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乾曜有些受不住了。
他有些想要拉住段云衍又不敢, 只能说：“你不要……不要这样，你要是不想就……”
段云衍把所有东西都仓促地扫到包里，“唰”地一下把拉链拉好, 然后提起包背到身上：“我走了！”
霍乾曜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跟霍乾曜对视, 还是很生气，甩开霍乾曜的手：“你告诉我, 为什么？”
他期待霍乾曜能跟他说一个迫不得已的理由，比如战争, 比如对方得了绝症，那他下一秒就会原谅霍乾曜。
但是霍乾曜只是看着他, 半晌，什么也没说。
段云衍气鼓鼓地转头就往外跑, 霍乾曜在后面追, 又不敢真追上了，只在他身后说：“已经很晚了，你们学校宵禁到了。”
段云衍打开终端：“我到明弄溪那里去睡。”
霍乾曜就站着不动了, 看着他。
段云衍跟明弄溪发好消息，觉得自己冷静了一点，又去看霍乾曜, 他们的精神力到现在都没有剥离开，他不相信对方不喜欢自己了。
“将军。”他觉得自己心平气和地问，“你去审讯, 出什么事了吗？”
霍乾曜沉默片刻：“……有点。”
“什么事？”段云衍问。
霍乾曜望着他, 眼睛里有碎掉的月亮：“我不能说。”
段云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道：“你为什么说要跟我离婚？”
霍乾曜抿唇又放下, 手起起落落很多次，最后说：“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段云衍觉得自己大脑爆炸, 又生气了，这下也不说话了，抱着包直接冲上飞艇，最后回头望了眼霍乾曜，眼睛很红，一眨眼就要把眼泪掉下来。
霍乾曜下意识张口：“云云——”
但段云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精神力剥离开，狠狠关上飞艇，冲出了他的府邸。
还记着贴着限速的边。
说是去明弄溪那里，但他根本不知道明弄溪现在住在哪里，幸好在路上的时候明弄溪发了地址过来，一句话没多问。
段云衍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掉下来了，他忍了又忍，最后在把飞艇停好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搁在操作台上，眼睛一眨，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
霍乾曜真的，真的真的好讨厌啊！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讨厌他！
他真的觉得好难过，就像第一次见到霍乾曜那天那样难过，巨大的悲伤把他淹没，另有一股不知名的愤怒让他马上就想去开机甲，和霍乾曜来一场堂堂正正地战斗。
他真的好难过。
明明是霍乾曜要提出去结婚的，明明对方是喜欢他的。
哪怕——哪怕霍乾曜下一秒就要死掉了，他们也应该在一起呀。
他狠狠擦干净眼泪，提起箱子站起来，下飞艇，走进面前的小区。
明弄溪这段时间住在这个小区的公寓里，据说离她实习的地方近，段云衍没有来过，看了半天导航。
等他到明弄溪家里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神色如常地按门铃。
明弄溪给他开门，什么都没问，就给他指了客房，叫他自己看着办。
段云衍吸了吸鼻子：“好。”
明弄溪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学校。”
段云衍：“好。”
明弄溪：“你……下不下棋？”
段云衍摇头：“我找燕星河给我推荐两本小说看。”
“哦，行。”明弄溪转身，“我睡了，你有事叫——你别有事，我很困。”
段云衍：“哦。”
明弄溪有点心虚，背对着段云衍往台阶上走，走到一半突然又被段云衍叫住：“明弄溪。”
明弄溪神色如常地回头：“怎么？”
“审讯，出了什么事吗？”段云衍问。
明弄溪很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审讯？能出什么事？出了我也不能告诉你。”
段云衍看她：“我要跟将军离婚了。”
明弄溪：“……”
明弄溪：“什么？！你干什么了？你们才结婚几天？不准离！”
段云衍：“……你好浮夸。”
明弄溪嘴角抽抽：“我浮夸什么，你们怎么突然要离婚了？”
段云衍拿两个食指指她：“你肯定知道。算了。”
明弄溪无言：“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两个夫夫之间的事，你出什么问题了？”
段云衍：“是不是虫母出现了？”
明弄溪：“哎哟，我不知道，要是真虫母出现了，你就被征调去前线了，你还在我这儿睡觉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内心瀑布汗，段云衍聪明，只是平时不喜欢想这些事儿。
“那就是有虫母的消息了，还没出现。学校的课程都已经发生变化了。”段云衍仔细看着他，半晌，大度地放过她，“算了，我去睡觉了。”
明弄溪长长叹气：“启明星啊——”
“嗯？”段云衍看她。
明弄溪靠在楼梯栏杆上抱着臂，又叹：“帝国正常离婚的手续办得很快，但是有的情况，档案会跟你终身。”
“什么情况？”段云衍问。
“我怎么知道。”明弄溪翻了个白眼，踩着台阶上楼了。
段云衍垂眼，抱着包进了明弄溪给他安排的客房。
很容易猜啊，正常离婚的状态恢复单身，但是伴侣故去档案会变成丧偶。
他一边洗漱一边冷静思考，还是觉得冷静不下来，真的很生气。
洗漱完，他躺在床上翻消息，今年所有毕业生必须进入军团服役，那些原本进来学个机甲就回去继承家业的富家子弟的路走不通了，遍地哀嚎。
小群里，时季清也发消息说：去不了研究所了，所有人先去军团学习。
燕星河：完了，要出大事儿。
明弄溪：什么大事，没有大事，时季清删一下外面有些言论。
依古娜：参见皇女，皇女，事情是大还是不大？
明弄溪：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依古娜：哦。
依古娜：没事儿，到时候打不过了你们到我家去，我家留了一颗自留星，建得跟堡垒一样，够一千个人住三百年。
明弄溪：还没有到要用诺亚方舟的时候……
段云衍看着他们刷，他们是军校，要出什么事了都会有相应的措施，自己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是为什么霍乾曜不告诉他呢。
他翻了个身，把脑袋包进枕头里，终端震动，他打开看，发现是霍乾曜发过来的消息。
霍乾曜：早点睡^ ^
段云衍看着这个消息，又觉得难过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发消息过来。
他关掉灯，在被子里滚了好久，睡不着，又把光屏调开，打开和霍乾曜的聊天界面。
段云衍：[]
对面秒回：[]
段云衍盯着这个要跃出屏幕来抱自己的猫，抿了抿唇，还是觉得鼻子好酸。
半晌，他关掉聊天界面，翻出自己的个人信息，找到他们的结婚证。
霍乾曜真的真的真的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真的真的很讨厌。
他在床上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阵，停下来之后迷茫地望着天花板，迷茫地翻身，光屏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屏幕依旧在他的眼前。
结婚证上照片两个人都笑着。
纸质的证书还落在霍乾曜家里了。
段云衍把头埋进枕头里，懊恼地小声叫了两声。
·
霍乾曜放下红底的结婚证，两本证件都摊开，一个写着持证人霍乾曜；一个写着持证人段云衍。
他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
段云衍生气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在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对方生气时的表情，不敢面对对方就要带着泪的眼睛，他一下子变得懦弱而胆小，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要小心翼翼地试探。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一点一点。
光屏亮了一下，是桑云的信息：明天归队？你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他揉了把脸，转换了一下心情，回：回团里复健，我几年没怎么碰机甲了，要熟悉。
桑云：行，你现在可以喝酒吗？明天兄弟几个给你接风洗尘[呲牙笑]
霍乾曜：不喝。
桑云：嗐，行，我去接你？
霍乾曜：不用，我开贪狼过去。
桑云：行，我跟李云商量一下你来了以后怎么编队。
霍乾曜：[ok]
光屏还在原地，他又不报希望地看了眼和段云衍的聊天记录，果然没有新的讯息。
他又去看结婚证。
如果他死了，跟在段云衍名字后面的将是丧偶。
之后要办各种各样的文件，都会复杂很多。
这很不好。
他的启明星那么年轻，那么小，为什么要跟他捆绑在一起。
他的新生是段云衍给的，可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大概。
去对付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对手是很可怕的，哪怕是自己，在面对虫母深渊般的精神力的时候都会感到下意识的恐惧。
那种深不见底、无法感知的感觉。
如果他告诉段云衍……告诉他自己会孤身迎战虫母，段云衍一定不会同意，一定要和他一同前行，他的启明星是没经历过失败的人，也有胆量往前。
但自己害怕。
自己失败过，哪怕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