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同学夹了一筷子芥末鸭掌，一位男同学见状，不由得打趣道。
“老郭，你读书时一点点辣都不吃的，怎么今天总是跟这道鸭子脚板较劲？”
“没得办法呦！”郭同学边吃边道：“我太太是川妹子，烧菜总爱烧辣的，啥子麻婆豆腐、回锅肉、辣子鸡，我跟着吃了好多年，现在吃饭时没有辣菜，都觉得嘴巴里面不对劲……”
男同学笑道：“哦哟，你就知足吧！你太太还晓得烧荤菜给你吃，我太太自从生完小孩后，为恢复身材，顿顿白水煮青菜、鸡胸肉，我只能在出来吃饭时，稍微过过嘴瘾……”
众人又聊起各自的家庭、配偶、孩子和父母。讨论这种话题时，关敬棠和林笑总是无话可说的，两人也没有插嘴，一边安静吃菜，一边默默听着。
偏偏有位女同学问道：“班长，你和林笑也没结婚呀？”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动作一顿，这句话听起来颇有歧义。他们不敢大意，不知道对方是说玩笑话，还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还是关心他们各自怎么还没结婚？
另一位女同学大笑道：“哦哟，哪有你这个样子讲话的呀？还以为是让班长和林笑结婚。”
众人大笑。林笑握紧筷子，掌心满是汗水。关敬棠微笑道。
“急什么，还年轻，不要急的。”
郭同学笑道：“你们不是都有女朋友了？打算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关敬棠说道：“我们的咖啡馆刚起步，想先把事业做起来再说。”
郭同学看向林笑：“你也是这么想的呀？”
林笑勉强笑着，故作幽默道：“班长这个做老板的都在拼事业，我是个给他打工的，怎么好撇下他去结婚？老同学要同甘共苦的呀。”
有同学八卦道：“你们的条件都蛮好，长得帅，脑子灵，还有事业，追求你们的女孩子一定有不少。你们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的？有没有照片？”
关敬棠说道：“没有照片。他……长得很漂亮，性格蛮坚韧的，做事情很认真。偶尔有点小任性，也有点抠门，但很会过日子，倒是显得蛮可爱的。”
林笑也说道：“我也没有。他性格温柔，很会照顾人，也会赚钱，对我特别好，我爱他。”
“哦哟——”
众人纷纷拍手起哄，祝他们百年好合。
关敬棠和林笑对视一眼，偷偷地在饭桌下牵起彼此的手。林笑笑容勉强，似乎有心事。
在他心目中，无论是读书也好、工作也好、做人也好，关敬棠始终都是那个站在顶点的人，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但现在，关敬棠却连普通生活都无法拥有，别人都能大方地聊配偶、聊家庭、聊孩子，他却只能默默听着，各种撒谎。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
想到这里，林笑心脏一阵钝疼。十多年的相处，他早已和关敬棠骨血相融，渗透进彼此的生活里，再不能割舍。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真的要分开，那简直比拿钝刀割肉还要痛苦。
晚上十点，同学会散场。大家都忙，有人周末还要加班，便约好有空再聚，各自离开了。
林笑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呆呆地看向窗外，映在玻璃上的面孔有些苍白。
关敬棠问道：“笑笑，你是不是不开心？有心事？”
林笑想了想，问道：“老关，如果有一天我们会分开，那时候我们怎么办？”
“十三点呀，不会有这一天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林笑扭头看他，在橘色路灯的映照下，关敬棠的侧颜格外柔和，但双眸却异常坚定，似是对未来充满了执着与期望。林笑稍许安心，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多愁善感了。
关敬棠又说道：“笑笑，你晓得的，我关敬棠一直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是，笑笑，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我不介意因为你而犯错误，我会把你关起来的。”
林笑笑道：“那如果是你要离开我呢？”
“那你就把我的腿打断，我不会责怪你的。不要打头，谢谢，我的头已经被打破两次了。”
林笑大笑起来。关敬棠也笑了，刚好前方是红灯，他停下车来，又问道。
“你想过结婚，生小孩吗？不要隐瞒，讲真心话。”
林笑说道：“……说实话，我没想过，但我想过你。你那么优秀，如果没有我，你会拥有一份高薪工作，娶个贤惠的好女孩，生个小孩。这么普通的事情，你却做不成，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你。还有，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跟叔叔阿姨的关系一定很好，不至于有家不能回。”
“要是这样讲，我也对不起你。”关敬棠淡淡道：“毕竟当年是我主动向你表白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陪我走弯路，或许现在连小孩都生下好几个了。”
林笑挑眉看他，笑道：“这算什么？互相自责检讨？这样没有意思的，老关。”
关敬棠也笑道：“林先生，你也知道这样没有意思的呀？我们都在一起十多年了，如果我们后悔，想要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早就分手各自娶老婆去了。现在才想分开？不好意思，不可能。我的青春损失费你赔不起的呀。”
“哦哟，关先生，您这么高贵的呀？哎，开车了！”汽车发动后，林笑又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天生的gay吗？从什么时候起发现的？”
“不晓得，我的初恋就是你，没有机会对别人动心。我可能不是同性恋，可能是双性恋，但我爱你，所以无所谓了，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轮到我了，你是天生的gay吗？”
“我也……不晓得，在你之前我也没谈过恋爱。你跟我表白时，我有些惊讶，但也很开心，高考结束后我才觉得好意外，我怎么会对男人动心。我当时就跟小姑姑讲了这件事，她也很意外，但……你知道的，她很心疼我，也不会要求我如何如何，所以我就这样顺利出柜了。但她不是我的亲姑妈，如果是我父母，他们大概也会揍我一顿。”
关敬棠腾出一只手来，握了握林笑的手。林笑回握一下，继续说道。
“我偷偷地找那种片子看过，说实话不是很喜欢，觉得很恶心，但跟你做就完全没问题。”
关敬棠将他的手扯过来，送到唇边，响亮地亲了一口。
“说明我技术好，长得帅，还迷人。你已经被我吃定了，笑笑。”
“滚！”林笑笑骂道：“给我专心开车！”
关敬棠愉悦地笑了起来。车窗外是一片高楼大厦，霓虹灯在关敬棠的身上落下五色斑斓的光斑，将他包裹在一团绚烂之中，如梦似幻，美得有些不真实。
林笑心中甜蜜，他的爱人，永远都是优秀、高贵、璀璨且光彩夺目的。
在下一个路口，关敬棠打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向南京路的方向开去。
林笑惊讶道：“做什么？不回家了呀！”
“对，今晚不回家，我们去酒店开房。”
“你脑子坏掉啦？我们自己有房子住，还浪费这个钞票做什么！快开回去，回家回家。”
“乖。这叫浪漫，就当是满足我？嗯？”
林笑顿时红着脸，不再说话了。关敬棠将车停在和平饭店门口，林笑这才小声道。
“这里太贵了！”
关敬棠没说话，挽起林笑的胳膊，从容地走进酒店，要了一个房间。前台小姐彬彬有礼，笑容满面地将房卡递过来，并赠送了一块红丝绒蛋糕。
进入客房后，林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撇着嘴道。
“一晚上两千多，就这？跟家里有什么两样！我要把赠送的果盘和蛋糕都吃光。”
关敬棠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湿漉漉的江风迎面吹来，令人倍感舒适。
林笑端着果盘，拼命地往嘴里塞哈密瓜。关敬棠戳戳他圆鼓鼓的腮帮，笑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笑又去摆弄咖啡机：“这个我也要喝，老关，你快过来，我不会用这个。”
“这种胶囊咖啡不好喝的，我们家就是做咖啡的，做什么还要跑到外面来喝？”
“这都是免费的，肯定也算在了房费里，不喝我觉得吃亏。”
“你喝完咖啡，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
“不睡！这么贵的房间，用来睡觉太可惜，我要嗨一整晚。”
林笑又去拿巧克力来吃，六颗精美的巧克力被摆在大托盘里，特别有逼格。
巧克力品质极佳，口感丝滑，入口即化。林笑眨眨眼，往关敬棠嘴巴里塞一颗，惊喜道。
“你吃这个……真是太好吃了！”
关敬棠将他抱住，嘴唇含着巧克力，凑近，开口时满是甜蜜的香气，暧昧道。
“笑笑，别吃巧克力了，来吃我吧。”
林笑的腿立刻酥了，浑身热血上涌，脸涨得通红。
“……不，吃好我就要睡了。”
“刚才是谁说今晚要嗨一整晚的？”关敬棠用脸蹭对方的耳廓：“快吃。”
林笑被按头喂了一颗巧克力，两人顺势吻在一起，接了个巧克力香味的热吻。
林笑气喘吁吁地问道：“……这里的套、套子，免费么？”
关敬棠被对方的不解风情给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他的爱人却还满脑子想着省钱。于是他揽住林笑的细腰，再次霸道地吻了上去。
“小坏蛋……收费的！所以我不打算用了！”
关敬棠将林笑压在落地窗上，脚下是繁华璀璨的外滩、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东方明珠隔江相望。二人深情对视，关敬棠专注深情，林笑含羞带怯，眼睛里倒映出彼此的面庞。
关敬棠虔诚地啄吻着爱人的嘴唇，动作温柔，褪去林笑的衣衫。林笑面颊发红，张唇喘息着，手指在心上人的身体上爱抚、点火，并背过身去，从后面接纳了关敬棠。
水乳交融，情到深处，二人耳鬓厮磨，关敬棠舔着林笑的粉红耳垂，缠绵悱恻地呢喃道。
“笑笑……亲爱的，我爱你。”
“啊……我也，爱你……”
林笑向关敬棠索吻，关敬棠立刻献上自己的嘴唇。两人从窗边来到沙发上，又抱着滚到床上。攀上高峰之时，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一枚枚吻痕，刻下属于他们的爱情印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两人一起醒来，抱着吻了一阵后才去洗澡。
林笑有些腿软，洗完后趴在床上吃剩下的半块红丝绒蛋糕，色眯眯地打量着刚洗完澡出来，半裸着身体的关敬棠，啧啧道。
“可惜，昨晚应该把蛋糕抹在你身上，趴在你身上吃。”
关敬棠笑道：“别闹，弄脏床单会给酒店工作人员添麻烦的。快吃，吃好去退房。”
“房间这么贵，可惜只住了一晚上。”
“要不然……今天我们也不要开店了？”关敬棠若有所思道：“我们再睡一觉，住到中午再退房，午饭就在南京路这边吃，下午逛街、看电影，晚上欣赏外滩夜景。”
“伐来塞！住这样的酒店已经够奢侈，要是再耽误我赚钞票，我要心疼死的！”
关敬棠握住林笑的手，劝道：“笑笑，我们一整年都在工作，难得出来放松一下。总是工作神经太紧张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地谈谈心了，刚好趁着今天……”
林笑甩开他，跳起来开始穿裤子，一边穿一边说道。
“回家就不能谈心啦？钱是人的胆，没有钞票赚，我才紧张。快穿衣服，马上回家。”
关敬棠无奈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嘴巴动了动，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两人退房后去吃早餐，关敬棠本想吃酒店的自助，一听单人价位，林笑死活不肯，他们只得找到一家早餐店，吃油条和咸豆浆。回到咖啡馆时，不到八点钟，刚好做开业准备。
因为昨晚的美妙体验，林笑精神百倍，神清气爽，关敬棠则显得心不在焉，似有心事。
咖啡馆开门后，第一位顾客是萎靡不振的张新桥。张老板一边狂打哈欠，一边歪歪扭扭地走进来，脚步虚浮，脸色暗沉，一副长假过后不想上班的表情。他靠在柜台边，疲惫道。
“我还是老样子，美式兑意浓。阿荟要一杯焦玛，三倍焦糖，他吃甜蛮厉害的。”
林笑说道：“张老板怎么萎靡不振的呀？是不是昨晚乔迁新居，趁热来一发。”
“哦哟——”张新桥怪叫道：“林老板怎么也会讲荤段子的呀？这可不像你。没有的事，刚旅行回来，实在不想上班。还有，昨晚我们收拾屋子，一直忙到半夜，只睡了几个钟头。”
林笑问道：“什么时间邀请我们过去作客？”
“好的呀，但至少要半个月往后。”张新桥接过咖啡，猛灌两口，苦着脸说道：“哦哟，你们是不晓得，阿荟家里有多乱。衣服满地乱丢，内衣也不晓得收收好，用过的床单全都团在衣柜里。他工作忙，我又是个蛮爱干净的人，今后住在一起，我在家里肯定像老妈子一样。”
“笑笑也是。”关敬棠接话道：“家里也都是我在打扫，饭也是我烧……撒度哦！”
张新桥感叹道：“我们上海男人，命蛮苦。”
“去你们的。”林笑翻着白眼，笑骂道：“说得好像我不是上海男人一样。张老板，你搞什么名堂，我看你的脸色，怎么感觉你还蛮乐意给章主厨做老妈子的呀？”
“那是。阿荟是我老婆，我不疼他谁疼他。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也跟家里人讲好了。之前是我混账、花心，你们在阿荟面前，可不要乱讲呀，拜托拜托。”
“伐来塞。”林笑伸出手来，笑道：“封口费，晓得伐？”
“哦哟！”张新桥作势要去拿钱包：“给你一个亿好伐？等我回去签张支票送过来。”
三人笑作一团，关敬棠将焦玛递给张新桥，又对林笑说道。
“牛奶又快用没有了，晚点我出去买，家里还缺什么？”
“……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打烊后我跟你一起去。”
张新桥接过咖啡，感慨道：“日子过成你们这样子，就蛮好，男人女人结婚，都不见得有这么和谐，像二位学习。我第一次和爱人同居，往后少不得要过来找你们取取经。”
林笑问道：“你们家里都同意了呀？”
张新桥说道：“我家人不管，看到我愿意安定下来，还老开心。阿荟家里有些不大好讲话，他爸爸不大开心，但叔叔一直都拿阿荟没办法的，所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敬棠笑道：“那蛮好，恭喜恭喜。”
三人又寒暄一阵，林笑又给张新桥送了两个刚出炉的巧克力牛角包，对方付钱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