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选择你们的对手, 让我们看看会是哪些幸运儿呢？”副船长克洛斯拔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响。
随着他话音落下，数道光束在观众席扫过，每停留在一个人的人的身上, 那些死气沉沉的面孔就会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满是绝望。他们抓着座椅扶手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哆嗦着嘴唇疯狂摇头, 抗拒到浑身都止不住痉挛。
接二连三的弹射声中, 被选中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座椅飞了出去，然后“彭”地炸成一朵朵烟花, 爆炸的血雾铺面盖地浇灌而下。
“哥！”祁灵云眼睛被强光刺疼完全睁不开，他看不到外面发生了声音，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收紧了抓着哥哥手腕的手指，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侧身微微挡住。
带着淡淡金色的灵素在身前形成一个防护罩。
“咦？”祁灵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防护罩形成之前挤了进来, 不过不待他仔细去探索，点点滴滴粘稠的液体就砸在了防护罩之上，浓烈地血腥之气直冲鼻尖, 他忍不住难受地皱起脸。
下一秒,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灵素扑面而来，顿时所有血腥气都被阻隔开去，防护罩之内只剩下了哥哥的味道。
祁灵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却还是立刻就一扭身把头埋在了哥哥肩膀上, 委委屈屈地小声道, “好难闻，不舒服。”
他说着蹭了好几下, 本以为哥哥会受不了推开他，却不曾想那只抬起的手顿了顿，最后不容置疑地摁在他后脑勺上，浓度骤然攀升的黑色灵素让他脑中“嗡”地拉响警报，顿时所有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闯入五感的异样被他忽略。
粉发少年头皮都炸开了，却乖乖地就着这个姿势站着没有抬头。
祁灵玉手指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弟弟的头发，始终看着前方的眼神逐渐凝结成冰。
只见那漫天血雨之下，无数断臂残肢坠落，却又在半空中膨胀扭曲变成怪物咆哮落地，手一挥便抓住三三两两尚未反应过来的人塞进口器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那些怪物庞大，数量又多，落下之处无数血雾炸起。
“这是……什么？”有灵素师愣愣地看着还完全没反应过来。
“恶心的东西。”有灵素师运起灵素气息，拿出自己的武器就迎了上去。
然后很快，灵素师们就发现，自己的攻击打过去竟然像是在给这些怪物挠痒痒一样，根本无法撼动它们分毫，还反过来吸引了仇恨，被怪物抓住塞进了口中。
有灵素师不甘心再度冲上去，但更多的灵素师却是屁滚尿流地喊着“救命”四散奔逃。
“哦～普通人们的完美开局，竟然将灵素师先生们压着打，真是令人意外的结果，啊，有一位灵素师选手真坚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试图和同伴携手杀掉我们的一个普通人选手——真可惜，失败了，三位灵素师都被吃了，虽败犹荣，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克洛斯解说的声音已经逐渐亢奋了起来，他高声喊道，“真是不错的战斗，多么的青春多么的热血，想必各位看得很开心吧！嗯？怎么听不到我们亲爱的观众们的尖叫声？看来是这场面还不够刺激，那么就只好投入更多的人让战斗燥起来了，这一波的幸运儿们会是谁呢——”
“啊啊啊啊啊！”观众席爆发出震天尖叫声，他们拼尽全力嘶吼，脸红脖子粗，青筋都爆出来了，声音也嘶哑破音了，甚至喉咙口都能尝到咸腥味，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克洛斯的声音顿了顿：“大家的热情我都听到了，原来我们可爱的观众们都是内敛的性格啊，可是比赛需要友好的氛围，你们的加油鼓劲会为场上的选手带来无限的力量，真是让人苦恼啊。”
“这样吧，我们就根据尖叫声的大小，每分钟弹出一个幸运儿入场，为这场美好的战斗添砖加瓦吧，诸位观众朋友，可千万一定好好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啊哈哈哈！”在他放肆而热烈的大笑声中，天空又炸开一朵血花，又有数个怪物从断肢残臂中诞生。
整个场面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说明，那就很只有“癫狂”了。
金色防护罩内，摁着弟弟脑袋站在那里的祁灵玉显得和这癫狂格格不入，他冷眼看着，表情没有半点动容，周身那稳步攀升浓度却死死卡在形成灵压场临界点的灵素也没有泄露出丝毫主人的情绪。
不详气息没有半点遮掩的铺陈开来，黑色灵素仿若一头无形的巨兽张牙舞爪地盘踞出一片空旷无人的地带，所有人类乃至那些怪物都本能的避开了这片地方。
眼睁睁看着有个明明已经丧失了理智到处跑的灵素师，竟然在快要靠近这片区域的时候，硬生生脚下一转连滚带爬地换了个方向跑了，而那个紧追不舍的庞大怪物更夸张，居然瑟瑟发抖吱哇乱叫地扭头就冲向了人群，连马上就要到手的猎物也不要了。
某个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的杀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这是什么原理？”
几乎是开口的那一刻，一只手径直抓过来。
小二暗道不好，立刻就想要往旁边闪开，却不想那只手竟然预判了他的动作，他根本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变的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对方控制住了，整套动作连贯下来看着就像是他主动把自己的脑袋送过去的一样。
小二被抓住的一瞬间下意识就想跑，然后就觉得头皮一疼。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刻默默地止住了动作，还真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脑袋往对方手里送了几分，然后顺着那只牢牢薅住自己头发的手看向了它的主人。
粉发少年将下巴搁在哥哥肩膀上，笑眯眯地道：“绿头王八是你啊。”
他话听起来像是很意外，但从脸上的表情看来，早在抓到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是谁了。
“诶，你居然不受哥哥的灵素影响，为什么？”祁灵云有些好奇眨巴了两下眼睛，轻松随意的语气像是在和好朋友闲谈一样的问道，“是有什么这方面的扑克牌吗？”
“算是吧。”小二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祁灵玉竟然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早就暴露了，不由心情复杂。
他纠结了一晚上，想了很多在新老板面前露相的场景，甚至想过直接把不怀好意的船长绑起来当投名状，但后来想想他是个很循规蹈矩的杀手，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杀手都是拿钱办事的，哪个杀手上赶着先把事儿做了，再根据事儿找雇主的。
但问题就来了，他和新老板之前才打了一架，他就那么空着手去，只怕王八脑子都要被打出来了……等等，不对，他又不是王八！
小二赶紧把“绿头王八”这个不吉利的外号驱赶出脑子，又忍不住想，他没给新老板办成什么事，还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就躲在老板弟弟的防护罩里，新老板会不会觉得他太没用了，所以不想要他啊？
小二心中无比纠结，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能不能别薅我头发了？它上了保险的，掉的每一根都是钱。”
小二这头头发能这么光滑柔顺，那都是花了大价钱保养的，毕竟他一般以杀手身份活动的时候，会全身都缠起来，这头墨绿色的头发就是他的标识，当然要好好养护了。
给它上保险只是最基础的，他甚至给头发注册了一个商标，之前可是有不少杀手盗用他的身份接单，他摩拳擦掌就等着那些人多攒点钱，等到他想退休的时候，就专门打版权官司掏他们的钱生活。
为了自己的养老金，小二可是把神圣法庭的法典好好琢磨了一番，结果最近这几年那些人竟然良心发现金盆洗手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把他的金盆给洗了，打算不再盗版他的形象出去接单了。
肯定是他名气越来越大，这些人怕他会去找麻烦，所以及时收手了。对自己的名声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二如是想着，之后又仔细算了一笔账，发现这点金额要是立案打官司的话不太划算，他就只能无奈地自己动手把钱都“要”了回来。
那些家伙还挺客气，“给”的钱竟然比他算出来的金额多一倍，就算是利息吧。小二满意地收了钱，也决定原谅这群人的盗版问题，并且留下一张纸条鼓励他们接下来继续盗，只要有足够的利息，他是不嫌麻烦的。
可惜那些人太过于自忏形秽，转区域的转区域，转行的转行，都没有再在九十二区杀手行业出现过，真是令二痛心。
“昂～那你不要跑哦，慢吞吞的小鳖就该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要想不开和猎豹赛跑。”祁灵云说着就松开了手，在他的特意控制之下，竟然一根墨绿色的头发都没有带下来。
又是王八又是鳖的……小二揉按头皮的手指一顿，露出有些纠结的神情，真的不能给他一个吉利点的称号吗？
不过很快小二就不想这些了，场中的怪物越来越多，抬眼看去甚至已经称得上摩肩接踵，然而还不断有烟花在空中炸开，这片不知道什么原因形成的净土也迟早被挤压。
“那些东西，”他想起自己出声的目地，直接伸手一指道，“不觉得很眼熟吗？”
祁灵云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却被哥哥再次不容置疑地摁了回去。
祁灵玉的声音很冰冷，听起来格外不近人情：“是精神攻击，把眼睛闭上。”
祁灵云如今年岁渐长灵素量也翻了倍，已经来到了超凡级的巅峰，灵魂逐渐变得厚重，对这方面的攻击也有了抗性，唯有精神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形成不了任何有效抗性，就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孩，谁伸手都能触碰一下。
但偏偏他的精神又非常坚韧，按理说他对精神攻击没有抗性，也就代表着他的精神是很容易被摧毁重伤的，可偏偏那些攻击落在他的精神上都留不下显眼的痕迹，过了当下缓过劲来了就又活蹦乱跳地跟没事人一样了。
一度让帮忙测试的两个精神类怀疑他其实是装的。
不过因为祁灵昭和林盛予两人都在五年前就跟着郑芸离开了十三区，林盛予突破到区域级的时候人已经在混乱区了，也就是说测试用的精神攻击只是超凡级的。
而能制造出这种场景的精神攻击显然不可能是超凡级，再加上这里还叠加了一个领域，能力必然是得到了增幅的。
退一步说，就算精神攻击留不下痕迹，可不代表不会疼啊。
“哦。”祁灵云赶紧把头埋了回去，还顺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眼前这些，都是精神攻击？”小二回过味来，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时隔六年还会再看到这些怪物。”
六年前的酒店，小二也住在那里，自然也看到了那场盛大落幕，或者说正是因为看到了那场盛大的落幕，他才会拒绝联盟的招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咳，当然，夸下海口却最终连四强都没得到，觉得丢脸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我还以为这些东西我早就忘了，没想到记忆还挺深刻的。”小二喃喃自语。
他以为自己也不会得到回应，却听到少年冷淡地声音说：“因为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些从人类血肉中扭曲畸变而出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此时正存在着的，它们一口一口吃掉的是灵素师的精神，因为他们是精神状态，所以没办法给那些怪物造成太多伤害。
有领域的遮掩，再加上事情发生的突然，祁灵玉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里其实还叠加了精神类天赋，直到那些怪物的出现，得到结果后再往回推敲，一切就都明白了。
不过祁灵玉的眼神逐渐冰冷，并不是因为现在发生的一起，相反，正是因为发现这些扭曲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他才抓住了一直忽略的一个点。
世界本源或许并不是世界本源，至少祂最开始不是。
当然，这些纷杂的信息，还需要重新整合梳理一番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现在，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祁灵玉并指点在金色防护罩的某处，一滴粘稠的鲜血像是露珠一样盛放在那里，黑色灵素将其包裹起来，黑卷发少年平静吐出两个字，“咒成。”
一直平稳蛰伏着的黑色灵素陡然暴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