么多人“保护”他,还让安镜得手了。
蔚音瑕穿着紧身旗袍,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根本没办法快跑。
安镜冲她吼道:“想活命,就把鞋脱了。”
蔚音瑕毫不犹豫地照做。
奈何对方兵强马壮,枪/弹也足,追得安镜几人穷途末路。
担心自己成为拖累,蔚音瑕挣脱开:“阿镜你别管我了。丢下我,你们的生机才更大……”
“蔚音瑕你闭嘴!”安镜恶狠狠地怒吼,“他们为了帮我救你,已经死了几个弟兄,你要让他们死不瞑目吗?”
“镜老板。”柏杨递了新的子弹夹给安镜,“前面不远就是老城区了,我以前给你指过两条路,你还记得吧?老城区的路,你比他们熟。”
不等安镜思考柏杨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雷。
“镜老板,强爷对你的好没话说,弟兄们都有目共睹。他迟迟不愿离开沪海,也是因为你在。劳您帮我带句话给强爷吧,下辈子有缘,我柏杨还想做他的兄弟。”
柏杨说完,拿着□□冲了出去。
安镜咬了咬牙:“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我替他答应了。”
柏杨的诀别语,她听懂了,他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给她们断后。
“照顾好强爷。”卡恩已死,大仇得报,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安镜点了头:“我们等你汇合。”
又一个胆战心惊的夜晚,在爆/炸声中归于安宁。好多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就像她和蔚音瑕一起看的那场话剧,注定悲剧。
安镜拽着蔚音瑕跑了很久,直到身后再无枪声,她们停下了脚步。
手心里全是汗。安镜松开,视线落在蔚音瑕被扯开的衣领,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也能看到那枚玉观音。
她脱下皮衣给她:“穿上。”
蔚音瑕听话地拿了衣服穿好,旗袍领口的扣子被扯坏,只能将皮衣拉链拉至最顶端。
她光着的脚,血迹斑斑。
她没有喊过一句痛,安镜也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她再不会问她:疼吗?
歇了口气,安镜弯腰背对蔚音瑕:“上来。”
蔚音瑕不忍她受累:“我可以走。你呢,有没有受伤?”
安镜极不耐烦地低声吼道:“蔚音瑕,我他妈没功夫跟你废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别他妈扭扭捏捏浪费时间。你身后的生路,是他们用血铺出来的!”
蔚音瑕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老老实实攀上安镜的肩,怯生生地乞求道:“阿镜,你别这样行吗?”
安镜背起她,快步往地下室的方向前行:“我们,只能这样了。”
……
地下室很小很窄很暗,门边躺着老鼠和蟑螂的尸体。脏乱恶劣的环境和外面下水道的味道,令蔚音瑕几欲呕吐。
她忍住了。
立在门口,眼泪哗哗地流。
她的阿镜,是人中龙凤,是豪门贵人。
她的阿镜,怎么会沦落至此?怎么可以住在这样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她的阿镜,是何等金贵啊!
安镜回头冷漠地看她一眼。
寒光射来,蔚音瑕瘫坐在地,双手捂住脸拼命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有何用?
道歉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不知说了多少遍,安镜始终都没有理会她。
强爷和一个小弟兄负伤归来,粗/鲁地把蔚音瑕拎进了屋:“你做样子给谁看?还想害死我们多少兄弟?”
“死”之一字重如千斤,狠狠地压在了蔚音瑕的身心上。
该死的不止卡恩,还有她。
该死的不是戮帮的弟兄,而是她。
出去九人,回来三人。
这样的代价,不是安镜想看到的。
她颓丧的低着头,试图去回忆那几个丧命的弟兄的脸,可除了柏杨,她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
徐伟强坐到她旁边:“撤退的时候遇到了陈东和一帮兄弟,多亏他出手。”
卡恩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后,戮帮樵帮休战,先后都去刺杀过卡恩,也算是殊途同归,做了一回战友。
“陈东说,那些保护卡恩的便衣,是梁旭派来的。”
梁旭,是他们新的敌人和仇人。
“我去拿药。”
安镜内疚地为徐伟强处理完伤口,才冷冷地对蜷缩在角落的蔚音瑕说了两个字:“过来。”
蔚音瑕心一颤,还以为,她的阿镜会关心她,会问她疼不疼,会抱抱她,跟她说:音音别怕,都过去了,我在。
可安镜只是将伤药扔给她,一句话没再说,便转身走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
关上了房门。
徐伟强冷漠地瞧她一眼,起身也进了安镜那间屋子。
几分钟后,徐伟强从房间出来,跟守在门边的手下耳语几句,那人就出去了。
地下室里除了这间客厅,另有三个可供休憩的小房间和盥洗间。
安镜来了之后独占一间最小的,徐伟强和柏杨住一间,另一间最大的是其他几个心腹弟兄住。
其余一些眼线,则分布在附近和老城区的各个区域。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蔚音瑕面如死灰地在地上坐着,犹如枯木一动不动。
灯突然灭了,房内漆黑一片。
冷。
痛。
蔚音瑕体会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窒息感。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害怕得浑身一哆嗦。听见熟悉的声音说:“是我。”
她在崩溃边缘待了太久太久,安镜的声音便是她的救赎。
黑暗中,蔚音瑕啜泣着扑进安镜的怀抱:“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好,阿镜,求你别不要我。”
可安镜,无动于衷。
她的心,也已麻木。
安镜默不作声地拉了蔚音瑕进屋坐在床边,蹲在她面前,用温水瓶里的水替她擦拭和清理脚上的伤,又无遗漏地上了药。
蔚音瑕有片刻的恍惚,恍惚中,她和安镜回到了初见。
她为她弹了一夜的琴,磨破了手指,安镜也是像这般,为她打跑了坏人,又亲自为她上药。
如果她只是仙乐门里卖唱的红缨该多好。她和她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喝水。”安镜端着杯子递到蔚音瑕跟前。
“谢谢。”
喝了一口,蔚音瑕就察觉到水的味道不对劲。她顿了顿,想问却不敢问。
何必问呢?
阿镜给她的,哪怕是毒/药,她也要喝完。
看着她喝完了,安镜躺上/床,蔚音瑕却没有勇气躺上去。
直到听见安镜说:“上来。”
床上,安镜从身后抱着蔚音瑕痛哭出声。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是自从她省事以来就没这么大声地哭过了。
哭,是懦弱。她不能懦弱。
但今天,她是真的很想哭。
蔚音瑕转身想帮安镜擦眼泪,被她按住;想亲吻她的唇安抚,被她推开;唤了一声“阿镜”,也被她喝止。
她听到她说:“蔚音瑕,你不配。”
而后张口咬在她敏感而脆弱的脖子上,仿佛用尽了力气。
虽然很疼,但蔚音瑕不动声色地生生忍下了。她舍不得动,私心里想着,就这样死在阿镜怀里也是好的。
生死都是阿镜的女人,生死都在阿镜的床上。
随着伤口越来越深,血液越来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蔚音瑕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安镜松了口,转而用手撕扯蔚音瑕破碎的衣服,将带有血迹的吻刻在她身上。
蔚音瑕仍旧紧紧抱住安镜,任由她猛兽般地在自己身上宣泄着怨恨,任由她的牙齿,狠狠肆虐在自己心口。
良久,安镜停了:“蔚音瑕,我真想剖开这里看一看,你有没有心……”
蔚音瑕欲言又止。
她怕一开口,就引来安镜的骂声。
安镜掐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记住,你的命是我救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寻死,听到了吗?”
“好。”
一整夜,安镜都没有向蔚音瑕要哪怕一句解释。她实在不想看她百口莫辩的样子。
追根溯源,两年前的仙乐舞厅就是整个布局的伊始。身为安氏企业一把手的自己,很早就入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
红缨也好,蔚音瑕也罢,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而在这场本该破绽百出的棋局中,她自己一点都不无辜,也不值得被原谅。
怪只怪她自己,被所为的浪漫爱情迷昏了头。
爱情来过吗?
她不确信了。
静谧的夜里,安镜的脸贴在蔚音瑕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多希望昨日今日的种种皆是梦一场。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她宁愿和红缨没认识过。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蔚音瑕小心翼翼拉了拉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抚安镜的背,像她从前安抚自己那样。不禁又想起那些,哼小曲儿哄她睡觉的夜晚。
回不去了。
衣服被扯开,有点冷,但安镜的身体很暖,令蔚音瑕在冰与火的交织中,怀念着无数个与她相拥的夜晚,怀念着她滚烫掌心的每一次轻抚。
应该,都不会再有了。
阿镜,你说要宠我的。阿镜,你再宠宠我好吗?
……
确认蔚音瑕熟睡后,安镜下床从柜子里翻出自己仅剩不多的干净衣物给她换上。
做了决断后,她就把安/眠/药碾碎混在了水里,让蔚音瑕喝了下去。
换好衣服,安镜抱着蔚音瑕在床边坐了许久。
直至凌晨徐伟强敲门:“天要亮了。”
安镜开门:“安排好了?”
“嗯。”
“谢谢。”
安镜抱着蔚音瑕走出地下室,几辆黄包车停在街边。
一名身穿旗袍的女人从中间那辆车上下来:“镜老板,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吧。强爷叮嘱过了,我们安全送她到地方就离开,一个字都不会多讲的。”
安镜走过去:“梨夏,谢谢。”
“镜老板于我有恩,红……她也是我的姐妹,我定不负所托。”
梨夏重新坐上黄包车,安镜把蔚音瑕安置在她身边,让她靠在梨夏身上。
最后再轻轻摩挲几下蔚音瑕的脸,安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婚书,看了好几遍后,决然地动手撕碎:“帮我把这碎纸留给她。”
“好。镜老板多保重。”梨夏接过,视线越过安镜看向她身后的徐伟强,“强爷,后会有期。”
徐伟强没说话,只抽着烟,抬手做了个快走的动作。
前后的黄包车里坐着的都是戮帮的兄弟,黄包车动静小,清晨出工,也没那么引人耳目。
等几辆黄包车缓缓驶离街道,徐伟强递了支烟给安镜:“怎么打算?你舍弃了安氏企业,别跟我说你要跟安熙去打仗啊,打架跟打仗是两码子事。”
“你知道安熙去了哪儿?”
“……”
徐伟强的沉默,惹得安镜自嘲:“在你们心里,我终究只是个不如男人的女人。徐伟强,别他妈再管我了,带梨夏走吧。”
“安熙那小子是个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安镜,我们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徐伟强!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和安熙何去何从都不关你的事!你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
“大敌当前,国/难当头,只保自己的命怎么行?”徐伟强并未将安镜的气话放在心上,“如今个人恩怨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沪海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你要真想找安熙,也不是没路子。行了,昨夜累的够呛,今日且好生休养,明日,我们就动身北上。”
一听有安熙的消息,安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徐伟强的眼睛,想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徐伟强无奈地笑道:“安镜,我会瞒你,但我不会骗你。”
安镜移开视线。
而今流离失所、孤身一人的她,如果连徐伟强都不能够信任了,那她还有谁可信?
北上?
是了,戚如月说过,以梁旭为首的亲洋派正在加快往东北挺进。
为了守住东北,爱国组织的人一定也会往那边去支援。安熙若撤离沪海,定然会义无反顾地驰援东北。
“柏杨他们……”她想问弟兄们的尸体在何处。
徐伟强神色一暗:“会有人处理。”
……
等蔚音瑕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下午。不是在地下室里,而是在租界内,唐韵青为红姨置办的新“家”。
安镜不要她了。安镜,再也不是她的阿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