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熠在苏铭夜那里待了两天,知道夏育东出差回了家,他才回去。

  那天把夏维星掌心割破后,他看见他就像一只颤.栗的老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一想到夏熠那天毫不犹豫地用碎片割破他的手,还那么风轻云淡的笑,他便觉得后背发凉。

  一个人让你看不透的时候,你会有敬畏心,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夏熠。

  梁淑仪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知道是夏熠动的手,在夏育东回来后第一时间向他告状。

  夏育东听后却满脸烦躁,“你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就不能互相忍让下?公司的事情已经够让我乱的了。”

  这次回来,税务部门说要彻查,原因是有人匿名举报他们偷税漏税,要求他们配合。

  还好他有关系网,及时通知,才有挽回的余地。

  不然罚款不说,他可能还要进局子。

  夏育东怀疑公司内部出了奸细,但又找不到是谁,那么了解税务情况的,应当是财务部。

  “我没空操心家里的事情,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了添堵。”

  夏育东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能不管就不管,眼下心烦意乱的事情那么多,他更不想插手。

  听他这样说,梁淑仪暗中咬牙。

  “行,既然你不想管教你儿子,那我就替你动手。”

  于是夏熠回来后没多久,梁淑仪冲进他房间,什么话都还没说,迎面一个巴掌就要扇过来。

  没想到他不但反应快,还会反抗,夏熠反手把人一推,梁淑仪摔到了后面。

  虽然察觉到夏熠的变化,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敢公然反抗,再怎样她也是长辈。

  “从小到大,打了我那么多次,还没够吗?”

  夏熠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男生睥睨的眼神充满不屑,嘴角勾着凉薄而讽刺的笑。

  梁淑仪手撑在地板上想要起来,被夏熠踩住了脚。

  “在你儿子动手打我的时候,你有替他忏悔过吗?我被他打是活该,我打他就是罪孽吗?”

  瞪大着眼,梁淑仪望着被夏熠用脚踩的那只手,不敢相信地咆哮,“你敢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不敢?”

  夏熠轻声反问,提醒她:“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夏家,你所有用的吃的全是姓夏的提供给你的,你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才是。”

  听见这话,梁淑仪彻底疯了,从夏熠的脚下挣扎出来,她便不顾一切朝夏熠扑过去,想用手挠他的脸。

  夏熠看她失控,从房间跑出去,撕扯了几下衣服,冲进了夏育东的书房。

  “爸,阿姨她……她说要杀了我。”

  从夏育东的眼睛看来,夏熠的衣服和头发都乱了,整个人气喘吁吁的,眼神之中还有惊恐。

  梁淑仪跟在后面扑进来时,清醒的理智才回笼,看到夏熠躲在夏育东旁边,更是气得咬牙,“你怎么那么能装啊?刚才你说的什么?不是说我吃你们家用你们家的吗?这种话怎么不敢当着你爸的面说了?”

  这话刚问完,夏育东便冷笑了声:“他有说错吗?家里的钱有一分是你挣来的吗?”

  “我——”

  梁淑仪张口却说不上来。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夏熠的圈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气愤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把我当成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快速解释完,梁淑仪赶紧说:“他刚刚把我推倒了,还用脚……”

  “阿姨,明明是你莫名其妙冲进我的房间,想要扇我一巴掌,我下意识反抗有错吗?”夏熠打断她的话,不动声色反驳。

  “那还不是因为你伤了维星?他可是你弟弟!”

  “是他先进我房间翻我东西的,你怎么不说他前两天还打我了,他有拿我当哥吗?”

  不管梁淑仪怎么说,夏熠都有话应对。

  “你——”

  “行了。”夏育东烦得很,不想再听他们争吵,“实在不行,夏熠先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吧。”

  “为什么要我搬?”

  虽然夏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怕夏育东怀疑,才没提出来,但眼下听他这样安排,还是不爽。

  直到他接下来说:“我把明江那套房产过后到你名下,以后你就住那里。”

  听闻,夏熠嘴角流露出笑,给了梁淑仪一个挑衅的眼神。

  梁淑仪心疼得都在滴血。

  “明江那套房子不是说好给维星……”

  “说好什么?你想跟你儿子一起搬到那儿去?”

  夏育东一句话刺激到梁淑仪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什么叫我儿子,那难道不是你的?”

  “好了,你闭嘴吧。”

  夏育东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转头看向夏熠,“你回房间收拾东西吧,待会儿我安排司机送你。”

  夏熠知道他这样安排的用意,终究还是保全了他们一家三口。

  不过无所谓,有房子就行,这可比所谓亲情值钱多了。

  -

  待收拾完行李已经是晚上了,夏熠没想再和他们母子俩起争执,打算静悄悄离开。

  可是梁淑仪咽不下那口气,夏熠今天彻底惹到了他,她不替自己讨回来她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看着夏熠上车后,梁淑仪拨出一通电话,告诉那边的人在暗中准备好。

  明江小区位于临高的富人区,也是黄金地段,司机的车快开过去时,忽然发出“嘭”一声,他吓得肩膀哆嗦了下,心想应当是车胎爆了,告诉夏熠一声,下去准备查看情况。

  然而他刚把车门推开,一只手就忽然出现,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朝后拉。

  司机被摔到地上,那个人倾身进到车里,匕首伸到了夏熠面前。

  “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

  刀尖在说话间已经抵在夏熠的脸上,微微一用力便扎出了血珠。

  “我自己下。”

  夏熠很淡定,屏息凝神,推开了车门。

  在他下车后,早已在旁等待的人便一把将他揪过去,踹倒在地。

  后脑勺磕在地上,夏熠的眼中还是未见慌乱。

  他没条件地相信苏铭夜,他说会派人在暗中一直保护他的,那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如果赌输了,也没什么好懊恼的。

  那个男人弯腰将夏熠拽起来,就要拖他去后面停着的商务车。

  夏熠被他勒得透不过气,重重咳嗽起来。

  浓黑的夜色像泼了墨一般,大地静得悄无声息。

  就在夏熠要被带上车之时,奇迹出现了。

  身穿黑衣的男人魁梧有力,轻松解决掉拿刀的男人还有企图塞他进车里的男人,将他解救出来,随后带他上了一辆摩托车。

  夏熠坐在后面,仍然惊魂未定。

  他不敢相信,苏铭夜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只有一位,幸好今天的对手只有两个,不然他要怎么解决?

  “谢谢。”劫后余生的感觉平复下来后,夏熠真诚开口。

  “不必,奉命办事。”

  黑衣男很高冷,回复完夏熠这一声就不再说话。

  夏熠和他也没什么好聊的,安静地坐在摩托车后面,直到他把他送到苏铭夜住的小区。

  在夏熠下车后,他倒是挺认真做了一段自我介绍,说他是什么世界格斗冠军、拳击冠军等等一系列牛批的头衔。

  夏熠听得满头雾水,没什么概念,只问:“那你可以一个打十个吗?”

  “最高记录打过三十二个,不过他们都没带刀,带的话可能最多十个。”

  “………”之前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了。

  抱着震撼的心情,夏熠来到了苏铭夜的家。

  不过他并没有在家里,是护工来开的门,告诉他苏先生出去了。

  夏熠怔怔点头,问:“我可以进去歇会儿吗?”

  护工心想您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不需要问我吧。

  在夏熠坐到沙发之后,他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苏先生今晚好像有事儿,他说不会回来了,让我忙完就回去。”

  “嗯。”夏熠笑笑,“那你下班吧。”

  苏铭夜不回来正好,今晚精神太疲惫,他也没有精力应付他。

  护工走后,夏熠慢慢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脸上被刀尖戳破的伤口泛着红,不是很深,看上去却很明显。

  可能是那时面临危险,弦绷得太紧,他这会儿实在太困了,睫毛一合,迷迷糊糊间就进入了梦乡。

  夏熠做梦经常会梦见前世,他想起自己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为的就是在这样一个宽敞舒适的大房子里。

  这次,在前世的画面里,夏熠梦到了苏铭夜,他居然成了他空降的上司,依旧铁血冷面无情,比前领导更能压榨员工。

  成为苏铭夜的下属之后,夏熠才深刻领悟到,比当情人更不容易的,是当他的员工。

  梦总是离谱的,夏熠却觉得很真实,如果他没有死亡的话,在他原来的那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可以遇见苏铭夜。

  “我不要……”

  “苏铭夜,你好讨厌……”

  闭着眼,夏熠不停在嘟哝。

  他额前发丝细碎,乱糟糟的,看着比平时少了几分戒备心。

  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男人,鬓角旁还冒着虚汗,眼中还有惊慌未被抚平,直到听见他叫他名字,后怕的情绪才被冲淡,脸上有笑意荡开。

  是有多想他?连做梦都在叫他的名字。

  坐在轮椅上,苏铭夜俯身更加贴近他。

  看见他脸上的伤时,不忍皱眉。

  虽然只有不起眼的一点,也足够让他难受。

  夏熠仍然无知无觉地睡着,只是不太安稳,微微皱眉,仿佛睡梦中有什么东西困扰着他。

  苏铭夜很想抚平他眉间皱褶。

  让他不再有那么多的烦恼。

  他知道夏熠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可能他没跟他讲过几句实话,所以他从来也不觉得完全看见了真实的他。

  轻轻抬起手,苏铭夜用语音关了灯,想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可他的手放在那里,男生的脸却在不知不觉中贴上来。

  他只好温柔地轻触男生的发梢,像是在哄他。

  一路的忐忑在这刻终于缓缓落地。

  苏铭夜想,夏熠对他的重要性,连他自己都低估了。

  已经有太多人欺负他了。

  以后要对他更好一点才行。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却又听见他的呓语:“不是为了钱,我才不想理你……”

  苏铭夜的手僵在半空,无语凝噎,很想把他给弹醒。

  当然,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夏熠睡得正熟,忽然被人弹了一脑瓜崩。

  “嘶——”

  像只满怀怨气的小猫睁开眼,还未反应过来,唇瓣忽然压下柔软的重物。

  一阵潮湿、缠绵的碰触。

  舌尖攻破他的城防,跑到他的领地里撒野,同他厮磨、纠缠。

  伴随着吮.吸亲吻的动作,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令人脸红的轻微水声。

  被吻得头晕,夏熠刚刚重启的大脑连网络都没有连接,就被迫接受了太多的讯息。

  有力的手臂从他的后背穿过,将他整个人捞起来,夏熠气息不稳地喘了一声,胸膛顷刻间贴上对方,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

  不是说苏铭夜今晚不回来了吗?

  吻他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这似曾相识的强势吻法,以及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夏熠睡着觉突然被吵醒,被亲吻,真的会慌乱。

  客厅还没开灯,明明他睡觉之前是亮着灯的。

  夏熠想要退开,后脑勺却被牢牢扣住,他搂着他的腰贴近自己,困在他的胸膛中,仿佛想将他永远地束缚在自己的怀里。

  裹挟着他的感官,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温热宽厚的掌心扶在后脑,两人靠得太近,夏熠的鼻尖除了萦绕着清爽凛冽的松香,还有淡不可闻的烟味。

  苏铭夜会抽烟吗?

  他好像第一次在他身上闻见这种味道。

  原来,他反感的并不是烟味,当它出现在苏铭夜的身上,就变成了诱人的蛊惑。

  黑暗里的湿意无声放纵,心跳都被无限放大,无边无际的浓稠里,暧昧牢牢锁住。

  夏熠被抱到苏铭夜的腿上时,僵得一动不敢再动。

  “你的腿还有伤,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

  他强有力的双臂猛然将他向上托起再抛下,伴随着夏熠的惊呼,他嚣张地问:“伤对我有影响吗?”

  “你不能这样不顾忌身体,会留下后遗症的。”

  苏铭夜没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把夏熠完全收纳折叠,让它妥帖安放好,不让他受到外界的侵害,也不懂要怎么安抚他的情绪,不那么难过。

  拥抱的力度已经不能够满足。

  他还想索求得更多,“夏熠……”

  喃喃地唤他的名字,男人抬手轻抚他的眼尾,眼里是病态的偏执。

  让他肆意而清晰地进行了感受,他是有多么强烈的渴望。

  夏熠撑在他的肩膀,有一丝惊叹。

  身体的温度居然是那样炙热滚烫的,像是经历了40度的高烧。

  “我以为你会很能忍。”

  夏熠勾住他的小拇指,“那你之前为什么拒绝我?”

  这个问题再提起会很尴尬。

  苏铭夜不想说。

  “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我听了会伤心。”

  夏熠这么说完,他立即收敛了快要漫出眼底的幽暗,顺从地任他拉着。

  并郑重开口:“好,不说了。”

  随后,脸埋入了他的脖颈,低声说:“夏熠,以后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吵架了。”

  ?

  夏熠很莫名其妙。

  “我从来没想和你吵,都是你单方面的好吗?”

  “是你故意气我。”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为什么要生气?”

  “………”夏熠总爱讲听起来很有逻辑但其实是歪理的话。

  苏铭夜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气了,听他这样说,还会觉得有一点点可爱。

  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在他带领下,夏熠更加真实地体会到了。

  “你帮我。”

  旖旎的氛围一点点蚕食人的理智,将人拖入沉迷的深渊。

  “我可以帮,但你要跟我说什么?”

  掌握了主动权,夏熠便放肆起来。

  像是受到诱引,苏铭夜放低姿态,就连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有些嘶哑,“我以后不凶你了。”

  “还有呢?”

  “我……”

  “算了,你只要说一句就好。”夏熠很懂拿捏分寸。

  他附到苏铭夜的耳边,轻声说:“我想听你对我说……”

  男生刻意压低的声线撩人,隐隐带着一丝戏谑,“求你帮我,主人。”

  “夏熠!”

  绷紧的身体在听完那一句,险些迸发。

  “你刚刚还说不会凶我的……”

  夏熠一撒娇,苏铭夜的罪恶感便直冲心头。

  静默数秒,他无声转动轮椅,“去浴室。”

  这句话俨然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嘭”一声,轮椅撞上桌子。

  看他那么慌,夏熠禁不住笑出声,一整天的阴郁全一扫而空。

  干嘛要在意那么多人?管他们是好是坏呢,有苏铭夜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