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场戏,是谭爷登抵一座孤岛的故事。险象环生又个中妙趣,戏台上造景简单,却胜在情节丰富,看得台下看客犹如亲登孤岛。

  最捧场的当属齐灼,目不转睛直至落幕。

  “这一次出海,齐老板没有跟在谭爷身边吗?”演出结束,看客还未散场,夏溪林喝着茶闲来问道。

  齐灼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场戏把他给坐累了。舒展完,又慢悠悠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方才回道。

  “坐在椅子上看人出海,和自已登船出海自是不同。平夫人真是妙手,谭爷自已来讲,怕也没有这般精彩!”

  正说着,平二爷从后台走过来,捧场话自是少不了。

  “想我丰月楼也设有戏台,请过不少戏作和戏子,不及欢喜班一分呐。平老板和平夫人,珠联璧合,我真是羡慕啊!”

  “夏老板谦虚。我可还记得去年丰月楼的盛况!如今已经嫁入端王府的盛京第一歌姬,才是夏老板慧眼识珠!”平二爷回敬道。

  听到这,祁楌晟略看了一眼燕霄,见他还在盯着齐灼。

  夏溪林摆摆手笑到:“那是雅夫人命中自有的福气,丰月楼沾光罢了。”

  几个回合聊下来,夏溪林又把刚才设宴的提议奉上,一行人却之不恭。

  三位盛京城知名商贾,一位诸多传闻的王爷,还有一位风流眼高手。一同出现在一个席面,围观之人多番猜测。

  本来身为亲随,燕霄应该同常安一起留守屋外,谁知祁楌晟却出声提点燕霄,应回敬夏老板一杯,以谢赏识。敬完酒,便留他在屋里伺候。

  正中燕霄下怀。

  几人推杯换盏,畅聊甚欢。

  桌面上,齐灼与平二爷应有深交,不然也不会将谭爷的经历托付给平夫人编撰为戏。

  夏溪林与平二爷虽同在盛京谋财,却也不是竞争对手,夏溪林甚至可以算欢喜班的常客。

  唯独祁楌晟,离开盛京八年。此番回京,除了第一天面圣,此后像是被圣上遗忘一般,除了偶尔出现于东榆巷的几家旺铺,也没听说与朝廷官员有什么走动。

  除了那天登勇平侯府的门,如今想来,还是因为自已的亲随。

  夏溪林七窍玲珑,席间便多与祁楌晟攀谈,不时还为其解答一二,甚是周到。

  无事献殷勤的小白脸,燕亲随在内心大笔一挥,写下评语。

  “还得多谢夏老板的珍馐款待,任谁来盛京,都得到丰月楼品尝一二。听说昨日洪老板便在此处宴请几位市舶使。”常平给齐灼和夏溪林分别斟满了酒。

  齐灼听到洪旺的名字,轻蔑一笑。

  夏溪林顺势接话,“明日的宫宴,那才是饕餮盛宴。平日里那些只出现在朝廷户部尚书历年文告里的船行、市舶司,场面一定很精彩。可惜啊……丰月楼入不了朝廷的眼。”

  说完朝齐灼敬了一杯。

  “但任何消息都少不了丰月楼。”齐灼歪头把话递了回去。

  夏溪林从齐灼接手龙海船行以来,这是第一次与他交际。只因齐灼实在是少有出现在盛京,对此人的秉性拿捏不准。

  “所以啊,我昨日还特地向洪老板打听了曲州那尊玉石封鹤!”

  席间一直沉默是金的祁楌晟,很是配合的看向夏溪林。

  “说是几个月前,曲州连天大雨,下得天都要漏了。洪老板的海船全都停泊无法出行。谁知,某天夜里苍穹一道光柱滑落,就落在了曲州的岸口处。待光柱退散,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与人等身的玉石山!那玉石山透着碧光,耀眼极了。待船员走近,你们猜那玉石山里有什么?”

  夏溪林在一席的眼神中转了一圈,“那碧光玉石里,竟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仙鹤就像是站在一座金银财宝堆成的山上似的,身旁还写着字!你们再猜写了什么字!”

  燕霄已经被吊起了胃口,“难道写着金身?”

  席面上的几人都看了燕霄一眼,只有祁楌晟目含深意。

  夏溪林摇了摇头,缓缓道:“写着开隆二字!开隆的下方,还有一篇密密麻麻,字体如米粒般大小的赋作。只可惜,字实在太小了,无人看清具体写了些什么。恐怕此乃天机!”

  说完,便把目光锁定在了祁楌晟身上。“王爷可曾听闻?”

  祁楌晟听得饶有兴致,“竟然还有如此稀奇的事。”

  “王爷,您闲云野鹤,不问俗世。怕只怕,俗世要来寻您呢!”夏溪林笑道。

  燕霄串起了一些片段,“那,现在那座玉石山在哪?”

  夏溪林摇了摇头,“第二日,那座玉石山刚被搬进府衙,正要跨过门槛,就听空中一阵鹤鸣。等众人再看,那座玉石山竟然已经碎了一地。仙鹤和那篇赋都不见了。玄妙至极!可惜,我无缘得见,这些都是听洪老板讲的。”

  “确实玄妙,夏老板很有说书人的天赋!”齐灼向夏溪林敬了一杯。

  “齐老板过奖了!下次,纭州要是也有这样的玄妙故事,还要请齐老板来说与我们听呢!”

  “玄妙没有,别的倒是可以说说。”

  “愿闻其详!”

  “今年舶税,不足往年五成。”说完,齐灼便自顾自喝上了酒,一句话惹得其他几人沉思。

  “难怪,户部要出面设宫宴。只怕这其中的文章,不会少。”平二爷丢出一句,也是浮想联翩。

  祁楌晟难得接话,“税,国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千钧。”

  “舶税,国库七成的来源。这要是少了……”

  “会怎样?”燕霄见平二爷不继续说下去了,忍不住提问。

  “乱!”一言以蔽之。

  “给白弥国的岁币,是不是又该交了。”齐灼朝在场唯一一个朝廷代表抛出一问。

  见祁楌晟未搭话,夏溪林心下有些不妙,席面几人,只有平二爷与他有过旧交,话题如何就引到这上面了?

  “圣上自有定夺,何须本王操心,只要别真打起来就好。”

  “听戏院里往来的商客说,白弥国现在党争激烈,他们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咬得你死我活,别殃及我大盛边境的百姓才好。”

  “怎么,那达奚褐只有两个儿子?”齐灼问道。

  “当然不止,估计有多少个,他自已都没数过。生下来丢在草原上,谁能活着长大,谁就能排上号。从中脱颖而出的,就可以去争他的皇帝位。”

  “达奚……”燕霄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达奚秀?”

  虽然燕霄作为一个亲随,一整个饭局都站在祁楌晟身后。但搭了好几次话,祁楌晟都未出声阻止。在场也就默认了他的参与,只是这个问题问出,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

  然后,燕霄就看见夏溪林的周身光晕,闪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