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霄屏气凝神,仿佛大口呼吸都会影响远处的局势。
其他人还不曾发现异常,梭图以祁高煦的性命相要挟,目的在于洪旺地宫里的金山银山。
把值钱的搬上船,然后离开。
对于梭图来说,不过是死了几百个海匪,自已依然是全身而退。
而盛朝,则要背负败局的骂名,百姓的怨声和洪旺多年搜刮盛朝的财富流失。
赔了夫人又折兵,何其惨烈。
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战争。不过是来了上千个上不了台面的劫匪,上门挑衅。而盛朝派出八千敌对,依然败得如此难看。
而被盛朝人真正忌惮的白弥,即便燕霄还没有见识过,也大略能猜想到来自草原民族彪悍的战斗力,岂非更加嚣张。
当燕霄的思绪想到这一刻的时候,仿佛感同身受了祁楌晟在这场对决里的决心。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营救祁高煦,而是……不能让梭图活着离开曲州!
燕霄就像是预判了祁楌晟下一步的行为。海匪张牙舞爪地挨个挑衅着搬运箱子的巡兵,燕霄远远看着那身光晕笼罩的祁楌晟一步步上前,就在海匪蛮横抢过箱子的那一刻,燕霄一阵心鼓贯耳。
箱子里有东西!
果然,就在海匪接过箱子的那一霎,祁楌晟极快的将箱子掀开,往里丢了一个东西,再将箱子盖上。
一套动作极快,在海匪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箱子被祁楌晟一脚踹到了汇聚海匪最多的那个角落。
其他搬运箱子的巡兵,像是知道他的动作,猛地把自已身边的海匪击倒,齐刷刷往箱子的方向扔去。
就在这转瞬间,祁楌晟疾步跑到祁高煦身边,将自已肩上的披风覆盖在了祁高煦身上。
便听“轰”的一声,箱子炸了。
箱子四周没来得及躲避的海匪,被震倒在地,炸裂的箱子,带着火星子四散掉落,无差别向周围的人发出攻击。
火药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岸口。
但毕竟只有一个箱子,威力有限,梭图也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便向罪魁祸首的祁楌晟砍去。
就在这刀光火石之间,四围的弓弩手齐发,只可惜射程太远,准度不够,但这突然出现的弓箭,还是震慑住了再度暴动的海匪。
燕霄也不再作壁上观,他迅速翻身下树,趁乱之际往火拼最激烈的人群跑去。
此时盛朝的巡兵也纷纷反应过来,上前迎敌。张势和祁楌晟都不约而同的,将目标放在了解救祁高煦身上。
祁楌晟那个火药箱,打破了两军之间的距离,现在双方变为近身斗法,冷兵器招呼。
梭图常年在海上厮杀,招招致命。火药箱明显激怒了他,刀锋过处没有任何留手。
祁楌晟分心救祁高煦,刚砍断捆绑在祁高煦身上的麻绳,张势配合接过受伤的祁高煦,急着将人护回巡兵的阵营。
就在此时,祁楌晟没能躲开侧身刺来的刀尖,梭图手里的弯刀,亦如在洪旺家中搜出来的那样,宝石精琢,锋利无比。
一刀贯穿,从后背刺中。
就在中刀的一瞬间,祁楌晟胸口猩红一片。但依然没有迟疑自已护送的脚步,以身为挡,双手在张势和祁高煦的身后,用力一推。
梭图想要拔出弯刀,追向祁高煦的时候,却发现刀尖被人从前端握住了。
祁楌晟竟然用手控住了刀尖,在推完祁高煦和张势后,一个猛力转身,竟然让身后的梭图脱了手。
梭图眼见自已的弯刀刺进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待对方此刻正面迎上自已,他才看清,男人脸上糊上了黑色的粉末。
而黑色的粉末下,是一张疤痕纵横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寒意刺骨的眼。
一种熟悉又厌恶的感觉,涌上梭图心头。
少了什么?!
是面具!
这张脸上,少了一副他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银饰面具!
梭图终于认出了男人,他用番语怒吼道:“原来是你!齐灼!”
占邑的话同南罗话相似,齐灼捂住自已的胸口,轻蔑的看向梭图。
两个人之间,仿佛与其他人隔开了一层屏障。祁高煦被救下,海匪和巡兵还在厮杀。
而梭图和祁楌晟,一动不动站在对阵的漩涡中央。
梭图不眨眼地怒视着齐灼,此时他才知道,这些日子跟在祁高煦身边,看不清长相的那个人就是自已苦苦寻找的仇人。
这是他和洪旺在这次联手中最大的分歧。
洪旺心里只有他的地宫,而梭图则更希望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他等着能像对待曲州一样,杀向纭州。他要将齐灼的龙海船行彻底毁掉,当初杀了谭龙海,没有将龙海船行赶尽杀绝,是他后悔的一件事。
“我弟弟呢?”梭图怒吼道。
他今时今日会站在这里,就是因为蒙克被龙海船行的人抓走了。
面对梭图的质问,祁楌晟用番语风轻云淡地回答对方:“当然是死了,难道你还在盼着他回家吗?不过,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团聚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此刻梭图才明白,从海道上拦截自已的船,就是龙海的人。
把占邑驶来的船,全部击溃在曲州岸口,使他脱不了身,这全部都是齐灼的预谋。
这段时间以来,齐灼把自已和龙海隐在朝廷的背后。不然就凭那些坐船都能晃晕的金贵官府,何以能这么难对付。
梭图环顾四周,洪旺像一条丧家犬躲在一旁。他和洪旺之间,本就是利益驱使的合作。
从对付谭龙海的龙海船行开始,他们就合作的很好。谭龙海死后,洪旺确实将自已的野心发挥的淋漓尽致。
盘踞在曲州,成了盛朝最有钱的商人。而他也格外惜命,所以找梭图买了几个身手过硬的保镖,保护自已。
他们之间的合作,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而面前的齐灼,当初在那片尸横遍野的海上,是他小瞧了对方。
彼时的齐灼,豁出去自已的性命,也要抱住海里已经死透了的谭龙海,食人鱼一般的眼睛从海面投射出来,死死盯着他。
那时候他才多大?!
追杀的脚步,被突如其来的风浪阻拦,眼前这个人是在狂风暴雨里捡回的这条命吧!
梭图突然就想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杀了蒙克,就是为了给谭龙海报仇?”
祁楌晟没有回答,依旧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梭图。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你的目的也不只是洪旺地宫里那点金银珠宝。”
这句话是肯定,没有任何怀疑。洪旺这个人,心里只有钱,也够狠,所以做的事并不难猜。而眼前这个人,让龙海船行屈居洪旺之下,为了报仇隐忍这么多年。
不可能没有别的目的。
祁楌晟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胸前的血,晕染的越来越大,好似不曾受伤。
同为靠海谋生,龙海船行的船,有何等价值,梭图比任何人都明白。
而此刻他确定,在这次对付占邑之前,齐灼还没有暴露过自已真正的实力。
那些船,化身战舰的那一刻,齐灼的野心也就暴露了。只怕,那些朝廷的人,未必看得清呢。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