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随着更多的细节被披露，整个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疾驰。
首先是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表示最近确实在对奥菲莉亚平昌冬奥会的药检结果在进行调查。
接着是有所谓的美国花滑国家队知情人士的匿名爆料，对媒体称奥菲莉亚-朴和她的教练团队确实不干净。
官方和民间的双重影响下,奥菲莉亚-朴的互联网上的信誉直线下滑。
第二天没有比赛，只有一场非公开的赛前合乐练习。
训练场馆里却暗流涌动。
奥菲莉亚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很多人将打量的眼光放在了何彗和另外两个美国选手身上。
但何彗想,整个场上情绪波动最大的可能不是别人,而是身边这个已经开始思考退役可能的谈灵。
“心情如何？”何彗凑近刚完成训练合乐的谈灵，问道。
谈灵先是叹了口气,看来心理波动是挺大的。
毕竟，如果奥菲莉亚最终确实实锤了使用兴奋剂,那么平昌女单项目的这块银牌将会被撤销。按照排名，原先第三的彼得罗娃将获得银牌，而原先第四的谈灵将拿到一枚铜牌。
从遗憾无缘领奖台到仅凭三周跳登上领奖台,其中的落差远远比那一个名次的含义多得多。
这种极大可能降临的额外惊喜打乱了谈灵正常备赛的节奏。以至于,最近状态还不错的她，鬼使神差在训练合乐时跳空了两个三周。
“我只希望这事儿赶紧出个结果。”谈灵吐了吐舌头，表情无奈地开口,“毕竟我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WADA出来回应的话,这事儿应该是没跑了。”
“不要给我太大的希望。”谈灵眯起眼睛，挑眉看着何彗,努努嘴，“免得我落空心里难受。”
何彗看着谈灵这幅模样，调侃地回答道：“那你先稳住明天的自由滑。”
*
次日。
奥菲莉亚因为接受调查的缘故,在自由滑开赛前临时宣布退赛了。
这下网上就更热闹了。
「感觉奥菲莉亚退赛这个信号说明了很多问题啊......」
「听说各个流程都在紧急加速，这事儿引发的国际关注真的很大,奥菲莉亚毕竟是目前的世界第二。」
「笑死，大家别吵了，快看来谈灵的比赛吧！她是不是马上要喜提一块奥运奖牌了？！」
谈灵在最后一组第一个表演，在踏上冰场六练之前，还做了好久的自我思想工作。
“压一压你的嘴角？”何彗调侃道。
谈灵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啧了一声：“我有很明显吗？”
“嗯哼。”何大小姐眨眨眼睛，带着反问的意味。
谈灵深呼吸，集中精神在等会儿要演的节目上。
“三周跳的成套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何彗看着谈灵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问道。
“单从编排上了看是不难，但是我六个跳跃都在后半段。”
“体能问题？”
“对啊，拜托我都二十六岁了。”谈灵笑着回答，“是该想想退役的事儿了吧？”
何彗突然失语，却下意识反驳：“那也是当打之年。”
谈灵的状态一向年轻，何彗平时不会想到年龄这种事儿。
二十六岁对人生来说是个刚刚开始的年纪，但对于花滑运动员却是已经快要走到职业尽头。
“那......尽量让之后的每一场，都不要留下遗憾吧。”何彗接着说道。
“当然。”
很快，工作人员让最后一组的选手们准备上场，让谈灵站到了比一次少一次的世界舞台上。
聊天时的紧张在音乐响起后全都消失不见，谈灵张开双臂迎着风滑行而出，展示着虽然二十六岁，但是世界一流选手的跳跃、旋转和舞蹈表达。
对这个年纪的谈灵来说，最难的事情反而是那串贝尔曼。
花滑运动员除了脚踝容易受伤，腰部也容易劳损，甚至严重的连平时的行动都受到了影响。那些看上去美丽的柔韧度拉满的旋转动作背后，是贴满的膏药和磨损严重的身体。
谈灵逐渐对那些对柔韧要求极高的旋转姿势力不从心，从面包圈姿态到提刀，她已经花费了不少力气，而从提刀到最终的贝尔曼，谈灵是硬吊着一口气去做的。
咬着牙将定级需要的圈数完成后，谈灵将提着的腿放下。
腰部的压力瞬间消失，谈灵笑着做完了最后的结束动作，为她这套clean的自由滑画上圆满的句号。
谈灵下场后，何彗第一句话不是恭喜，而是——
“看来是老当益壮？”
谈灵累得没力气伸手，只做眼球运动，瞥她。
“你和谁学的？要我说，你还是少和唐梦混在一起，她都把你带坏了。”
“你还有力气骂人，我就放心了。”
谈灵：“......”
没有了奥菲莉亚的自由滑赛场，彻底成为了何彗的独家秀场，尖叫声掌声惊呼感叹，谱成一曲交响曲。
别人的四周跳是珍惜的高难度动作，一两个已经是顶级水平，但何彗一下就上六个四周跳，仿佛是超市清仓大甩卖。
就两个字，豪横。
十分符合大小姐的气质。
最后的分数虽然没能超过冬奥会的那套自由滑，却已经是无限接近，轻松将冠军头衔再次摘下。
自从何彗出道以来，她没有让世锦赛的冠军旁落过任何一次，统治性的胜利，莫过于此。
俄罗斯的谢尔盖耶娃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本届世锦赛，同队的彼得罗娃正常发挥拿到第二。
至于第三名则被成为老将的谈灵拿下。
「说起来，这个画面不就是奥菲莉亚罚下后的冬奥领奖台吗？（狗头）」
「楼上的真相了！呜呜呜，如果背景能换成平昌就好了。」
「哇哇大哭，何彗和谈灵领奖台同框的画面太美好了。」
“2018米兰花滑世锦赛女单铜牌，华国，谈灵！”
主持人的播报声一响起，谈灵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何彗。
两人对视，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随即是莞尔一笑，直达眼底。
谈灵登上领奖台前，突然一下抱住了何彗。拥抱很紧，将两人之间空隙的氧气挤得干净。
等到谈灵终于松开双臂，何彗看着她微红的双眸，说道：“又不是马上要退役了。”
“我、没、哭。”谈灵一字一顿地强调。
谈灵转身，登上了属于她的领奖台，迎接盛大的掌声。
何彗在台下加入鼓掌的队伍，看着在台上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拥抱属于她荣耀的师姐。
*
赛后。
一切尘埃落定的混采区，话题兜兜转转，总会绕回到奥菲莉亚的身上。
何彗接受完华国媒体的采访，刚往前走了一米不到，就被熟悉的美国记者拦住了去路。
这次要问些什么？
何彗好整以暇地盯着那记者，坦荡地和他对视。
记者没由来的怔了一下。
“恭喜你凭借六个四周的自由滑拿到冠军！”
先礼后兵，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尖锐问题抛给她。
“奥菲莉亚-朴和你是目前女单赛场上唯二拥有多种四周的选手，大家都觉得没有禁药帮助的情况下，多种四周对女选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奥菲莉亚这次服用兴奋剂被认证，你怎么看待女单四周跳的未来呢？”
何彗听完，掀了下眼皮，嗤笑一声，反问：“我怎么看待？”
对方记者的问题潜台词过于明显——句句没说她也有服药的嫌疑，却句句在点她可能也不干净。
何彗的反应让记者的假笑有点挂不住，强撑着回应：“网络上对这个问题关注的人很多。”
“是吗？”何彗玩味地勾起嘴角，“我觉得没有兴奋剂的女单的未来，毫无疑问是更为光明的。我相信，虽然现在可能能够做到多种四周跳的人很少，但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多。”
说完，何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当天，这家行业内相当有权威的美国媒体发布了一篇篇幅颇长的深度报道。
「嗑药只为出四周？花滑女单禁药疑云。」
文章看似是在说奥菲莉亚的兴奋剂事件，却明里暗里通过所谓的专家访谈和相关从业人员采访，暗指拥有六个四周成套的何彗，可能也被牵扯。尤其是结尾落在了兴奋剂检测技术和运动员教练团队斗智斗勇几十年的曲折经历，看上去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篇报道在冰迷们中间也引发了一番大讨论。别说，还真有一些人被暗戳戳的揣测影响。
「四周跳对女选手来说确实挺难的啊，有怀疑我感觉蛮正常的。」
「何彗六个四周，确实有点细思极恐啊......」
于是，正常的冰迷们都怒了。
「能不能别装理中客了啊？又不是只有奥菲莉亚一个人接受检测了？何彗没有问题就是问题啊！」
「引导性这么强的报道真的有人上钩啊？？」
林晓曼将报道发给何彗，翻了个白眼：“自己做不到，就要造谣别人也是嗑药才做到的，要不要脸？”
“他们本来就没脸。”
何彗把手机里收到的新邮件递给了林晓曼：“但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恶心！”林晓曼呸了一声。
何彗收到的是来自WADA的新的飞行药检通知。虽然说在休赛期进行飞行检查很正常，但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还是相当膈应人。
“说实话，我们华国队的检测次数是对方的两倍吧？尿检、血检，变着法儿来。”林晓曼气得连喝两大口枸杞养生茶降火，“他们巴不得我们被查出来问题，会等到现在？”
“就当是日常飞行检查好了，反正我清清白白啊。”何彗耸耸肩，被泼脏水的她反过来安慰林晓曼。
“哼，还是生气。”林晓曼双手抱胸。
*
花滑的休赛期看起来很平静，但名为禁药风云阴影下的女单，着实是暗流涌动。
奥菲莉亚这场震动整个花滑界的兴奋剂调查结果，终于在六月发布，迎来了最终章。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发布了一份声明，说明了对奥菲莉亚-朴违规使用兴奋剂的处罚结果。
奥菲莉亚-朴在平昌女单项目的银牌被取消，并被禁赛四年。
CAS的反兴奋剂部门正是从平昌冬奥会开始成立的，专门负责兴奋剂处罚的相关问题，也接受运动员的上诉。
奥菲莉亚的团队自然不服，奋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国际舆论已经给她的行为盖棺定论，曾经对奥菲莉亚吹捧得最多的冰迷，此刻脱粉的脱粉，心碎的心碎。
最后一些还在活跃的“死忠粉”，大多是无脑用之前的那篇报道，试图把何彗也拉下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何彗也不干净呢？」
但很快，他们就被淹没在骂声中，彻底没了声音。
「不干净个大头鬼啊！知不知道因为这篇无良报道，华国花滑队又多做了好多次飞行检查......我都替他们感到无妄之灾啊。」
「这个问题，我看WADA回应过，平昌冬奥会的其他检测都是正常的。所以，不正常的某人的粉丝别再犟嘴了好吗？」
林晓曼看着迎来大结局的禁药风波，总算是松了口气。
“走歪门邪道，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晓曼说道。
“是啊。”
何彗的眼神落在最新报道里那张平昌冬奥领奖台的合照。
那时的奥菲莉亚仍带着浓浓的不甘心，眼神野心勃勃。
鼠标往下，是奥菲莉亚在世锦赛短节目后从混采区低着头匆匆离开的狼狈。
两张图形成鲜明的对比，讲述了奥菲莉亚-朴从顶峰到无人处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