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方锦的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大,神志甚而有些混乱。

  “裴大人,你怎么了?裴大人?”被关在裴方锦正对面牢房的同僚关切问道。

  “都烧没了……都烧没了……”

  “我的妻儿怎么办……正儿正儿……”喋喋痴语。

  “裴大人?裴大人?”裴方锦的言行引得同僚们纷纷顾盼,也引起了坐在牢房角落里燕霄的注意。

  燕霄的监牢与裴方锦的监牢正好相邻,燕霄起身走到门栏处,隔着木栏问道:“这位大人,你怎么了?”

  “救救我家娘子和正儿……”裴方锦的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燕霄察觉到异常,轻声问道:“你家娘子怎么了?”

  燕霄的问询触发了裴方锦的恐惧,“娘子,救救我家娘子!”

  裴方锦突然走向门栏,抓住出声的燕霄,“救救我家娘子!天书宫烧了,我家娘子一定会被他们杀掉的!”

  “你家娘子,会被谁杀掉?”燕霄抓住对方话语中的要点,急忙追问道。

  裴方锦却只重复着那几句话,燕霄料想其中有问题,不断追问,“天书宫烧了跟你家娘子有关?”

  燕霄还没有听见裴方锦的回答,便见一行人列队出现在牢门外,训练有素地严守在各监牢门口。

  牢中的人被这突然出现的阵仗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在墙角。连刚才失控的裴方锦看见了此架势,都吓得颤抖在地。

  待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盛安帝。

  盛安帝在牢门外已听了许久,但燕霄和裴方锦的对话始终没有逻辑没有重点,却明显与天书宫有密切关联。

  盛安帝缓步走到燕霄的监牢门口,二人隔着牢门,一站一跪对视着。

  盛安帝瞥了一眼已经吓软的裴方锦,再看着燕霄。

  “朕听说,你是在祭台之上被抓的。怎么,你没跟着贤王吗?”

  盛安帝一字一顿,问得清晰。

  燕霄一心还在刚才裴方锦的话里,着急想问出个究竟。眼下盛安帝的突然出现,燕霄有些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

  “草民……并没有随时跟着贤王殿下。”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贤王是在什么时候?都说了什么?”

  前夜……签卖身契……

  燕霄静静地看着牢门,答道:“最后一次见到贤王是前日……贤王告诉草民,给草民……放一天假。”

  “只是这样?那你觉得祭台之上的可是贤王殿下吗?”

  燕霄抬头,看着盛安帝。

  你倒是想。

  “草民不知道……”

  “贤王府的人都消失了,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吗?朕记得,你是他的亲随。”

  亲随……燕霄想起最后一次去无名宅见祁楌晟,顿感耳垂发烫。

  那个混蛋!

  “皇上,草民要是知道,大概会跟他们一起消失。”

  这话倒不假,盛安帝听罢,皮笑肉不笑动了动嘴角,“那你现在还想为朕效力吗?”

  燕霄没想到盛安帝还揣着这门心思,不咸不淡道:“草民……何德何能。”

  “昨夜,天书宫的火势,你可看见了?”

  燕霄刚准备回话,却不想天书宫火势几个字,听入裴方锦耳朵里。原本跪在一旁颤颤巍巍的裴方锦突然就失了控,猛扑向监牢的门栏。

  这突然的举动,惊退了站在牢门外的盛安帝。

  “求皇上……救救微臣妻儿!”

  “求皇上……救救微臣妻儿!”

  ……

  虽然隔着门栏,神威使还是立即护在了盛安帝身前。一旁的祁珃立即命巡兵将牢门打开,扣押住了裴方锦,以免他再度发狂惊扰圣驾。

  吃了些苦头的裴方锦,此时已被巡兵反手控住。

  盛安帝推开神威使,向前一步打量着裴方锦。方才在外面听见他同燕霄说的话,就疑点重重。

  “抬起头来回话。”徐迁在牢门外,提醒着裴方锦。

  “微臣……将作监监事裴方锦,参见皇上!”

  “将作监,统管天书宫筑造?”

  “回皇上……正是微臣统管。”裴方锦声音有些发颤。

  “你方才说,让朕救你的妻儿,是何意?你的妻儿与天书宫火势有关?”

  趴在地上的裴方锦,忍着腹部的疼痛,艰难地收起四肢,跪拜在地。

  “臣的妻儿……与天书宫火势并无干系啊皇上!”

  故弄玄虚。

  “……那你知道什么?”盛安帝面露不悦地看着地上的裴方锦。

  “微臣……微臣知道天书宫的火势是谁所为!”裴方锦艰难撑起身子,声音却异常坚定。

  盛安帝闻言,朝监牢里走去。神威使紧随其后确保盛安帝的安全。

  待盛安帝一步步走近裴方锦,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是谁所为?”

  “是……户部徐鑫。”裴方锦答道。

  “什么?”这件事怎么会跟户部有关系,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盛安帝不解。

  裴方锦艰难答完,忙不迭再次向盛安帝叩头求救,妻儿始终是裴方锦最为挂念的,可是一番话却把盛安帝彻底弄糊涂了。

  “皇上,是否即刻提审?”祁珃在牢门外听见了裴方锦的话,向盛安帝请示。

  昨夜的逮捕,只是慌乱中的权宜之计。一番天降异象,不知从何查起。只因将作监负责天书宫的筑造,直接关系其中,于是将人收监。

  却还没有联想到,户部也与之相关。

  天书宫的筑造,是由户部负责采办,太常寺督办,将作监承制。

  “户部徐鑫,是什么人?”盛安帝依稀记得这么个人,却被当下搅得,印象有些模糊。

  “回禀皇上……徐鑫乃户部度支司。”

  听罢,盛安帝这才在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可是,怎么会牵扯出这么一个人的?贤王府呢?

  “即刻收押!连同户部一干人等!”

  “是!”

  都等不及审问裴方锦之言所谓何事,盛安帝一道指令,原本守在庆元殿外等着传召的户部一行人,果然等来了传召,只不过前来召唤的是盛京府衙。

  盛京府衙位于皇城南华门东侧,是盛安帝登基前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命人将裴方锦从大牢里带出来,盛安帝打算亲自审问。离开监牢之前,盛安帝看了一眼还跪在牢门里的燕霄。

  “把他一并带过来。”

  燕霄不明就里,也只好顺从。

  盛安帝重新坐于盛京府尹的位置,宣王祁珃管理盛京府衙事务多年,如今成了陪审,站在盛安帝身侧。

  巡兵将裴方锦提于堂下,待盛安帝亲自审问。燕霄紧随其后,被巡兵安置在了裴方锦身旁。

  户部、天书宫建造……燕霄脑子里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金身,你玩金蝉脱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