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段百岁的支持,具潇准备和容锦死磕到底。

  先前他想过报警,也想过将这些事公诸于众。

  可经纪人警告他,让他识时务一点。

  只要容锦想,那么舆论就会立马改变风向,他报警也没用,容家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他闭嘴。

  况且,他还有个小侄女。

  具潇怕了。

  敌不过强权,他想到了轻生。

  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他写了遗书,立了遗嘱,将所有财产都留给小侄女,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他将这些托付给了小圆,那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幸好,心思细腻的女生发生了端倪,当晚赶去了他的出租屋,这才发现轻生的他。

  他本什么都不想说的,他知道,以容锦的背景和商业价值,公司一定会选择弃车保帅,而他,就是被放弃的人。

  他若说得越多,那下场就会越惨。

  他没有能力解约,他害怕再回到团里,更害怕落到容锦手里。

  可他没想到,那位小段总会亲自过问他的事。

  他帮他转院,派人保护他,更是在舆论风向一边倒的时候,及时出来公关。

  他相信了,相信这位小段总是真的会帮他,而不是来劝他不要计较的。

  “所以,你其实是有证据的?”罗寅坐在他的病床前严肃问。

  “是。”具潇靠着病床,脸色惨白。

  “我有聊天记录,也有录音……”具潇说,“试剂的包装盒和针管我都悄悄留着。”

  他并不是傻子,只是他清楚,单凭他一人的力量,即便证据再充分,也未必能扳倒容锦。

  说不定进行到一半,还会让小侄女受到伤害。

  他没办法冒这个险。

  他只想以死来博得更多的关注,让警方来调查此事。

  罗寅点点头:“稍后公司会用你的账号发声,罗列出来的证据我们也会一一展出。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不必担心。”

  “小颖她……”具潇欲言又止。

  “我已经和学校那边沟通过了,最近都由小圆去接她,老师也会对她格外照顾一些。路上会有人跟着保护,你放心吧。”

  具潇起身下床,对着罗寅鞠躬:“谢谢你,罗助理。”

  罗寅和他年岁相仿,知道他的遭遇后,拳头都硬了,奈何小小助理给他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幸而,那位小段总是个硬脾气,和公司高层撕破脸,也不愿意将此事压下去。

  罗寅赶紧扶起具潇,道:“不用谢我,都是小段总吩咐的。”

  具潇眼眶一下红了,他说:“请您代我向小段总说一声谢谢。”

  _

  下午两点,具潇的账号发布了长文。

  他讲诉了自己这些年遭受的非人待遇,还放出了部分录音和聊天记录,实在是不堪入目。

  网上一片哗然。

  容锦的粉丝战斗力强,基础量也大。

  一会儿说聊天记录是P的,一会儿说朋友之间打电话还录音,分明居心叵测。

  他们无条件相信自家哥哥。

  紧接着,电视剧《难眠》的片场花絮放了出来。

  那是公司为他们团制作的偶像剧。

  里面有场具潇和队友孟城发生冲突落水的戏,画面清楚显示,孟城反复将具潇踢下水,要么说姿势不对,要么说情绪没到位。

  深冬的季节,具潇浑身湿漉漉的,却还是只能笑着配合。

  没多久,这部剧的龙套配角也跟着发文,证实了此事。

  他说,实在不明白那三个是怎么火的,在片场他们从不和具潇说话,说他有传染病,三人出去聚餐,也从不带具潇,回来还往具潇盒饭里吐口水。

  但是只要一面对镜头,就会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很恶心。

  段百岁翻阅着评论,看着越来越多的吃瓜路人声讨TR男团的其他三位成员,“霸凌”的词条更是冲上了热搜第一。

  这时,段百岁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段言打来的。

  他赶紧接上:“爸。”

  段言疲惫的声音透着不耐:“容锦怎么了?容林那老登一直给我打电话,说让卖他一个面子,放容锦一马。”

  段百岁把具潇的事挑着重点讲了一遍,也转述了公司其他高层的意思。

  段言冷笑:“我就说他怎么把我手机都要打爆了。让他儿子找个牢坐坐吧,我真服了。”

  “你就按你的意思做,公司里那些人,管他们做什么?老子绝对控股,现在你说一不二,开会只是通知他们,不是让他们指手画脚。”

  “容林要是敢找你麻烦,老子回来就让他破产!”

  “你说什么呢。”许弋轻斥的声音响起,随后他接过了电话,声音温柔:“Alex。”

  旁人都说许总雷霆手段,比段董还不近人情。

  但在段百岁眼里,许弋是慈父。

  从小到大,许弋都没有大声跟他说过话,他非常富有耐心教他道理,大抵Omega骨子里本就是温柔的。

  “小爸,您好点了吗?”段百岁关切问。

  “好多了,别担心。”许弋温和道,“最近辛苦你了。”

  段百岁:“不辛苦,本来也是我该做的事。”

  “我和你爸在这边没怎么看新闻,都不知道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爸虽然浮夸了点,但说得也没错,按照你的意思做,其他的不必多管。”

  “我知道了,小爸。”

  “对了,你最近和年年还好吗?”许弋问。

  段百岁一板一眼答:“挺好的。”

  “前两天看他发朋友圈,你在陪他过生日。”许弋轻轻笑了下,“这样很好,多抽点时间陪陪他。工作固然重要,但是婚姻也需要花时间维系,不要让你的Omega寒心。”

  “点我呢,是不是点我了?”段言在一旁嚷嚷。

  许弋:“我在和儿子说话。”

  段言:“那不就说给我听的吗?”

  许弋生病的时候,段言一直在外出差。

  所以他知道消息比较晚。

  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离家太久才导致许弋生的这个病。

  但天地良心,他只走了一周而已。

  听见两位父亲又开始斗嘴,段百岁无奈道:“小爸,那您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通话结束,段百岁鬼使神差点进了左年的朋友圈。

  十分钟前,左年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一张小猫蹲在纸箱里的照片,小猫脏脏的,猫毛湿漉漉打着卷儿,瘦瘦小小,精神也很不好。

  配文:有人领养猫咪吗?它很乖,非常亲人,我会替它洗好澡,打好疫苗的,如果有,请联系我哦。

  段百岁有种预感,这只猫大概率送不出去。

  下午回家早,段百岁推开门时,看到左年的包和外套放在沙发上。

  客厅和厨房都没人。

  他一路找上去,只有二楼第一间房的门虚掩着,那本是预留的宝宝房。

  只不过两人短期内应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因此那间房一直空着。

  透过缝隙,段百岁看到了左年蹲着的背影。

  他还没推门进去,便听到了左年自言自语的声音:“你先偷偷藏在这里哦,要悄悄的。这里是哥哥的家,要等他同意了,你才能留下。”

  “哥哥是个讲道理的人,他都能留下年年,应该也能留下你。”

  段百岁放在门把上的手松了下去。

  从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和左年碰了个正着。

  后者显然被吓了一跳,短促惊叫了一声,才平静下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左年惊魂未定。

  段百岁:“刚刚。”

  “那,那我马上去做饭。”左年心虚不敢看他。

  “不用,”段百岁阻止他,“我订了餐,很快送到。”

  “哦。”

  段百岁瞟了眼宝宝屋的门,转身下楼。

  左年像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

  客厅很静,段百岁坐在沙发上,状似无意道:“看你发朋友圈找人领养猫,送出去了吗?”

  左年站在他身旁,手指翻搅着:“没有……”

  “他们说它是小土猫,不好看,但年年觉得它很可爱……”

  说到这,左年顿了下,抬眼悄悄观察段百岁的脸色。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时,左年惊慌低下头,露出来的耳朵红了一片。

  “嗯,没人要了?”段百岁问。

  “是……”左年轻轻应,而后鼓起勇气道:“外面很冷,它可能会死,所以哥哥,我们能不能养它?它很温顺,吃得也很少,年年可以不喝牛奶,给它换成羊奶粉,不会多吃的。”

  段百岁:……

  左年这倒不是故意卖惨,博段百岁同情。

  而是他在福利院的经历让他觉得理应如此。

  那时,分在他们手里的食物很少,不够也不会再多给。

  他在福利院时也遇到过流浪小猫小狗。

  想要喂它们,就只能把自己的口粮节省下来。

  左年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离开福利院时,院长妈妈也告诉过他,要做个懂得感恩,适可而止的人,不能贪心,占人小便宜。

  他一直谨记。

  现在想养小猫的是他自己,占用的还是段百岁的家,那么于情于理,小猫的口粮都该从他这里出。

  段百岁看着他,问:“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左年点头,“也打了疫苗。”

  段百岁:“那就留下吧。”

  “真,真的?”左年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段百岁这么好说话。

  “嗯。”

  “哥哥最好了!”左年忘乎所以欢呼,扑向了段百岁紧紧抱着他,“年年最喜欢哥哥了。”

  段百岁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僵硬地挺直了背脊,不知如何应对。

  欢喜过后,左年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界。

  自成年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

  他慢慢松开手,一点点退开。

  段百岁神色如常,看向他的眼睛平淡如水。

  他似乎并不想与他计较这种失礼,也不想回应他的热情。

  左年有种心脏失重的感觉,他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了,就是难受。

  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

  “我,我上去看看小猫。”左年打破尴尬。

  段百岁垂下眼睫,照例不多言:“嗯。”

  左年跑到楼梯口时,忍不住转头看了眼。

  段百岁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很忙。

  他终于意识到,他与段百岁的婚姻生活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至少,胖爸爸和漂亮爸爸不是这样的,许爸爸和段爸爸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自然拥抱,会在出门前亲吻对方。

  但他和段百岁都没有。

  左年的手指抠着楼梯扶手。

  他想,自己需要学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