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彗,代表华国！”主持人的呼叫打断了这场师徒间的对话。
场上的掌声成片，却和此前形成了明显的落差。
何彗毫不在意地挂上最自信的笑容，朝着那抹红色投去笑意。自己的家人今天也坐在了那里,尽管场上的灯光晃眼，何彗还是认出了他们的身影。
场上立刻响起清脆又标准的何彗的名字。
有的时候人能贡献的力量很有限，但却相当有力。
至少,何彗在悬崖边,感受到了一只穿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大手，想要把她来回扎实的平地。
“让我们一起为何彗加油。”
白盈说完,《永恒的誓约》的音乐声便响彻冰场。
这是和热烈的短节目截然不同的演出风格，何彗飘逸的滑行带着竹林的清新香气、墨水的晕染花纹,送来了穿越千年前的风。
“4Lz+3T开场。”白盈的解说让所有人的心跟着一起高高提起，“第一跳很高飘远...落冰...再次点冰起跳...”
“成了！！BV价值17.7分的巨分跳跃成了！”
花滑史上最高难度的连跳，就在这么几秒间被何彗完成,轻松得不像话。
裁判席一阵忙碌,最后给出了同样+1.6分的goe。
「好美，原谅我贫瘠的语言，我现在说不出第二句话,只会说好美。」
「特别飘逸,完全看不出是完成了这么难的跳跃！呜呜呜,为我的女鹅框框撞大墙。」
「笑死，别太激动,这只是开胃小菜。」
仿佛是对网友的回应，何彗在场上炫了一个更为轻松的4T。
没有给冰迷们花式夸奖的空间，何彗的4T+2T就紧接着展现。
“三个四周全部按计划完成,何彗的自由滑完成了前半部分的所有跳跃。”
优雅漂亮的躬身转是前半曲的末章。
右腿拉过头顶，何彗的腰被折成了反弓的模样,极度违背人体力学应有的样子。
比起其他冰迷的激烈和投入，何建木和路雁风同时皱起眉头，而后握紧了彼此的双手。
贝尔曼是漂亮的，但同时是痛苦的。美好的东西背后藏着黑暗的污垢。很多运动员因为长年累月的高强度练习，饱受腰伤的折磨，严重的甚至连走路都成了磨难。
尽管何彗天赋出众，尽管何彗正朝着金牌极速前进，但何彗的父母还是很担忧。他们担忧女儿的身体健康，担忧她在职业生涯之后的正常生活。
忧虑间，场上的何彗已经坦然地开启了下半程。
唰——
冰刀打破寂静，深深的用刃让人感到力量和决心。
白盈：“非常罕见又极高难度的3A+1Lo+3S夹心跳，何彗完成的非常完美。”
甚至，她还在最后一跳灵巧地加上了tano，显示出其能力的富裕。
何彗很快面临和图尔斯同款的困难，即后半段体能受到严重考验的同时，她需要完成另一个3A。
只见何彗的嘴角带着浅浅的一抹笑意，没有犹豫地起跳。
落冰的滑出漂亮得像是美术生精心画出的线条。
“何彗的自由滑还剩下两个单跳。”
白盈很想提前宣布节目clean，但她不得不等待，等待最后的冲刺和琴音落地。
“3Lz，大外刃起跳，落冰丝滑。”
“3F同样用刃清晰。两跳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成了，所有的跳跃全部按计划完成，没有一丝偏移。
像是保险箱内部严密的结构，复杂且环环相扣，需要最耐心的顶尖盗贼，才能完美破解。
「啊啊啊，我宣布来到了我本人最爱的部分——步伐！！」
「我懂我懂，何彗的步伐看得人真的心情愉悦，就是完全没有卡顿的那种丝绸般的畅快感。」
「冲破阻碍、勇往直前的天才少女！」
何彗在俄罗斯选手的主场，顶住所有的压力，把最后的步伐和旋转完成，谱出乐曲的完美结尾。
当音乐停下，何彗四分二十秒的冰上侠女的人生，落幕了。
何彗抬头望着场馆头顶的裸露的钢筋，感觉四周很静很静。
她像是被隔绝空气和声音的薄膜包裹，飘荡在宇宙的真空中，失去重力、四处飘浮。
“何彗！好样的！”“何彗是冠军！”“啊啊啊！何彗你太棒了！”
声音将薄膜穿刺出一个小洞，把带着情感的宣泄一股脑儿塞了进来。
呲——
耳鸣声极具反差地袭来。
“前无古人的难度，完美无暇的表现，配上动人至深的表演，何彗的自由滑拥有让人深陷其中的神奇魔力。”白盈带着哭腔，被压在平静海面的情感因为何彗表演滑的结束，不断地掀起波澜。
场边的林晓曼更是完全失了态，哭着朝何彗张开双臂，像自己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时那般难以自控。
何彗笑着冲进她的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林晓曼的后背。
林晓曼甚至没有等待出分数的揭晓，就在kiss&cry区演绎区域名字的后半部分。
何彗如今已经不再对□□的情感流露感到尴尬和不安，但当这个对象是她的教练的时候，总感觉还是有一丝微妙。
“你不关心一下我得了多少吗？”
“多少分都行。”林晓曼吸了下鼻子，从原本给何彗准备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醒了下鼻涕，“你clean已经够了。”
何彗看着纸巾盒，主动又帮自家教练抽了一张，塞到她的手里。
“谢谢。”林晓曼还沉浸在情绪之中。
分数在漫长的等待中出炉，何彗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技术分101.28，节目内容分72.59，自由滑总分173.87分！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分数，哪怕最后出场的安娜完美发挥，何彗也算是提前锁定了冠军。
但白盈必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得等到安娜也表演完，才敢在全国观众的面前，道出那声恭喜。
“最后出场的是同样是来自俄罗斯的安娜。她将在自由滑中挑战萨霍夫四周。”
主场山呼海啸的掌声再次袭来，他们把所有翻盘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如果何彗没有上三个四周的成套，如果她没有超出一截的分差优势，也许这个结局将会被改写。
安娜的四周跳尝试依旧是以摔倒告终的。
在全场的惋惜和鼓励中，她快速从冰面上爬了起来，继续滑完了节目。
最终安娜位列第三，将老将米兰达挤下了领奖台。
而在分数揭晓的那一刻，白盈也再也不愿压抑心中的激动。
“恭喜何彗！！”白盈的声调高了八度，蓬勃的感情喷涌而出，“恭喜何彗以254.51分的总分拿下索契冬奥会花滑项目女单的冠军！何彗实现了花滑项目零的突破！”
在今天以前，华国没有拿下过一块花滑的奥运金牌。
东道主场内的第一反应是成片的吸气声，为自家选手错失冠军而扼腕叹息。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小撮红色狂欢。
林晓曼一把抱住了何彗，有劲得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是冠军，你拿到奥运冠军了......”林晓曼依旧带着哭腔。
“嗯，比图尔斯多出了4.53分。”而何彗现在的脑袋则冷静得可怕，化身人形计算器报出了分差。
林晓曼当场愣住：“？大喜的时候，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回换成何彗发懵了。
“啊？我算错了？”
*
颁奖仪式前，何彗还专门看着新鲜出炉的奥运版本小分，和林晓曼抬下巴。
“我没算错呀，是高了4.53分。”
林晓曼：“......”
工作人员打断了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马上颁奖仪式了。”
何彗点点头，接过林晓曼早已准备好的国旗披在身上，得意地转了个圈。
何大小姐心里开心极了，露出难得一见的傻笑表情。
林晓曼失笑，点点头赞赏道：“全球限量版披风，有钱也买不到。”
“嘿嘿。”
在别人家的地盘抢下冠军头衔，然后一下踩上最高领奖台，站在最中央的位置，看着鲜艳的国旗一点点升起。
何彗承认，她的心情很美妙。就像是有不断升空的烟花在眼前噼里啪啦地绽放，在脑海里炸出五颜六色的图案。
金牌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
何彗低头看了眼上辈子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金色奖牌，再次嘿嘿的傻笑起来。
*
赛后发布会的华国的记者来了不少，大概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席位。
这是华国在本届索契冬奥会拿下的第五块金牌，但却是整个冬奥历史上第一块花样滑冰项目的金牌。
何彗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图尔斯和安娜。
几乎是从门口出现的第一眼，镜头就咔擦咔呲闪个不停，要把何彗的眼睛晃瞎似的。
她下意识用手臂挡了一下，披散的头发从耳侧滑落，又是一阵闪光灯。
记者们对于何彗的一切都如狼似虎地渴求，任何照片和花边新闻都将成为今日互联网的重点。
他们完全不打算放过何彗的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
毕竟，她可是在俄罗斯主场突出重围，实现零的突破的选手！
哪怕是在图尔斯和安娜的提问环节，记者们也是各显神通，拐着弯就是想把话题往何彗身上引。
比如“你觉得何彗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在赛前有把何彗当成强劲的对手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
而到了冠军问答的时间，记者们的意图则暴露得更加明显。
主持人看着座位上成片的举起的手，随机点名。
“请左边穿黄色外套的记者提问。”
被点到的记者起身，全场只听到嘎吱一声。
他太激动，以至于差点把凳子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