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完结】>第91章 多荒谬啊

  睁眼。

  幽绿的火光暴涨,青铜灯中,朱幸的真灵像被拍扁的烙饼,鼻子眼严丝合缝地紧贴在无形的屏障上。

  到了这步田地,他居然还能自顾自的鬼哭狼嚎,可想而知受到的惊吓有多大了。

  这是钓到条大鱼?

  殷停心间一动,留下朱幸本是随意之举,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听他颠三倒四的言辞,竟是涉及了那位不可说的魔教教首。

  教首无妄生是千年前的人物,而这朱幸也遗臭了千年,保不齐他还真知道些什么。

  自从对梦境中乐知道人的身份有了猜测,殷停便对和乐知道人同归于尽的无妄生怀有莫大的兴趣。

  眼见出现个疑似知情的,言语中还涉及无妄生的生死,殷停自是不肯放过他。

  透明的真灵手中一掐,多出了根三寸来长,头发丝粗细,针尖泛着秘蓝幽光的银针出来。

  银针被无形的法力擒拿着,悬浮在掌中,并未直接接触真灵,饶是如此,殷停仍是感到刺骨的阴冷。

  这银针便是用莫摇光予他的秘法凝练而出,有个歹毒的名字,附骨针。

  作法是抽取活人真灵,以密祭之法养练,功成之后,可直取修士真灵,扎根灵台,以真灵精元为养分,直至将人吸得真元尽散。

  中此针者,每时每刻便如万数银针刺体,生不如死。

  殷停自然不会去抽取修士真灵养练,在虚为天中,旁的不多,为非作歹的小妖却如蝗虫取之不尽。

  他私下里抽了些小妖真灵,瞒着祝临风私下做成此事。

  即使如此,祭炼附骨针的过程之残酷仍是另殷停心惊不已,功至一半便前功尽弃,最终只得了这一枚半成品。

  功效如何他却不好说,毕竟没在人身上施展过,不过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

  他眼一眯,托着银针,不怀好意地走向还在疯言疯语的朱幸。

  朱幸被他关在了魂灯之中,他已然脱了猪身,原身是个其貌不扬,嘴唇外翻,鼻孔粗大,甚至说得上丑陋的中年人。

  此时他的五官因恐惧而扭曲,透明的真灵躯体边缘有一丝一缕的烟雾飘散,似乎随时便会消散。

  殷停严肃地看向这个巴掌大的小人,问话道:“朱幸,你说无妄生没死,那他现在究竟在何处?”

  无妄生——

  这三个字一出,便如戳中了朱幸的疯穴般,他猛地顿了顿,而后真灵上的五官模糊成一团雾气,身子也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竟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殷停慌了神,忙向他的真灵中注入少许法力,溃散的势头这才缓缓止住了。

  真灵重新幻化出朱幸的五官,他眯缝着眼,用瞧傻子的眼神极其不屑地瞥了眼殷停,而后指了指身后的长燃不熄的灯焰,嘶声道:“无妄生,不就在这吗?”

  “你活不了!我也活不了!他来了——他来了!!”

  他拼命捶打着屏障,声嘶力竭地咆哮。

  殷停瞳孔一缩。

  魂灯中长燃的是褚寂的一缕真灵,朱幸竟说那真灵是无妄生,莫非褚寂便是无妄生?

  自己将他的魂灯摆在灵台中,岂不是引狼入室,卧榻之侧,夜夜与虎狼相伴!

  尽管真灵无法感知冷暖,殷停仍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久久喘不上气。

  不,朱幸老魔狡诈无比,他的话不能全信。

  殷停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挤出张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将泛着冷光的银针往前一送,怼在朱幸的面前。

  “朱幸,你少装疯卖傻,想你当初也是魔道有名的魔头,可识得此物?”

  银针滴溜溜的转。

  朱幸仍是不买账,就如看不见一般,嘴里嘀咕着疯话。

  殷停狞笑一声,将银针往前一送,眼见要刺进朱幸囟门,他终于有了反应,眼中的痴傻之色一收,透着贼眉鼠眼的精光。

  见状,殷停心头冷笑。

  孩子生病怎么办?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殷兄弟,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先将我放出魂灯,这才有得谈。”

  似乎是看出殷停想从他口中撬出东西,朱幸干脆趁势讨价还价起来。

  殷停自然不肯,那朱幸手段千变万化,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烂船还有三千钉呢,若是将他放出来,说不准便有奇诡的手段,一个弄不好,反倒受制于他。

  所幸不再言语,默默催动起附骨针的法诀,直直刺进朱幸真灵!

  “等……等等……”

  他目露惊之色,边退边喊道:“我说,我愿说!”

  晚了!

  殷停一声冷笑,只听“咻”地一声,银针收成毫毛大小,刺进了朱幸囟门。

  “啊啊啊啊!”

  朱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黑色的纹路从囟门开始往全身蔓延,像刚从墨汁中捞出来。

  殷停吓了一跳,他没料到残缺版的附骨针还有这般功效,看着朱幸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是真害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将他给弄死了。

  当然,再没底也不能再表现在脸上,若是被自家的手段给吓住,岂不在对峙中落了下乘?

  殷停是做惯了戏的,便是心中敲锣打鼓,面上也能绷出个泰然自若。

  这下歪打正着,还真将心深似海的魔头朱幸给镇住了。

  那附骨针不过是个残缺的,并没有十分的阴毒,加之这针只是治住了他的真灵,或钻或搅的手段还没催动呢,哪能如他变现得一般,下一刻就要真灵破碎而亡了?

  他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大半是装的,目的便是示敌以弱,让那毛头小子误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了,好将自己放出魂灯。

  待出了这钳制着他,让他不得兴风作浪的魂灯,他自然有千万种法子炮制这个毛头小子。

  谁料,殷停压根不上当。

  朱幸心下思忖。

  眼下诓骗他放我出来是不成了,那就只能先顺着他的意,吐露些实情,待取信于他,再另做打算。

  至于几分真几分假,中间的分寸还不任我拿捏?

  只是这魂灯……

  他用余光隐晦地瞥了眼燃烧着的灯焰,眼中闪过实质的惊惧,方才他瞬间的惊恐并不全然是做戏,在这魂灯中,呀切实感受到了无妄生的气息。

  “好兄弟,快快住手罢!我什么都愿说!”他鬼哭狼嚎。

  殷停掐算着火候差不离,也真怕将他玩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手一招,将附骨针唤了出来。

  清了清嗓子道:“我便问你,方才你言辞间提及无妄生,说他尚且在世,这话可是真的?”

  “你得先告诉我,这魂灯中具体燃烧的是何人的真灵,我才敢作论断。”

  朱幸仍作出副气虚的模样,拉长了嗓子,显得中气不足。

  “呵呵,”殷停咧嘴一笑。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讨价还价。

  他意识到与这等老魔交手,不用出些狠毒手段,他是万万不肯说实话的,当即不再犹豫,将附骨针刺了回去。

  对朱幸连连的讨饶声充耳不闻,默默催动记载的折磨人的法诀。

  直至朱幸奄奄一息,他方才罢手。

  “朱幸,你死到临头却还想着讨价还价,”话至一半,殷停扫了眼朱幸如今的惨状,转而想到,现如今,死对这老魔头来说,才算是解脱,于是改口道:“你放心,我有一百种法子折磨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仙缘有多长,你的命就有多长!”

  此言一出,顿时成效不菲,朱幸蜷缩着身子,神色间唯唯诺诺,配合了许多。

  “先将你方才的疯言疯语解释一通!”

  “方才,我确实感应到了无妄……教尊的气息……”

  朱幸勉强浮了起来,眉宇间写满了犹豫,语气也吞吞吐吐。

  殷停心中一突,指着魂灯,问:“这是无妄生的真灵?”

  “有些像,又有些差别,我弄不明白,或许是教尊转世之身?”

  朱幸语气小心,似乎怕触怒了殷停,心头却在冷笑:慢慢猜去吧,究竟是无妄生残魂未散,还是转世之身,哪一个都足以吓死你这奶娃娃。

  殷停思索一阵,暂时将魂灯的事搁置,关于此事,他有更好的人选询问。

  “你在虚为天待了不少年岁,”他话锋一转,“我且问你,虚为天可是和白莲教有关?”

  白莲教?

  这下换朱幸摸不着头脑。

  无妄生出生的白莲教他自然听说过,在他活动的几百上千年前便是世间魔道魁首,可自他避走虚为天以来,并未听闻过虚为天同白莲教有染。

  虚为天原是荒蛮之地,直至数百载前,一位神秘人带着破碎的人皇玺来到虚为天,点化众妖,分封神位,及至数百载光阴,虚为天才逐渐成了如今的神庙林立的神道昌国。

  而那神秘人便被众妖尊称为神主,众神之主。

  这神主来历极为神秘,便是在虚为天中也几乎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朱幸自然也无从得知了,但定然是和白莲教没有关系的。

  但他不愧是积年老魔,一肚子坏水转得极快,眨眼工夫便明白了过来,殷停为何有此一问。

  想必外界多是误以为人皇玺残片叫白莲教夺了去,见虚为天中神国昌隆,这才认为虚为天和白莲教有关隘。

  他乐得殷停被误导,便拍着胸脯保证道:“兄弟猜得不错,虚为天正是和白莲魔教有关!”

  “那你可知,白莲教在虚为天的布置,所图为何?”殷停紧接着追问。

  他虽不信朱幸,但白莲教和虚为天的关系在他眼中早是做实了的,不止因为人皇玺,更因和莫摇光汇合后,他说这虚为天中,竟还供奉着明水法王的神像!

  你家法王都在虚为天明晃晃盘踞了,还说虚为天不是你的地盘?

  莫非想狡辩成那法王是教中奸细,实则和褚寂有染,你白莲教对虚为天之事一概不知不成?

  多荒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