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迷迭港【完结】>第20章

  Chapter 20

  顾影从瑞士回来的第三天,骆诗曼提着包上门,疯狂敲门铃,但没有人应。

  隔壁的墨西哥女人被吵得探出一个头,骆诗曼和她大眼瞪小眼,用手比划着,“你,会撬锁吗?”

  墨西哥女人甩上门,隔了一会儿,带着一根钢丝走出来。

  门一开,房间里面拉用再担任嘉宁的老师。同时因为解约的责任在他们,还一次性补偿了一整年的薪水。一张埃克森董事局主席亲签的二十万磅支票被递到顾影面前,显示即刻生效。

  随着支票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处地址。

  “这是……”

  “一座玫瑰园,在大马士革。”助手恭恭敬敬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想去看看。”

  原来是真的,他不止送她一束花,他送给她一座花园。

  顾影在回忆里笃定了这件事,遗憾的一口气消散在海风里。

  她还没来得及问过,他笔下的神庙、瓦砾、野蛮生长的玫瑰,是否都存在于现实里。

  *

  黑色宾利等在舷梯下方,接上聂西泽与顾影后,径直上了机场高速,却不是开往剑桥的方向,而是到了一处直升机起降点。

  青色涂装的直升机逆光剪影线条流畅,在停机坪上整装待发。顾影下车后怔了一下,“要去哪里?”

  聂西泽将她推上机舱,等直升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离地后才道,“我妈妈到苏黎世了,去探望一下她。”

  “你妈妈……”顾影涣散了一整天的眼神倏然惊醒,“我不去!”

  聂西泽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那你从这里跳下去。”

  顾影慢慢地坐安静了片刻,若无其事道,“顾德珍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顾影翻了个身,发丝后面直勾勾的眼睛静谧得吓人。

  “不要理她,也不要给她钱。诗曼,就当是为了我。”

  *

  骆诗曼是真怕顾影把自己弄死了。在她抓到一次顾影用啤酒和药吞之后,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她砰砰敲桌子,震天响,“比烂是吧?来啊,我也没爹没妈,男朋友结婚新娘不是我,谁像你一样要死要活!”

  顾影被骂懵了,目光垂坠地说不出话。

  “曼曼……”

  “别叫我,你再这个样子,我们就不是朋友了。”骆诗曼拍掉她的手,推她到书桌前面,让她晒到冬天的暖太阳,“不知道做什么,就工作。女人啊,工作比家人男人更靠得住。”

  顾影几天不见天日,今天的太阳高悬,阳光直射,几乎令人目眩。

  骆诗曼将一支笔强硬塞到她掌心,“做事,别发呆。”

  那就工作。

  在纸上写写划划,接打了几通积攒的公务电话,虽然还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到底是在做正事了。

  骆诗曼放下心,将汤盅放到厨房,握着汤匙叮叮当当搅拌。端着瓷碗回来时,注意力却被桌上摊开的资料吸引了去。

  “Cambriage Endowment……不是吧,你要转行?做Financing?”骆诗曼吃惊过后,立刻思维发散起来,“也挺好,反正你们做生物的,累死累活都不挣钱。”

  Cambriage Endowment虽然名为剑桥基金会,却也是久负盛名的投资机构,骆诗曼也是玩资本的,当然也有所耳闻。对于顶级大学来说,学校运营和研究的资金投入是个无底洞。而剑桥每年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预算都来源于基金会的支持,可见他们惊人的筹款和收益能力。

  顾影兴致缺缺地转了转笔,“他们挣钱跟我又没关系,拿我当花瓶用的,接打电话,联络校友……”

  “所以你怎么到那儿去了。”骆诗曼撇嘴,“又是谁在排挤你?”

  “总归是那几个人。”

  骆诗曼细长的眉微耸,“有聂西泽在,他们也敢这样待你?”

  顾影被问得心口一拧,眼神黯淡下来。

  从瑞士回来她和聂西泽就彻底闹掰了,他不隶属于学校却有自己的办公室,同一栋楼,抬头不见低头见,太别扭。在楼道里撞见过几次,她干脆遂了莫里哀的意去基金会打杂,全是为了躲他。

  她不想再聊这些,一只手翻开笔记本继续工作,“还有一通电话要打,别出声。”

  按了通吗?”

  “是,大约一小时后。不方便么?”

  捐款是头等大事,顾影怎么能说不。一边应承下来,一边手指飞快打字跟自己直属的Managing Director通气。

  正值周末,女MD正在郊外和家人度假,一接到消息就驱车上了返程的高速,在电话里命令顾影务必在她赶回学校之前稳住Charlene。

  顾影:“可是……”

  MD打断她,“我知道你还在生病,但在Charlene面前这不是借口。Money is Power!无论你心里怎么想,别说只是随叫随到,就是要你立时跪下去,都得把她哄得高高兴兴,明白?”

  顾影捏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是。”

  等她挂了电话,听了全程的骆诗曼若有所思问,“这个Charlene是谁?”

  “历史系校友,做酒店生意的。怎么了?”

  “有些耳熟。生意场里的女人……不多见。”骆诗曼摇摇头,蹬上八厘米高的红底高跟鞋,伸手捏了捏顾影肩膀,“好了,不就是要钱吗?我送你去。”

  *

  冰蓝色帕拉梅拉在一道罗马式拱廊前面停下,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康河,路过的三两学生投来张望的目光,发现车上坐的是两个相貌和身材堪称顶级的美女,有人轻佻地吹了声哨。

  顾影顶着雨伞挡脸快步下车,先行上楼去做布置。这里的二层露台是剑桥最好的观景位,斜对着国王学院的黄金色拱顶,远处是钟楼,近处是康河,蓝天白云倒映其中,可以听见碧波荡漾的悦耳水声。

  从伦敦酒店送下午茶的侍者已经到了,正戴着白手套在鸟笼和珠宝盒形状的点心架上小心翼翼地摆放茶点。刀叉瓷盘银光发亮,红酒倒入旁边的醒酒器里,散发出花香果香。一个侍者对另一个低声交代,“Charlene喜欢口感顺滑一点的,醒酒时间要更长……”

  骆诗曼左右看看,推了推墨镜,小小哗了声,“到底是哪家大小姐啊?”

  顾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楼下,隔了一会儿,轻轻嘘一声,“来了。”

  两辆烟青色宾利一前一后从远处驶来,河边冬青树的影子流淌在车身。

  等了半刻钟,楼下通往露台的旋转楼梯上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是从容优雅。

  站在楼梯拐角处迎接的侍者一个接一个问候,“Charlene,午安。”

  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出现在垂花门处。

  第一眼看见她,只有一个印象,很白、极白,像一尊琉璃的美人像。染成金色的头发梳成一个法国髻,露出修长细滑的脖颈。今天气温只有九摄氏度,她只穿一件雾霾蓝的丝绸宽摆裙,手提同色系的小尺寸Kelly包,赤裸着跟腱细长的小腿。

  顾影挂上公式化的微笑准备打招呼,身边的骆诗曼却大动作地摘了鼻梁上的墨镜,起身迎上去,“咏颐小姐……”

  庄咏颐没顾得上管别人,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垂花门旁边的铃兰花丛被风吹开的一瞬间,顾影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男人正拾阶而上,极为绅士地落后女士半步,一只手揣在长风衣的口袋里,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神情。

  他少有这么放松的状态,白色羊绒衫配肯辛顿风衣,外套敞开,标准的英伦权贵度假装束。

  庄咏颐含笑回头对他道,“我就说这里的风景最好,对不对?”

  微风拂过,一朵淡蓝的风信子花轻飘飘地落在他肩上。他任由花瓣从身前滑落,神情散漫地颔首,表示认同。

  顾影心乱如麻,后退一步,木质地面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比如,英国这片土地真奇怪,总把不该的人凑到一起。又比如,原来他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忙碌的,也会在他精确到严苛的日程表中抽出时间,松弛惬意地陪女伴冶游。

  不只是女伴,她很快在心里指正。

  也许是他未来疑是后者。即便他做出一副万事以女士为主的姿态,但只要是他所在的空间,注意力的中心好像也会无形转移到那里,没人敢怠慢。

  四人两两隔着玻璃长几坐,顾影在骆诗曼旁边,自然而然地坐了他的斜对角。

  庄咏颐抿了口红酒,细长的手指转着酒杯问身边的男人,“这酒有年头了,不过是甜口的,女人喝的酒,你喝不喝得惯?”

  “今天是给你赔罪,喝什么酒,做什么事,有我挑剔的余地么?”沈时晔语气平淡,把调侃也说得一本正经。

  庄咏颐笑出声,轻轻嗔怪,“谁敢要你赔罪了!”

  沈时晔摇摇头,举起酒杯简短一语,“陪你一杯。”

  两支水晶酒杯清脆地相碰时,远方的钟声恰好响起,顾影顺势望向钟楼的方向,不去看地上相衬的一对影子。

  “今天的酒我很喜欢,Evelyn,有劳你费心了。”对面,庄咏颐饮罢酒,看向顾影。

  顾影回过神,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应该的。”

  另一道视线也移到她身上,漫不经心地,似乎是随着女伴的发话而短暂地注意到了她。

  顾影眼神颤了颤,脸上还挂着应付庄咏颐的妥帖面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紧捏的心跳,她倒流的血液。

  唯一庆幸的是,装陌生人,她还算得心应手。

  她冷静大方得体专落,望去一片萧瑟。轿车刹停,车上人下来时,脚底碾过落叶,发出一阵沙沙的脆响。潘师良隔着车窗看去,那个背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明明刚才在车上还有心思回应玩笑话的。潘师良移开目光,想这也许是错觉。

  聂东煜出来迎接他,一身硬朗的马术装备未卸,显然是刚从马场回来,唇角啜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看来庄小姐留人的本事还差点火候。”

  沈时晔对这处酒庄很熟悉,轻车熟路进了地下酒窖,径直走到最深处。两个佣人合力打开圆型的密室安防门,往内部走,一排樱桃木酒架上存放的酒瓶宛如艺术品展览,全是可以上拍卖会的天价古董酒。

  聂东煜轻嘶一声,“开你一句玩笑,倒也不用下这种狠手吧。”

  “我丢下女人来赴你的约,你不至于连几支好酒都不舍得。”沈时晔勾了勾唇,随手抄了瓶酒起来,琥珀色的酒液在暗黄灯光下轻轻摇晃。

  聂东煜按住他,“我今晚找你有事说,你先听完。”他相当罕见地迟疑了一下,“但愿你听完之后,还有品酒的兴致。”

  沈时晔“嗯”一声算是首肯,聂东煜便问,“你和那个Evelyn……就是西泽的女朋友,最近还有来往吗?”

  沈时晔回眸瞥他一眼,“有什么事业地跟庄咏颐聊起了明年的捐赠计划,一应条款和文件都是现成的,庄咏颐本来打球就很爽快,在沈时晔面前表现得更加热心,当场就拍板签字。

  香港人讲究数字吉利,庄咏颐写了六个六,她买半条高定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每年打一次,也是十分慷慨了。

  顾影垂眼将文件收进密封袋里,确保自己的笑容足够真挚甜美之后,起身朝庄咏颐鞠了鞠,“我要将这些文件送回基金会,就不打扰二位了,玩得开心。”

  她一串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直到一直作壁上观的男人突然冷淡出声,“等一等。”

  顾影的脚步倏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