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来了。”秦倏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同事,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壮壮哥, 要擦一擦吗？”
对面已经不能称为正常人类的“壮壮哥”机械地接过纸巾。秦倏指了指里面说：“我先回工位了。”
面前的人没阻止他, 也没有多余反应, 还维持着一手咖啡杯，一手纸巾的动作。
当秦倏开始走动时，他的脑袋跟随秦倏一点点转动，很快拧成了只有猫头鹰能做到的角度，秦倏拐弯的时候, 余光无意往那边扫了一眼，看到壮壮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已经架在了后背上，眼眶里不断喷出褐色的液体。
走到熟悉的办公区，因为时间尚早，大厅的隔断里只坐了一小半人。
往常这个时候, 大家多半在努力干饭，吃着包子，喝着牛奶，今天却一反常态直勾勾盯着电脑显示器。屏幕里惨白的光打在那一张张呆滞的脸上，构成了一幅死气沉沉的诡异画面。
空气也开始变得沉闷粘腻。像是微微融化的糖浆黏在了皮肤上，每走一步都有着无形阻力。
秦倏来到了技术部工作的隔间, 拉开自己的椅子，弯腰按了下主机上的开关键。
“滋啦……”又是奇怪的电流声。主机键上像有静电一样, “啪”地将秦倏的手打开了。
“不让我开电脑？”秦倏笑着自言自语, 接着拿起桌面上的一支水笔, 将开关键戳开了。显示器上总算有了一点微弱的反应, 亮了起来。
出现的却不是正常的开机画面，而是一串串庞大的数据代码，以极快的速度飞速从屏幕上闪逝。凭着秦倏人类的肉眼，一秒下来，只来得及捕捉几个不连贯的字符，看久了还特别伤眼。
秦倏眨掉了眼里泛出的一层生理性泪水，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他将椅子转了半圈，选择背对着电脑坐下来。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隔间外的情景一览无余。比如壮壮哥那具有压迫感的身影，已经穿过过道，向这边走来。他浅灰色的格子衫上，布满大片褐色的污渍，连那对没有神采的眼珠，也染上了铁锈一样的颜色。
秦倏与他对视了一会，随后笑了起来：“壮壮哥，像今天这样，是不是没办法正常工作了？”
滋啦——
又是电流声。
秦倏总结了一下几次听到电流声的情况，都是在他尝试打破一些事物原本状态时出现的——好比壮壮哥，一开始在那里接咖啡接得蛮好的，被自己招呼一声，直接成瀑布喷泉了。
面前拿着咖啡杯的人果然没回应他，在原地短暂僵了一会很快又像程序重启，机械走到自己座位上，摆弄起电脑。
秦倏见状，直接去了外面大厅，把所有人都招惹了一遍：
“玲姐，昨天的会议记录，你这里还有吗？”
“方总，今天来得真早啊。”
……
所有人无一例外，没有给出针对性反应，只是机械重复着自己原本在做的事。秦倏经过老板办公室门前，瞥见里面没有人，还稍稍遗憾了一下，接着扭头走出了公司。
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他走过一盏一盏亮起。路过隔壁两家公司，秦倏还特意向内看了一眼，前台的灯倒是亮着，里面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猜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光景，总之看着不像有人。
再往前有一个拐角处，左手边一转，能看到电梯。
当秦倏走到那里，转过去，看到的却是自己公司的大门。惨白的灯光，照亮的活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看来电梯也受到了不知名诡异力量的影响……
不知道安全通道那么怎么样，大概率也被隐藏了起来，或者直接通向错误的地方。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判断，秦倏还是打算过去看一看。
于是起点又变成了公司大门前。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和电梯是在一个方向，只是不需要走到拐角处。
快到楼梯间那扇双开门前的时候，秦倏听到“叮”的一声，接着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还是个熟人，就是平时总爱单字喊他“倏”的那位。
“便宜侄子”的状态和最开始的壮壮哥差不多，都是一脸麻木，像被植入了某种指令，只会机械重复着自己该做的事。
这跟秦倏想象中的有点出入。他原本以为只要在进入公司大门前将人拦下，那么这人便不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这股诡异力量影响的范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可能是一整栋楼，甚至是一片街区，早上那棵状态古怪的树，便是很好的证明。
秦倏没去叫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同事，他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看到的不是楼梯的入口，而是一片惨白的光……
又回到了公司的大门前。
秦倏索性走进安全通道的门，出现在公司门口，当着“便宜侄子”的面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可惜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
无法通过常规的方式打破这个僵局，秦倏干脆坐到了前台的凳子上看向大门外。他有预感，随着进来人越来越多，这里一定还会产生新的变化。
最先给出不同反应的，是进来后看到自己位置被占了的人事小姐姐。她像往常一样，对着秦倏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是今天看起来多少有点僵硬：“小秦技术，怎么坐在我这里？”
秦倏起身给她让开，微笑着回应：“我在这里等老板，有很重要的事。”
“哦……”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放下包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也开始变得麻木机械。
当符合自身的行为被阻碍时会给出相应反应……算是一种很程序化的应对。
壮壮哥泡咖啡之所以会变得那么惨烈，是因为泡咖啡对程序员来说不是必须行为？类似一个人去酒吧点了一份炒饭，然后酒吧炸了……
秦倏默默把自己发现的信息，记录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等到老板进来的时候，看见还在门口的秦倏，也主动给出了反应：“你在这里干什么！工作都完成了？”
“我在等你啊，老板。”
“等我？你等我干什么……”
老板逐渐有些卡壳，训斥工作不努力的员工，符合他会做出的行为。后面突然插入的问答，似乎便涉及到了更复杂的“运算”，老板也开始变得僵硬，不像个活人。
“我等你是因为你迟到了，老板。”秦倏说，“我在刚才的时间里，初步看了下大家到的时间，又找来他们之前打卡的记录做比对，发现都和平时差不多。”
“假设一个月三十天，‘我’有二十天都是八点钟来的，那么今天的‘我’也会在八点钟左右到。在有奇怪力量干涉的前提下，应该不存在员工请假，路上遭遇意外的情况……而老板，你每天都是最晚到的，等你一来，说明我们公司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你。”
秦倏换了只手托住脸颊，明亮的眼看向老板，又像在看潜藏在他身后的庞然巨物：“我想看看所有人到齐之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变化。”
他的话音刚落下，整片区域突然有不知名力量降临，像是原本热闹奢靡的酒会一下陷入了停电状态，一层暗色的帷幕笼罩在这片区域里，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住了。
滋啦——滋啦——
秦倏对这电流声已经不陌生了，相比之前的那几次，这回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稳定。
【滋啦……系统载入中……滋啦】
伴随着杂音响起的，是语调平平的人工合成音——
【目标已锁定……玩家“秦倏”，暂无等级，无新手保护期，正在匹配副本……】
【副本已选定——“看不见的人”任务难度A级，任务内容……滋啦滋啦……】
音调没有起伏的合成音声调突然一转，变得阴沉刺耳，充满令人反感不适的恶念——
【任务结束。系统判定中……玩家“秦倏”任务失败，即将进入惩罚关，正在生成副本……】
秦倏听完一连串的电子音，不禁沉默了几秒：“……你叫系统？”秦倏自认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和事，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你任务内容都还没说，怎么进行的判定？”
【系统判定无误，玩家“秦倏”，任务失败——】
它态度坚决地将自己的判定又宣读了一遍。
【玩家“秦倏”，你确实失败了。这个任务的内容是，在所有人中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怪物”，你被困在这的这段时间里，其余人已经经历了两轮游戏。
第一轮是找出那个怪物，很不幸，玩家“秦倏”，你就是那个怪物，第二轮是做出选择，是让怪物活下，自己代替他去死，还是自己活着，让怪物去死。
很遗憾，玩家“秦倏”，所有人都选择了让你去死呢。明明只要有一个人做了相反的选择，你就可以活着，而他们也不会真正死去……但是，没有人……系统已经告诉过他们，即使选择救那只怪物，他们也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可你这是在欺负他们，系统。”秦倏说。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又变得明显了一点。
【玩家“秦倏”，系统不明白你的意思，系统的所有行为都是合理的，不存在欺负玩家的行为】
“这本来就不是拿来做选择的东西。”秦倏一双眼里暗沉得透不进半点光，“他们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儿女，哪一个在这世上没有自己的羁绊，没有自己所热爱的事物？凭什么要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选择没有错。至于我的生命……从来也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生成你的副本吧，系统，我会把自己的命，从你那里挣回来的。”
系统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发出不太悦耳的合成音——
【副本已生成，玩家随时可以进入】
“进吧。”
一股强大的引力瞬间卷了过来，四周却如同地震一般开始震动，秦倏起先还没怎么在意，直到系统开始疯狂报错，才发现这原来是两股不同的力量。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巨大的漩涡，一颗硕大的蛇头从漩涡里探了出来，冰冷的金瞳微微转动，看到秦倏的时候，咧开嘴露出狡黠的笑意：人类，找到你了。
“蛇蛇。”秦倏张开双臂，也不管那遮天蔽日的大蛇自己还能不能抱住，只是很高兴地招呼它。
大蛇在半空中扭身向他游了过去，秦倏在接住它的一刻，一阵失重感从脚下传来——
“啪嗒。”
秦倏感觉自己掉在了枯枝落叶上，身边还散了一堆眼熟的衣物。
他睁着迷茫的眼四下看了看，巴掌大的小脸，雾蒙蒙的眼睛，他低头与变成一条小蛇的大蛇对视，糯糯道：“蛇蛇……”
听到自己的声音，秦倏不可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那是属于四五岁小孩的手。
作者有话说：
各位面大中小型系统：哼，我们系统的名声，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统，才败坏的（指指点点）
秦倏：QAQ嘤，我变小了……
蛇（吐信子）（若有所思）：是变小了啊人类，小小的还挺可爱……
秦倏：别看着奇怪的地方说啊！！
粗长放明天，直接解决这段剧情，后面可以开始谈恋爱啦
明天见！还是晚上九点，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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