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玉碎长宁【完结】>第十五章 病骨难支

  “殿下?殿下!”

  顾长宁从墨旗的呼唤中回过神来,皱着眉投过去目光。

  墨旗被这有些寒意的目光瞪得不敢多动,只指着放在案边的文书,“殿下,我方才说这是宫中来信,请您尽快阅览。”

  顾长宁将信封扫了过来,打开,里面又是父皇催促攻下溁城的旨意,让他不要对楚晏留情,尽快利用他攻城,否则便一杀了之。

  他放下信,揉了揉眉心。

  “殿下是没休息好吗?”墨旗端了杯茶呈上来。

  “嗯。”

  “您昨夜是去哪吹风散心了?听说半夜才回帐中。”

  “不要多问。”

  他不是不记得昨夜去了哪,恰恰是记得太清楚了,哪怕醉得厉害,早上在自己帐里醒来的时候,眼前也总是闪过昨夜楚晏泫然的神情,连带着一整天都不舒坦。

  他的目光落在手背上的咬痕上,皱起了眉,道:“午膳不要别的,就随便一碗甜粥吧,吃不下。”

  “是,我去吩咐厨房。”

  墨旗领了命,出门正好撞见庆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求你给长宁殿下通报一声,我们殿下今日从醒来到现在都高烧不退,恐怕是昨夜着了风寒,还请派个太医过去看看吧。”庆平喘息未定,就开口恳求道。

  墨旗听了这话,眸光一转,便又有了心思。他先安抚住急得快要冲入帐中的庆平:“你先别急,我进去通传。”

  顾长宁见他回来了,抬眸便问:“还有何事?”

  “并无什么,只是外头楚晏殿下差人过来说腿又有些疼,可能还有些风寒,想叫个太医过去,您看需要叫军中的哪位太医过去呢?”墨旗瞒下其中关键,垂手问。

  顾长宁闻言不再抬头,今天一早已经让人去放了红蕊,安置了住处,楚晏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演一出苦肉计吗?

  他蹙起眉,喝了口手边的茶,不知为何,温热的茶水反倒让他心中更加烦闷了。

  “上次太医不是说腿已经好全了吗?而且治风寒的药墨岩昨日就送过去了,他又想耍什么花招?不必叫人去看了,打发来人回去吧。”

  “是。”

  一见他出来,庆平便迎了过来,“怎么样?我们赶紧找太医一起过去吧?”

  他轻轻拨开庆平攀上来的手,将他推给不远处的侍卫,道:“殿下说,楚晏如今是军中囚犯,不便请太医看诊,你且回去吧。”

  庆平听到这话,气得攥紧了手心,挣开侍卫的钳制,道:“什么叫囚犯?!现在不是你们主子在姜国被我们殿下护着的时候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无情!”

  “还请慎言。”墨旗说罢,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便又有人上前来拖拽住他。

  庆平这回手脚并用也没能反抗得了,一直被人拖到远处,扔到路边,吃了一嘴雪泥。

  但他根本没时间为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委屈,一想到帐中不省人事的楚晏,就难以心安。

  早上他端着药去看了一趟,发现楚晏有些发烧,服了药之后又用湿帕敷在额上,方才他又去了一趟,可楚晏并没有退烧,反而昏在榻上,身上像是炭炉一般,碰都碰不得。

  早知来此会是这样,他当初就该抢过那道圣旨从楼台上跳下去的。

  白白让殿下受这么一遭累。

  他一边想着一边艰难地爬起来。

  却觉得身后的衣摆蓦地一重。

  愕然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孩童扯着他的衣服,正是菱生。

  “怎么了?”孩童的声音要比他这个大人还冷静。

  “我们殿下病了,我想请个随军太医过去瞧瞧,但是被轰回来了,说什么因为殿下是囚犯,也太过分了...”他怨愤地看着中军帐的方向,抹开脸上的泥渍,“罢了,我们殿下还在发烧,我得先回去了。”

  菱生不松手,追到他身旁,“我有办法,你先回去等等。”

  说完之后,就在庆平困惑的目光中跑远了。

  翌日——

  榻上的楚晏眼睫轻颤。

  他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像自己在湖中泅渡,直到最后筋疲力尽,被无边的湖水淹没。

  他疲惫地睁开眼,喉口像是吞刀一般的疼,目光轻移,先跃入眼中的床侧之人却是个陌生的老头。

  “殿下!”一旁的庆平出声唤他,过来将他扶起来喝药,看上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您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不适的?”

  他被扶着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头晕,但面对庆平的问题还是摇了摇脑袋。

  床边的老先生把碗递给他,道:“醒了就自己喝吧。”

  他伸手接过热乎的瓷碗,有些吃力,开口问庆平:“这位是?”

  “这位是菱生请来给您瞧病的郎中吴虞老先生,您烧得厉害,怎么都退不下,我去中军帐求请太医的时候被赶出来了,幸好这位前辈肯帮忙过来瞧瞧。”庆平解释了一番。

  楚晏先道了谢,又将碗中的汤药喝尽。

  “红蕊呢?”他放下瓷碗,便又关切地问。

  庆平脸上稍稍露出了喜色,“昨日就放出来了,只是还在原先的帐子里养伤,墨岩在照顾呢,您别担心。”

  楚晏松了口气,看来顾长宁也没有食言。

  “看你烧也退了,药也喝了,人可还清醒?”老头给他把完脉,捋了捋胡子,问。

  “嗯,多亏先生妙手回春。”

  这问题听起来有些古怪,楚晏稍稍坐直了身子,审慎地看着这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吴虞沧桑的双眸对上了他的目光,但此中并无慌乱,反而有如深谭,宁静悲悯。

  他一边拿过一个捣药臼,一边摆手让庆平再去舀半桶雪,还说要在外头等雪化成水再拿进来。

  一向不听外人吩咐的庆平竟然二话不说就拿着木桶出去了。

  虽说已然退了烧,但楚晏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坐直还没一会儿就又只能倚在床头的枕上,偏头看向衣衫破旧的老郎中。

  “您...要和我说什么?”他问。

  老头停下手上捣药的动作,抬头,道:“你挺聪慧。”

  “是前辈支开人的意图太过明显。”楚晏说完又咳了咳。

  老头继续捣鼓那些药粉,不再看过来,只是问:“你可有顽疾?幼时可否体弱?心口处是否常常闷痛?是否偶尔觉得身体不如从前?”

  “不曾有过顽疾,也不曾体弱。不过确实时常闷痛,身体倒还好,但比起从前的确偶尔力不从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捶打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声叹息。

  吴虞将药粉倒出,又捣鼓起药箱中的其他药材,片刻后,拿着那些药粉走上前。楚晏看清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连语气都藏了些恻然:

  “那你可知,你身负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