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局
402, 晏奚昭四楼办公室内，少见的聚集了一堆人，连米迦勒都跑过来凑热闹。
谢戚虽然在医院待了这么久, 各种规则「常识」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却也还是第一次介入到治疗过程中去, 听晏奚昭讲注意事项的时候人坐的僵直，从毛孔都写着认真。
“进入陈姣月的意识世界后, 要注意三点：一，不要过分刺激病患，以免意识空间坍塌受到伤害；二, 不要试图强行将她唤醒，意识世界主人意识高于一切, 如果强行唤醒招到意识排斥，很可能会被直接封死在里面；三，一旦察觉到意识世界窥视你的时候, 请一定要立刻离开意识世界，明白了吗？”
谢戚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记住了，却对最后一条不怎么明白，“什么样的窥视？”
“感觉到接下去会很不妙的那种。”盛芷拎着椅子有些嫌弃的从抖着翅膀冒火星的米迦勒旁边经过, 直接坐到了谢戚对面, 他说的很笼统，“反正这个看你第六感, 你觉得不对就可以直接撤。”
凤栖梧给谢戚解释其中要害,“被窥视, 就足以证明主人是具有意识的, 很有可能是故意玩请君入瓮, 对你们怀抱恶意的可能性很大。”
晏奚昭抿了一口热茶，肯定了两人的话，询问谢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暂时没有了。”谢戚摇了摇头。
“好，我们十分钟后开始治疗，做好准备。”晏奚昭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陈姣月的病床前，将仪器在她额头上贴好。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漫长到让人止不住紧张，谢戚为了缓解情绪，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等等，房间的东西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上次谢戚来的时候，房间里东西很少，只有书架上摆满了书，这次再一扫，书架上清空了一批书，换上了一批新的，都是跟神话有关的书籍，还有几本厚厚的笔记夹在其中，而房间也多了一张轮椅。
陈姣月的？不，不对。陈姣月是躺在病床上被推上来的，轮椅应该在一楼才对。而且陈姣月的轮椅是现在市面上最新型的智能轮椅，但是眼前这张轮椅款式很古旧，看着也过了很多年。
谢戚刚张开口想问，脑子里突兀的闪过一些片段。
医院长长的走廊，一双手转着轮椅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男人转过头来，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前。
“老板！”盛芷收回手，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怪怪的。不舒服的话就别弄了。”
“那里有轮——”谢戚的话戛然而止，就见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轮椅，可他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是谁做了什么手脚。
谢戚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正事要紧，没有节外生枝，“我没事。”
晏奚昭调整好仪器的参数后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一切准备就绪，那我们开始吧。”
米迦勒翅膀抖擞两下，手指在太阳穴上敲了两下，神情若有所思。
“你给他看了什么？”他在脑子里问道。
“呃……”潘多拉沉默了半晌才回道，“已经毁了的，不重要的东西。”
那辆轮椅，是潘多拉的第一辆轮椅，是谢戚送给他的礼物。
当初他意外来到这个世界，没有神格的身体受到神力反噬，明明是邪神，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别说为别人带去什么力量，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台轮椅虽然是谢戚找洋商人买的，但背后刻着的所有有关修复治疗的铭文咒文，都是谢戚亲自写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铭文咒文逐渐失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你是我的病人，我当然会治好你，不用担心。”谢戚的声音犹言在耳，在头顶拂过的触感也后知后觉的涌现。
可同样，也是谢戚亲手毁掉的这个礼物，并且打算将他放逐回原来的世界。
之后，潘多拉魔盒揭开了束缚它的盖子，释放了里面承载的罪恶。
潘多拉回忆着曾经，情绪起伏过大，一不小心就让在旁虎视眈眈的米迦勒看到了记忆。
“他给予了你，又掠夺了你，所以你和路西菲尔恨着主一样的恨着谢老板？”米迦勒慢悠悠的总结。
“米迦勒，不要窥看我的记忆。”潘多拉厌恶的道。
米迦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过你跟我做交易，非要让我带着你的意识体过来，应该不是就做这些的吧？
——
谢戚闭着眼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花园，背后就是别墅，看不清脸的佣人正在晾晒东西，她嘴里哼着歌，像是无意之举，又像是在哄着谁。
谢戚本来想进别墅去看看，突然有风吹起晾在绳子上的床单，露出了另一半的花园，对面静止的秋千架上，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那里，她怀里抱着一只熟悉的吉娃娃。
谢戚记得这只吉娃娃，正是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陈姣月怀里抱的那一只。
在意识世界的时候，时间和逻辑很有可能是错乱的，它们只根据主人的需要从记忆里提取东西。
比如说孤独寂寞的小主人需要一只狗陪伴，于是那只在她成年后才养的吉娃娃出现在了小主人的手上。
意识世界并不需要考虑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存不存在，只要它在记忆里存在就可以了。
谢戚走了过去，小女孩听见脚步声也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哥哥，你踩到我妈妈了。”
谢戚瞬间只觉得毛骨耸立，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让出那片地方。
“妈妈让我谢谢哥哥。”小女孩说完，就又重新低头抱着吉娃娃，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声不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戚盯着之前他踩的那片地，总感觉真的活动了一下。
正在他思考要怎么做的时候，小女孩又突然嘻嘻笑了两声，搞怪的看着他，“其实我是骗你的哥哥。”
“我现在这个年龄，妈妈还活着，没有在地下，所以你没有踩到我妈妈。”她嬉笑着问谢戚，“所以你现在有觉得好一点了吗？”
谢戚：“……”谢谢，更细思极恐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无疑是陈姣月，虽然还没张开，但从五官的形状也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奇怪的是，陈姣月在这里，他却并没有看到陈董。
“爸爸去找妈妈了。”陈姣月径直回答着他的疑惑，她勾着嘴角缓慢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是专门来见你的啊。”
谢戚冷不丁的浑身一冷，他镇定下来冷静的问道，“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想再见见雪渡，可是我的记忆里，永远都只有他厌恶的，憎恨的表情。”
“可我想要他对我好。”
陈姣月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从小就很多人说，我妈妈疯了，她是个疯子，我也会是个疯子。他们说错了，妈妈只是生病了。她病得时候会掐住我的脖子，会打我，会说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该多好。”
“她不病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只是依旧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要从哪里说起呢……啊，你知道陈氏那年经历了危机，差点破产吗？后来爸爸竞标成功得以翻身。不觉得很奇怪吗？被排挤成那样的公司，怎么突然就竞标成功了？是不是窃取了谁的人生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要是知足就没事了，可是他没有，他开始贪了起来，他想要的东西变得更多了……”
“后来有了我，妈妈劝他就算是为了我行善积德吧，爸爸没有听，他变本加厉——妈妈疯了。”
“再后来爸爸的方法不奏效了，公司又有隐隐下滑的趋势，但幸好，这个时候妈妈死了，他找到了新的办法。”
“我们生活在妈妈的背上。”
陈姣月说完最后一句话，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响，谢戚回头，一个女人坠落在地上生死不明，血蜿蜒一地，陈董正惊慌失措的趴在二楼阳台上。
谢戚几乎立刻就想到退出意识世界，他意念一起，身形就开始变得浅淡起来。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局。”陈姣月半点都没有拦着，她安静的坐在秋千上笑，“我们等会见。”
她说。
——
谢戚想要撤离意识世界却被拦住了，他清楚的知道，可是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外面。
“怎么回事？”按理说，意识世界是由主人的记忆构建而成的，陈姣月今天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沉浸在意识世界了，所以她的意识世界不应该出现这个医院才对。
退一万步讲，陈姣月就是看到了，但是心血来潮撇的一眼，怎么也不该这么真实。
“谢老板？”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戚转过头去，就见穿着哥特服装的少女披散着一头长至脚踝的卷发，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花环，背后跟着几个小孩，几个小孩似乎很害怕，躲在少女身后悄悄探出头来。
谢戚注意到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嘴唇里探出尖牙，是吸血鬼。
眼前的人不是修罗鬼，而是始祖吸血鬼安娜。
安娜转过身依次摸了摸身后几个小孩的脑袋，然后拍了拍他们，“都自己去玩吧，妾身有些话要同谢老板说。”
“好。”吸血鬼小鬼们倒是乖乖的跑远了。
安娜看着他们，眼睛里有着光。
谢戚和安娜仅一面之缘，印象却清晰，安娜优雅背后藏着的是深深的疲倦和厌世，和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一样。
“老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安娜突然开口问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戚唯有沉默应对。
“妾身……明白了。”安娜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她看了眼那些吸血鬼小鬼，径直站了起来，“或许，就不该产生羁绊，没有羁绊就不会为他们难过。”
“为什么赐予我长生，赐予我共情的能力，却又一次次从我身边剥夺呢？”安娜喃喃自语的往外走。
谢戚听见她飘摇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恩赐吗？不，是惩罚。”
安娜消失了，吸血鬼崽子们也消失了，谢戚原地坐了一会儿，没有人再出现，场景也没有改变。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看了看远处的医院，起身走过去。
热闹来的突兀，眼前的场景一变，变成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十字路口，载着客人的黄包车快速从面前跑过，到处都是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人，还有警察队拿着枪在巡逻。
热闹的市中心街道，抬头就能看到医院，处处都真实细致，让谢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时空。
毕竟医院是时空交界处，来医院看病的人都来自不同的时空，保不齐就有一个时空正在经历民国时期呢。
不过很快有人过来搭讪，谢戚一看到他的脸就可以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骗了。
“小哥瞧着挺面善，你也去这家医院看病啊？”谢戚听到声音抬头，猝不及防对方一张空白的脸，他懵了一秒钟，立刻反应过来。
他现在还在意识世界，只是大概率不是陈姣月的意识世界，至于具体是谁的，谢戚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码的太卡了，本来说好日六，结果就码了三千七，剩下的欠着吧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