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银饰面具，再来是人皮面具。
燕霄从不太清晰的光线里，看见祁楌晟一通忙活，看起来还真是碍事。
“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王爷……不用摘的。”燕霄小声嘟囔。
“我想摘掉它，再同你说话。”
待祁楌晟将面具捏在手里。
燕霄道：“那王爷想说什么？”
“今次一别，世事难料。想来找你讨个说法。”祁楌晟道。
燕霄没听懂，侧头看着对方。
“常安和谦叔，在天书宫计划实施的那晚，便离开了盛京。我，尚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所以没有告诉你。害你经历这些，万幸你聪明机警化险为夷。如今，让你成为我的送葬人，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燕霄听罢，喏喏点头。见气氛有些凝重，刻意俏皮道：“……只要不是陪葬人，都好说。”
谁知，祁楌晟并不接招。
“是。如果他真的拿你陪葬，我一定会后悔。”
燕霄那点委屈，被这话激得咕噜噜直冒泡。“……哦，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一点弄明白，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
燕霄有点晕乎。
祁楌晟又道，“所以在你离京前，我来找你确认。你在棠州，可有婚约？”
燕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王爷你……咬了我那么多次，这会儿想起来，问我有没有婚约？”
被质问的人，脸色如常。“正是。”
燕霄双手交叠在胸前，笑道：“应该没有……”
姐弟俩离开棠州，看燕秋的意思是没打算回去的。
“家中除了姐姐，可有其他长辈？”
燕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明白了祁楌晟的意思。
“王爷，我家没有长辈了。我的婚事，我自已做主。”
“这怎么行？无谋苟合不成体统。”祁楌晟的嗓音在不刻意保持沙哑的状态下，声音柔和许多，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不行？我老家就是这样的。王爷，是想跟我家提亲吗？那你直接找我提就好了。”
原本只是想谈个恋爱，没想到这古人规矩多，一上来就要谈婚嫁。
也不是不行，大不了离婚就是。燕霄浅想一番。
身后的“尾巴”摇啊摇，翘得老高，往祁楌晟的方向挪了一屁股。
可刚上脸的开心没有维持一秒，就被祁楌晟躲开的动作冲没了。
“我身中剧毒，你还愿意……让我提亲吗？”
这是燕霄第一次，听出祁楌晟言语间的迟疑，有些发愣。
“什么……毒？”
祁楌晟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描述。
“我尚在找寻解毒之法。”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一部虐剧啊。男主创业未半，就毒发而死？
这绝不可能。
“金身是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找到解药。”燕霄一口咬定。
又是这般笃定的口吻，祁楌晟久违听见燕霄喊他金身。所以当燕霄再一屁股挪过来时，他没有再退开。
“那你可愿意？”最后一个字刚出口，熟悉的温柔触感再次袭来。
轻轻落下又离开，意犹未尽。
“愿意。”燕霄咧着嘴回答。
管他呢，反正结局总会到来的。
祁楌晟没想到燕霄如此轻率，但在燕霄说完这两个字，祁楌晟原本已经消失的金色光晕溢出他的周身，在燕霄的眼前荧荧闪烁。
取掉了面具的遮挡，借着光晕，再见这张脸，深邃的眉眼就这么撞进燕霄的视线里。
祁楌晟看不见这些，只能感觉到燕霄在笑，惹得祁楌晟忍不住伸手去捏住燕霄的脸，感受他嘴角的弧度。
这个人真的很擅长影响自已。
有那天冷汤池的经历，祁楌晟不敢再冒险。
他放开燕霄，起身走到窗边。绵长而静谧的夜色，是这一刻最好的注解。
天一亮，燕霄便要启程，他也要做去他应该做的事。让燕霄暂时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你明日要送葬的人，是占邑海匪的二当家。当年洪旺为了抢夺海贸利益，勾结海匪，算计龙海船行，死了很多人。我师父谭龙海，也是死在他们的手里。今年年初，龙海船行在番境将他抓到，也算是为师父报仇了。”祁楌晟缓缓道。
“让这么个人，以王爷的名义下葬，还真是便宜他了。”燕霄听完，很是愤慨。
祁楌晟知道，燕霄这是在替自已鸣不平。
笑道：“我不在乎，反正有这个身份在，对我要做的事也没多大用处。”
燕霄知道祁楌晟要做的事情，对于如今的盛朝来说，是大逆不道的。不管盛安帝当初是否得位不正，也已经安坐龙椅这么多年。
祁楌晟要谋朝篡位，简单粗暴的用先皇遗孤的身份，也会被世人诟病，所以祁楌晟选择了舍去。
“你在尸体上留下悬念，就是不希望它被人认定是你。可现在盛安帝公告天下，你已经死了。你以后就只能用齐灼的身份活下去了吗？真的不后悔？”
“我自有办法证明我是谁。”
祁楌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旁的金色光晕就像一只只萤火虫似的，不时飘在他的身边。
燕霄对于自已npc的体验感表示满意。
“还有那个洪旺，居然让他跑了。”
“是我告诉他的。”
“什么意思？”燕霄追问道。
今晚俨然是燕霄的问必答局，祁楌晟很是配合。
“我知道他和徐鑫勾结，所以我以徐鑫的名义给他送了密函。赶在天书宫起火之前，让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户部无法掌控的地步。洪旺的失踪，算是我护送他离开的。”
竟然是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不是在放虎归山吗？”燕霄不明白。
“却也是欲擒故纵，如果他不走，我怎么走。”
燕霄将这些在脑海里盘整了一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是想去番境。你要名正言顺去杀海匪？”
“聪明。”
放眼整个盛朝，对海贸最了解的人，洪旺没了自然是齐灼。现在洪旺成了众矢之的，齐灼上交的龙海账簿，根本就是投名状。
只有杀了海匪，拔除洪旺这颗毒瘤，盛朝的海贸才能长治久安，盛安帝才能安心依仗舶税这块肥肉继续安享他的皇位。
不愧是金身。
可古人征战几人回，就算是海匪，怕也是极不容易的。
燕霄想起祁楌晟手上的伤口，那些陈年的老茧，都是他为了这个决定所做的准备。
“你一定会成功的。”
“嗯，你好像一直很看好我。”
“那当然，因为你是金身嘛。”
燕霄有点遗憾，祁楌晟看不到他现在站在这个窗边，周身的画面有多帅。
特效起码五十块钱。
但燕霄亦知道，即便有金身加持，祁楌晟前方之路依然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