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沈嘉烬带着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气质。
就算是深谙沈嘉烬性子的容铮都觉得好陌生。
沈嘉烬是队伍的核心，在彼此的配合中发挥着背水一战的气势。
程澈与谢良宵的表情严肃而紧张，这样对比下从神态到身体放松着的沈嘉烬更是有着鲜明的反差。
沈嘉烬一直都像个没有在乎东西的小孩儿。
所以看着在放松之下，沈嘉烬过分在乎的目光，容铮显得几分恍然。
他甚至伸手摸上西装的口袋，但还是克制住了拿烟的冲动。
沈嘉烬不是一个纯粹的恋爱脑，他收到的一切冷落不公，只是他自认在得到之前的投资。
很早容铮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甚至在想，也许会在一个阳光明媚、与往常并没有不同的清晨，对方眼中染着浅淡的笑意，对自己说：“我走了。”
不仅仅是沈嘉烬，容铮也感觉自己根本抓不住沈嘉烬。
沈嘉烬迟早会走，只是真的走开是因为自己率先被揭穿，是容铮没有料到的。
灯光打在冷白的青年身上，他的动作利落，比之容铮在屏幕中看到的还要显得从容。
他想到，沈嘉烬对他说要去打电竞的那年。
*
容铮与沈嘉烬交往一年后——
青年皮肤冷白，从门口走进时沐浴在阳光里，桃花眼带着笑意，推门见到容铮愣了一下。
容铮：“回来得早了。”
沈嘉烬换了双拖鞋，将背包放在一边，“已经修满了学分，不用再去学校了。要和我庆祝一下吗？铮哥。”
“你才入学一年，这么急着毕业做什么？”容铮不理解沈嘉烬，看了他一眼，“晚些有个会要开，要不找几个朋友给你庆祝？”
容铮穿着板正的西装，手中还拿着文件看起来是要准备工作的模样。
沈嘉烬莫名就想到容老爷子对自己说要自己离开容铮的样子。
也不知道容家的人是不是有着某种相同的特性，此刻的容铮表情严肃，眉眼带着凶戾，和容老爷子很像。
沈嘉烬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庆祝。”
他这样说。
容铮点了点头，显然没有将沈嘉烬最开始主动说要庆祝放在心上。
然后，青年又对容铮说，“铮哥，我去打电竞了。”
电竞，是容铮不了解的，但这并不妨碍容铮觉得这种东西不适合沈嘉烬。
虽然青年生得漂亮而又夺目，可当他笑起来还似有似无染着清冷寡淡。
很难想象沈嘉烬这样的人要怎么参与进素称热血的电竞中。
在容铮的眼里，沈嘉烬可以是斯文的学者，可以是精明的商人，甚至可以是逢场作戏的演员，但为什么他会去打电竞…
容铮曾在那时有想问出口的冲动，但他还是压下这个念头。
因为在阳光下的青年，皮肤也发着光。
随着丁达尔效应营造的莫名氛围，他好像看到了天神…
沈嘉烬，是个厉害的小孩儿。
*
没有问出口的话，容铮就不会选择继续问下去。
所以，当他在灯光之下亲眼目睹像王一样屠戮在电竞场中的沈嘉烬时，纵然目光露出兴味，动作却克制一切的深入。
周天骐在大屏给到沈嘉烬特写时偷眼看了下容铮。
二十八岁的男人带着成熟的轮廓，他架着腿，有力的肌肉都藏在西装之下。
没有人能反驳容铮是个出色的男人，但也没有人可以反驳，是容铮抢走了沈嘉烬。
周天骐的眉眼在容铮的注意力放在沈嘉烬身上时，变得格外狰狞。
现实就是充满矛盾，周天骐就是靠着踩着沈嘉烬，攀上容铮才变得不同的。
可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呢？
周天骐转过头，他的手心汗湿，只要一想到沈嘉烬被容铮抢走的五年他就心底发狂。
那五年，自己是怎么忍受的呢？
大屏幕转到沈嘉烬的眉眼，寡淡从容却在进攻时染上杀气。
容铮的感觉没错，沈嘉烬就是天神。
即便被埋藏在泥泞中，即便用瓷娃娃的外壳掩饰。
他是独一无二，随时会走上加冕仪式的圣子。
他们天生就存在跨不过去的沟壑。
*
陈曦眼中的沈嘉烬总是沉默却带着温和的。
他的温和近乎于是冷漠，沈嘉烬不在乎自己的捉弄，不介意旁人的同情。
有时候陈曦在想，是不是沈嘉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对于旁的东西总是不会在意。
沈嘉烬适应环境的能力异常可怕。
短短几天，他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行动的流畅度，甚至会让陈曦怀疑沈嘉烬那层纱布一点用都没有，他是可以看到东西的。
可经常造访的医生让陈曦不能怀疑这双不能视物的眼睛。
医生这次换过药后塞了朵红山茶给沈嘉烬。
那是陈曦第一次见这种花，开得大朵，层层叠叠，味道馥郁。
但令陈曦更惊异的是，他终于从这朵山茶中发掘出沈嘉烬的味道。
沈嘉烬是山茶花味的。
“你给我山茶花做什么？”沈嘉烬细长的手指白皙得与眼红浓郁的红色花瓣对比，冷白的手指拨弄下像是不慎留下的露水奶珠，医生握住这段会动的白露，即便知道沈嘉烬看不见仍旧微笑着，“你就是这个味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沈嘉烬并没有喜欢的概念，他对山茶花的执着是因为母亲喜欢。
所以他也不反驳医生，只是拿出自己的手，“谢谢。”
“不客气。”医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药箱，“对了，你的眼睛血块要散掉了。复明不会太久，别着急。”
这可是个好消息。
陈曦在一旁，看到沈嘉烬的心情很明显的好了起来。
不过医生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真的不要去吗？我已经和我的朋友打过招呼了。”
他说的是上次建议沈嘉烬做心理咨询的事。
陈曦不傻，知道这是在说沈嘉烬的心理有问题。
但沈嘉烬真的有病吗？
陈曦有些不相信，一是因为这瓷娃娃样的外表，二是因为沈嘉烬过分清醒的头脑。
这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自然也与上次一样，沈嘉烬摇头表示拒绝，医生只要叹了口气，“好吧，但你要知道以后怎么做。”
医生虽然在表示遗憾，但陈曦却意外发觉医生的表情平静，只是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
是门口有人？
陈曦看过去，果然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身姿挺拔，皮肤冷白，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他的气质是可以看得到的金贵，西装革履，纤尘不染。
一看就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这个男人见到了陈曦，他摇了摇头示意陈曦不要发出声响，然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嘉烬的身上。
隔着一段距离，男人的目光隔着镜片看起来有些失真。
他在看沈嘉烬，也在看沈嘉烬手中的山茶。
“沈先生，小少爷的眼睛不出一个月就会恢复了。只是小少爷还是不愿意去看心理咨询，这样恐怕知道夫人已经…他会受不住的。”
陈曦跟着离开的医生，看到他对那个陌生男人这么说。
沈先生，小少爷？
陈曦打量着男人的身形，这是沈嘉烬的爸爸？
可是沈嘉烬既然不是孤儿，听起来家里也有钱，为什么还会在福利院呢？
陈曦继续跟着他们，然后听到那位沈先生回答说：“嘉烬不是个脆弱的孩子。”
是的，沈嘉烬不脆弱。
这也是陈曦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得到的结论，真的很难想象，不易碎的瓷娃娃。
他想要听得再多一点，可那位沈先生突然转过身，对他笑着说：“小朋友，嘉烬是不是很漂亮
？”
*
赛事进行到焦灼阶段，沈嘉烬的情绪虽然从容，但他的操作更加谨慎。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提着一口气，等待着结果。
周天骐看着青年的侧脸，
怎么不漂亮。
沈嘉烬无疑是漂亮的。
无论多久，什么时候，周天骐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沈先生是周天骐看到的第一个可怕的人。
这位父亲，警告着年少的陈曦，要怎么保持沉默，该如何付出代价。
更是在过后的岁月里，提醒着陈曦，这段距离多么遥远。
【令人窒息的一分钟内，烬完成绝地三杀，反败为胜！今晚的胜利，是属于这支首次打入决赛的队伍。】
【值得一提的是mvp选手——烬！从替补转为首发第一年就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精彩！】
【哈哈，烬神不要再笑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脸更有杀伤力吗？现在，全场的欢呼与庆贺，属于每位《k-one》玩家，属于冠军战队——HUA，属于mvp选手——烬！】
周天骐的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欢呼，这些欢呼里，无数声“烬”字传来。
他看到沈嘉烬的队友将沈嘉烬揉进怀里。
他看到沈嘉烬眼底跳跃着的笑意，看到在灯光下，在一片他名字的欢呼里，青年将手抬起，细密的睫毛遮住眼睛。
泠泠灯光下，那双星辰溢满却寡淡清寒的双眼紧闭着。
依稀让周天骐见到了当年的那个人。
还是这样更让人心动啊。
周天骐眼底染上失控的疯狂，如果当年他看得见，会是什么目光看向陈曦呢？
也会像现在这样望向周天骐的冷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