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迷迭港【完结】>第56章

  Chapter 56

  那条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顾影目不转睛。

  在长焦镜头前面,顾影低头在路边小店挑着百合花,身后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矜贵清绝,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侧脸。顾影含笑和店主交谈,没有察觉他的表情。等她买好花,沈时晔顺势接过,连人带花揽进怀里。女人明眸皓齿红唇黑发,男人气质卓绝贵重,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都微微会心一笑,向前走进人流里。

  博主给视频叠了一层胶片滤镜,配上港乐,像旧港片里的场景。封面截图停留在顾影抱着花起身的一刹,顶级美女身段款款窈窕,标题起得又有噱头,众多恋爱脑大王,沈嘉宁占据了整个二楼起居室,被她招来的各家sales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推龙骨架,上面是真丝的薄纱的绸缎的争奇斗艳的各式礼服,试衣模特挂着珠宝、踩着高跟鞋在她面前展示上身效果,嘉宁趴在贵妇沙发上,嘴里嚼手工曲奇,一边看秀,一边在lookbook打叉划勾,忙得很,“姐姐,快来挑裙子。”

  顾影自觉灰头土脸,与这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气氛格格不入,婉拒她,“不了,我用不上。”

  “可是过两天就是赛马会了呀。”

  赛马会是香港富豪圈年前的最后一场社交盛会,每年由作为创始会员的几大豪门轮流做东,今年正好轮到庄家。候在一旁的潘师良绕过嘉宁,将请柬递给顾影,言简意赅道,“庄小姐这一份邀请,是为了专程向你道歉,请你务必赏光。”

  请柬竟然是手写的,抬头一行字[沈先生与顾小姐敬启],下面写了时间地点dress code,最后面是庄咏颐的英文花体签字。

  顾影将请柬折起,没什么表情,“她家的确欠我一个道歉。”

  “当然。”阿良彬彬有礼地表示赞同,“你不高兴,阿晔就不高兴,阿晔不高兴就是整个深石不高兴。所以庄家不敢轻慢你,这个道歉,必须要做到你满意为止。”

  顾影被捧得晕晕乎乎,“阿良伯,你让我觉得现在跺一跺脚香港就要抖三抖。”

  阿良莞尔,“不要低估自己嗑学家闻着味儿就来了,实时评论飞速上涨。

  [我去,神颜素人情侣??]

  [素人个屁,男方的表绝版九位数,女方的锁骨链是HW高阶私定,这是富少出街好不好]

  [富少不开超跑,陪着女的压马路耶!更好磕了]

  [好大好白……我是说那面墙]

  [这体型差…一场不必要的麻烦,让人讨厌,让人心烦。

  一只冰冰凉凉有着沉重分量的东西压在了手腕上面,顾影回过神,垂眼看去。

  是手表,满钻天文星空的底,铂金外壳上嵌了一圈蓝荧荧的宝石,古典精致,优雅永存。

  “这是……”

  “两年前我留给你的那块表,同一只机芯。”沈时晔手指沉着地按在蓝宝石表面,按着表盘之下她的脉搏,语气掌控而笃定,“让你记住时间,钟表走到尽头,就是下辈子,记得来还我的五千万。”

  得益于深石公关部卓越高效的工作能力,当天那点水花很快从网上删得干干净净。网民注意力转得快,收藏夹里的一个视频突然失效,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港媒再提起沈时晔,也多在时政财经版。偶尔一笔带过他的花边,也是感慨他这半年转了性,从繁花锦簇变成深居简出。阿良伯去一趟中医馆探老友,带走两斤上好肉苁蓉煲汤,小报嗅到味道,立刻大肆编排起来:【千亿少爷难言之隐?求医问药难过美人关,威猛哥虎骨丸力挽狂澜】。

  顾影读到这一条的时候正在撑在梳妆台前面,膝盖湿红跪不稳,身体被干.得前后摇晃。沈时晔把报纸工工整整铺在她眼前,逼着她烧红的耳朵问,“要不要辟谣?嗯?”

  *

  香港太小,富人区多半毗连,象牙白宾利自半山出发,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庄家赛马会的所在。那是西贡海边的一块跑马地,海风和畅涌入,周边一圈淡粉色的羊蹄甲紫荆花到了花期,扑簌簌落地,被女士们典雅细长的高跟鞋踩过。

  宾利在白色贵宾楼前面停下,侍者揿开车门,嘉宁先下车,一身Valentino的Classic小红裙,花苞发髻侧边夹着只珊瑚状的网纱帽,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清新明艳。

  整个港岛如只有一位公主那一定就是沈嘉宁,宴会主人庄咏颐亲自出来迎接她,给了她亲热的拥抱,“阿宁,恭喜你被Stanford录取了,好棒。”

  对随后的顾影,她做不出多好的脸色,只好公式化微笑,“Evelyn。”

  风水轮流转,她也得对面前的女人赔笑了。

  顾影表情很淡,点点头,“Charlene。”

  庄咏颐引着顾影和沈嘉宁往马场走去,草地修剪整齐绿草如茵,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木制玻璃结构的观赏台分两层,一层是露天的看台,远处的白沙海滩与近处的草场都尽收眼底,十来个骑师将马匹牵出,正在跑道起点处整装。观赏台二楼是庄咏颐大哥策划的艺术品展览,顺便办了个酒会,供宾客饮酒社交。

  今天来的这群人各个是香港的老钱,是富豪圈内最浓缩的小圈子,这个是船王的孙女,那个是酒店业龙头的接班人,彼此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最熟的一班人。刚进了鲜花拱门,嘉宁便被一群小女朋友们截住了,顾影落了单,对其他人又不熟悉,高跟鞋笃笃地踩过木地板,干脆仰脸赏起了墙上的画。宾客忙着谈笑风生,她反倒成了这艺术展唯一的观众。

  “这是西班牙画家T.G.Krug自刎之前所作的最后一副作品。玫瑰头颅——致绝望的爱。”身后一道暗哑的声音。

  顾影转过脸,庄文琦立在暗影处,身形微佝。几天之内,他已经大变了样,两颊微凹,称得上形销骨立,撑不起一身量体定制的西装。

  她神情一冷,掉头走向展览走廊另一边。

  “小影,我今天过来,是要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我不该……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疯了。”庄文琦病态迷恋地盯着她的背影,微笑着,“我现在想明白了,他们都不重要,等你伤够了心,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顾影脚步咔一声停住,扬起的脸冷若冻玉,“第一,别叫我名字,你不配。第二,你就是地面上的一颗灰尘,阴沟里的一只老鼠,你在想什么,没有人在乎。你如果真的疯了,麻烦左转大屿山23号精神病院,明白?”

  “你变了。”庄文琦脱口而出,“为什么?因为……他?”

  上一次见到他,她明明还害怕惶恐,浑身发抖得说不出话。

  庄文琦想起第一次见到她,13岁的少女,像头珍稀的灵兽,精巧、柔软、纯洁,天生地适合被雄性征服和掌控。

  于是沈时晔出现的时候,庄文琦内心一震,心底既嫉妒,又不甘,又滋生了无尽的窥探欲。

  有资格捕获她的男人出现了,他是怎样制服她的?是否咬着她的咽喉,掌握着她的柔软,折断她的腰……

  隔着不远的距离,庄文琦似乎闻到她的体香,也许还是被男人改变了,不再像少女时那样青涩。

  有人大步流星走过,打破了他的颅内高潮性幻想。聂西泽一身高贵纯白西装,衬得长身玉立。他长腿阔步走到顾影身边停下,宽肩隔开了庄文琦粘腻如附骨之蛆的视线,“有病就去治,痴线。”

  面朝顾影,他又快速变脸,温和下来,“午安,Evelyn。”

  顾影呆了呆,脑内缓缓冒出两个巨大的疑问。

  首先,西泽什么时候回香港了?

  其次,是什么样的巧合……让他和她今天穿得像情侣装?

  顾影今天偷懒,也穿一身不会出错的白。纯白的及膝裙,白的长筒手套,粉珍珠的一套首饰。而聂西泽外穿白西装内搭粉领带,和她连配色都遥遥呼应上了,要说不是精心设计,都有点说不过去。

  嘉宁像只采幕布。

  “删吧。”顾影挽住他胳膊,轻巧地开着玩笑,“五千万,我打欠条给沈先生。”

  沈时晔感知她手心的凉意,没去看她,“那你要还到下辈子。”

  顾影仰起脸,轻声,“那就还到下辈子。”

  她也想和恋人站在天光之下,可是因为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的身份,注定了会不公平,一定有一个人要迁就另外一个人。

  他有他的世界,在中环天际线,在物质金字塔的最顶端。决定爱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永远不能和她手拉手压马路,在街边分食一只菠萝油,接吻温存,白砂糖粉融化在舌尖。那是纯爱,是puppy love,他恋爱的方式,是浓烈、纯成人的。

  她理想的生活,是稳定而平静的日常。从实验室回来,可以有人为她留一盏灯,或是伴侣到学校接她,被学生们挨个问好叫师丈——别人提起的时候,会说顾老师和爱人感情很好呢,是两个好好过日子的人。

  可是,沈时晔不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男人。倘若他们只是素人情侣,今晚这条热门便只是一段阴差阳错的曝光。可他是豪门太子,放任继续发酵下去,顾影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事情的走向。她会被掘地三尺挖出,编排出一段贵公子与女大学生的露水情缘,然后也许会有知情人爆出她和西泽的关系,酝酿出一场豪门兄弟阋墙的大戏。

  这件甜味小事会很快演变成着味儿就过来了,“小哥哥,我给你和小嫂嫂配的这一套怎么样!”

  顾影:“……”

  等等。

  聂西泽没给她出声的机会,自然而然揽住她薄肩,“嘉宁今天得一百分,我的卡随便刷。”

  “真?超跑也可以么。”嘉宁立刻笑逐颜开,“大哥说我没驾照不许我买,难道我就不能摆着好看么,哼!”

  聂西泽对妹妹勾勾手指,逗猫似地,“买火箭都可以。”

  顾影:“……”

  鉴定完毕,聂西泽今天也癫癫的。

  她挣扎起来,被跟你好了。”

  平日冷若冰山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聂公子突然这么满面春风,旁观者便都觉得他们很甜。

  聂西泽这几年少回香港,在这里稍站了站,自然而然便被团团围住,成了酒会的中心。过来敬酒的人里,有的人在英国见过他和顾影,还记得顾影的长相,又不知从哪里听过一些过期的传言,问起了他们是否好事将近。

  如此一个传一个,全场都知道了,聂二公子带着未婚妻从英国回来参加这次赛马会,是要见证他们的爱女(一头马)拿下今天冠军呢。

  正当时,庄大公子在观景台外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位、也是最贵重的一位客人。他知沈时晔喜清净,引着他从走道另一侧上了露天看台,给他敬了烟,“对了,今天你弟弟向端方贵重,不可能搭理庄文琦的疯言疯语。他目光只朝向聂西泽,怒意隐而不发,显得深沉从容极了,“两年了,该收拾的渣滓不收拾,你输给我,不冤枉。”

  聂西泽冷笑两声,不落下风,“现在就论输赢?未免还为时尚早。”

  *

  为了避免顾影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再掀起什么事端,庄咏颐干脆将男宾女宾的坐席隔开。

  嘉宁消失了半天,这会儿才回来。她浑然不知刚刚自己错过了什么场面,只顾着跟顾影大倒苦水,她的青梅竹马刚刚竟然跟她告白,好吓人好尴尬。

  顾影勉强笑着附和她,余光扫过男宾所在的看台,目光凝了凝,发现沈时晔和聂西泽的座位不知何时双双空了。

  *

  二楼贵宾区。

  砰地一声,玻璃幕墙被人徒手生生打传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被击飞过去。

  “你……”庄文琦躬身跌在地地找人,终于在贵宾区找到这个满地狼藉血气弥漫的房间。

  男人的闷哼、搏斗、拳头砸上骨头的声音从不远的弟媳也来了,带了匹马,你是不是该给他们添个彩头?”

  今天开盘赌马,他的意思是让沈时晔下一把重注。沈时晔接过烟却不抽,蹙眉问,“我哪个弟弟?”

  圈内人都知他和西泽最亲,庄公子从唇边夹走烟,疑惑他陌生的语气,“就是西泽啊,你怎么……”

  话音未落,二楼上走下有说有笑的一行人。沈时晔抬眼望去,看见顾影和聂西泽一前一后站在看台台阶上,一个白长裙一个白西装,宛如婚礼现场,马上就要走上祭坛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