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木西先陪着张天去了一趟大伯家里,和大伯说明了张天的情况,请他帮忙让张天和家里断亲。

  张天父母从村民口中得知张天居然要和他们断亲,当即便不愿意了,跑到村长家里大吵大闹,要让张天好看,张天父亲甚至拿着粗棍子扬言要打死他。

  张天的家人在村长家里闹了好一阵子,张天爹娘见不能从张天身上得到好处,直接让张天掏出五两银子,当做这些年他们养育张天的辛苦钱。只要张天拿出五两银子给他们,以后他们夫妻俩和张天便没有瓜葛,张天便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混蛋了。

  在回来之前,张天便对他这些亲人的嘴脸有了预测,知道没有银子根本得不来断亲书,回来前便让夫郎给他拿些银子让他带回来。

  五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两年花销,张天不愿意把这些钱便宜他这对爹娘,只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对所有人说这是他所有的钱。

  “我只有这些钱,你们爱要不要,大不了我继续在家里待着,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你们养我也是天经地义。”

  张天话说得无赖,张天家人不愿意养他,但又舍不得五两银子,坚决不同意退让,让张天必须拿出五两银子。张天没有说话,把二两银子揣在怀里转身就走。

  张天的家人见他走了,哪里愿意,赶忙把人拦下,先让张天把身上的二两银子给他们,剩下的三两银子慢慢还,等到张天什么时候把剩下的三两银子还清,他们什么时候写断亲书。

  “呸!”张天直接冲着爹娘的方向“呸”一声,甩开他们拉他的手,“你们怕不是在痴人说梦,脑子有毛病。从小到大你们两根本就没有养过我,我凭什么要把银子给你们?既然你们不愿意断亲,那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当初分家也算是净身出户,如今我在外面也混不下去了,以后就劳烦你们养我了。”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咱们都已经分家了,你凭什么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你个该死的狗东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张天父母怎么会愿意,当即便对着张天破口大骂,看得围观的村民一愣一愣的,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不待见亲生儿子的爹娘。

  张天才不管他们呢,任由他们在身后狗吠,拎着包袱往外走,直直朝大哥一家的住处走去,张家人看到张天走了匆忙朝外面追去。

  木西见张天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能有个结果,离开大伯家以后,转身去张家找人。

  张家如今也是一团乱麻,全家人都在劝张田去马家把马花接回来。

  马花下一任相公是王鳏夫的儿子王大河,王鳏夫是谁,王鳏夫不就是温有财一家之前逼着温哥儿嫁的、得了脏病的那人,王大河是王鳏夫的儿子,先前一直被他老爹的坏名声害得一直娶不到媳妇儿。

  王大河如今的名声和王鳏夫不相上下,父子俩的名声都是臭不可闻——当初王大河把王鳏夫从温乔家门口接走,把他关在家里的柴房,不到一个月便把人给饿死了。

  张家人不相信马花在有张田做选择的前提下会愿意嫁给王大河,催着张田赶快出发去马家。

  木西走进张家的院子,张田正在和家里人争执,他已经把和离书送到马家,坚决不愿意把马花那个祸害接回来。

  木西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还没有开口说话,从他身后的张家大门又走进来一个人——是一个人穿着大红衣服,头戴大红花,脸上由于擦粉显出死人白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走进张家大院便开始笑,像是没有看到张家人争吵的场面,“哎呦,张嫂子,大喜事啊,大喜事!给你报喜了!”

  木西见张家人有事情,转身走出张家大门,站在院墙外等着里面的事情结束他再进去。

  张家人被王媒婆搞晕了,这王媒婆无利不起早,怎么会突然来他们张家?

  “王媒婆你怕不是在说笑吧,我们家能有什么大喜事?”张母脸色不太好,担心这王媒婆又是来给自家闺女说媒的,说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张力他们三兄弟看到王媒婆的脸色也不太好,张田更是直接开口赶人,“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把你丢出去。”

  王媒婆像是听不出张家人对她的抵触,热情地拉着张母的手说道:“哎哟,我今天不是来给你们家张妞说媒的,我是来给你家老二说媒的。”

  “啊?!”张家人惊讶一瞬间,接着便是怀疑王媒婆的意图,担心她给张田胡乱说媒,害得他们家不得安生。

  “我不用说媒,我这辈子都不娶媳妇儿了。”和马花过了两年,他如今对婚姻厌烦得很。

  张母听到二儿子的话,不满意地瞪他,生气地掐他一把,转头面带笑容地询问王媒婆,“王媒婆,你不要听我们家老二胡说。你赶紧和我们说说,你想给我们老二介绍哪家的姑娘或小哥儿?”

  “是王安的姐姐王欣啊,王安和他娘都觉得你们家老二不错,托我来给王家那闺女说媒。”

  “啊?!”

  张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倒是张田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反对,说些反驳的话。

  王家的名声和他们家差不多,不过王家的名声之所以差是因为有王安这个泼皮户和王欣这个泼辣姑娘。

  王母早年丧夫,成了寡妇后没有改嫁,靠亡夫留下的两亩薄田养活三岁的王安和六岁的王欣姐弟俩。寡妇门前是非多,王家门前经常有不要脸的汉子转悠,要不然就是有汉子在村里遇见王母便当面调戏。

  王安和王欣姐弟俩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对母亲一直很孝顺,但是两人的性子也因为从小受人欺负而有所改变,和常人不同。比如,王欣七岁就敢和村里的婆娘对骂,拿棍子和砖头打走欺负弟弟的小孩。王安八岁便敢拿着砍刀跑到调戏自己母亲和欺负自己姐姐的人家,扬言要把那几家人全给砍了,有一次更是拿刀子划伤了一个调戏自己娘亲的汉子的脸。

  张家人也知道王安他们母子三人日子过得不容易,但是把王欣嫁给自家张田……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疼。

  王欣那个性子远近闻名,王家村就没有她没有骂过的人家,这样的姑娘嫁到他们张家,恐怕又是下一个马花,以后他们全家人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王安可是说了,让你们赶紧想想,如果同意的话,找个良辰吉日把他姐姐娶回家,酒席不能少于三十桌,接人要用牛车,彩礼只需要给三两银子。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他到时候带着人登门和你们亲自聊聊。”

  “至于王欣的嫁妆,你们也不需要担心,王安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安说了他就这一个姐姐,肯定会把他姐风风光光嫁出去。”

  “我说张嫂子,你们这是在犹豫什么?你家穷得揭不开锅,老大坐了牢,家里有个嫁不出去又破了身子的老闺女,老二之前娶的人是个带儿子的寡妇,如今也被寡妇踹了,王欣一个黄花大闺女今年刚满十九岁,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嫁给你们家老二是你们家要烧高香的程度啊。”

  张家人不满意王媒婆对自家人话里话外的看不上,但他们也知道王媒婆说的是事实,想到王欣的泼辣性子和王安敢拿菜刀砍人的脾气,他们头疼不已,这样的儿媳妇和小舅子哪里是他们张家敢认的。

  王媒婆把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就看张家人的态度了。

  张田见家里人眉头紧锁,面带忧色,开口让王媒婆先回去,他们全家人要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明天早上再给她答复。

  王媒婆想起王安给她的三天期限,既然张家人说明天给她答复,她又不是等不起,大不了明天再来张家一趟。

  “行!我明儿再来,你们今天可要好好想想。”王媒婆说完转身离开张家。

  站在门口的木西听完全程,看到王媒婆的背影,听到张家院子里的说话声,站在原地思考几秒钟,抬脚离开。

  张家人有事情要聊,他过两天再来。

  ……

  回到家,温乔看到他回来招呼他洗手吃饭,顺便问起张天和张力的事情。

  “张天今天没有拿到断亲书,估计要拖一段时间。张力嘛,我没有和他说上话。我本来已经走进张家的院子,正好遇到王家村的王媒婆去张家给张田说媒,我看张家人有事趁人不注意便退了出来。”

  “有人给张田说媒?”温乔来了兴趣,他前不久去地里给木西送饭,听到村里人说起张家的事情,知道张田已经和之前的媳妇儿马花和离,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有人上门给张田说亲。

  “说的是哪家的?”

  “王家村王安的姐姐王欣,那王媒婆说是王安母子请她到张家说媒的。”

  温乔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挺不错的,我听好多人都说王欣虽然泼辣,但是一个不错的当媳妇儿的人选。”

  木西注意到温哥儿脸上闪过的一丝了然,直觉温哥儿有事瞒他,“温哥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实情?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我。”

  “快去洗手吃饭,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呀?”温乔笑着打哈哈,催促木西快快去洗手,“我刚才正在想其他事情呢。我想着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镇上,把四方街那间小铺子打扫干净,放两张桌椅,过几天开店做生意。”

  温哥儿如果有事瞒他,他再问也问不出口。如果温哥儿想告诉他的话,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木西开口应和温哥儿明天说要去镇上的话,走到水池边洗手,注意到前天傍晚刚挑满的水,今天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

  “咱们家的水用得好快,前天刚打的,这才两天就用没了。”

  “没办法,家里又养猪又养牛的,每日洗漱,洒扫庭院,做一日三餐,刷锅洗碗也都需要用水。”这要用到水,那也要用水,满满一缸的水可不就用完了。

  “一会儿吃过饭我去河边挑水。”先将水缸挑满水,过两天他去镇上请打井的匠人到家里,看看院子里可不可以打口水井。

  “明天早上再去河边挑水也不迟,快来吃饭。”温乔把碗筷摆放好,坐在堂屋桌子旁等着木西进来吃饭。

  “来了。”

  ……

  当天晚上,木西和温乔两人胡闹到半夜,木西刚把温哥儿清洗干净放在干燥的床上,忽然感觉脑海中的神经被什么东西触动。

  木西扭头看向窗户前面的桌子上放着的花盆,原本巴掌长、手指粗且光秃秃的葡萄根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抽长身子,长出两根细长枝芽,无风自动。

  下一秒,木西听到脑海中传来一道陌生的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声音。

  【好饿,好饿。】

  【好饿……】

  【要饿死了,呜呜……】

  木西没有搭理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仔细给温哥儿掖好被子,在温哥儿脸上温柔地亲了几下,站起身走到桌边抱着花盆出门朝山脚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