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没有吵过架吗?”

  潺潺溪流淌过石子,茂密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祥和的自然交响乐。

  “我们不怎么吵架。”太宰治偏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单手托腮, “但其实有过一次,我惹她生气了。”

  “嗯?”久泽杏明显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 “方便跟我讲讲吗?”

  这件事的起因说来也简单,久泽春理的情绪向来平浅,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无法让她产生任何心绪上的波动。

  特别是对于那时候的太宰治来说,她太完美了,简直像为他量身而造,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她不像是个活人,反倒像一个称和心意的洋娃娃。

  所以太宰治做了个恶作剧。

  一开始,他尝试着在她面前做出了与其他女性亲密的行为。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只是各种借位,特意表演出的调笑,以此来观察爱人的反应。

  可即使亲眼目睹了他与别人的亲近笑闹,久泽春理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似无奈似包容,像是在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于是太宰治又换了个方法。

  他切断了所有联系,连用于连接的戒指都被摘下存放好,做完这一切后,他开始了“捉迷藏”的游戏。

  这一次的计划出乎意料地成功。

  当久泽春理找到他时,鲜明的情绪终于浮现于她的表情上,她紧蹙着眉,眸中怒气凝聚,音色如同冬日落雪般冷然。

  “为什么?”她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是质问, “太宰,给我个理由。”

  而太宰治却在这时候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近乎新奇地望着她。

  “春理酱,生气了呢。”他唇边弧度很深,双手插在长款风衣的口袋,暗沉的鸢眸氤氲着混沌, “是因为我吗?”

  长久的缄默中,久泽春理表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依然是那副模样,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凝视着他,只是那股专属于他的温柔已然在成型的风暴中消失殆尽。

  然后她垂下眸,声音很轻。

  “你觉得……我是非你不可吗?”

  那样不轻不重一句话敲在心上,令太宰治忽然产生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太宰,”她说, “我的选择有很多。”

  他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但绝对不是什么能把她困住的存在。

  只有她想的时候,他才会是那个“唯一”。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亲眼看到久泽春理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她离开了。

  那一个多月,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

  彭格列最终带回了胜利的消息,只不过我方损失惨重,休整过后,沢田纲吉又开启了一次紧急会议。

  主要是一些战后报告,以及……

  “这枚戒指的制作材料很奇怪。”

  六道骸摩挲着地狱戒指上的骷髅,若有所思, “有点像是世界基石的本源能量,但又不一样。”

  “使用起来也很奇怪。”玛蒙接话道, “虽说同样是雾属性,但往里面注入能量的时候总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

  “啊,说不定原材料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呢?”弗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他这次跟着瓦里安参与了战斗,负责拖住诺顿家族从外面赶来支援的一部分战力,为此熬了整整两夜,算是出了不少力。

  但这个想法……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女人。

  久泽春理笑得无奈, “我可没从其他世界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

  山本武单手抚着下巴,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十分天马行空的话。

  “话说你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天动异象,比如突然开出一个黑洞之类的。”

  久泽春理甚至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晴天。”

  好吧。

  大家各自收回了视线。

  最了解这枚戒指的查尔斯已经不在,没有确切的证据,现在说再多也只是猜测。

  -

  下午,久泽春理和太宰治一走进大厅,看见的就是一副热闹非凡的场景。

  这是个后厨与餐厅连在一起的大空间,是沢田纲吉特意修来给大家参加聚会用的,灶台顺着墙壁从房间的这一头连接到另一头,上面有几个很大的锅炉,正用不同大小的火势慢慢熬炖着。

  笹川京子和库洛姆一起踩在高处合作给门框挂横幅,笹川了平就在下方认真地给她们扶着梯子。

  不远处,蓝波伸手就打算偷吃摆放在盘子里的点心,然后被一平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而一旁的灶台边,碧洋琪揪着狱寺隼人的衣领给他灌下了一盘不明物体。

  “哇哦,”太宰治抬手鼓了鼓掌,毫无感情地感叹了一声, “他开始吐魂了哎。”

  久泽春理: “……”

  角落里,三浦春跟沢田纲吉在小桌子边上讨论着什么,她写写画画半天后,便拿着那张纸开心地离开了。

  年轻的首领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久泽春理发誓她绝对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激动表情。

  沢田纲吉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开口就是, “太好了,你来了。”

  经典开头。

  久泽春理叹了口气,牵着太宰治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了,是经济危机,还是什么文件又出问题了?”

  “……经济危机。”

  沢田纲吉尴尬地把赤字的财务报表递给她过目,见她唇角笑容淡了一些,连忙辩解似地加了一句, “最近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开销确实有点大。”

  战斗从来都是最烧钱的,更何况,他们不仅要给己方的损失做收尾工作,多出来的属于波顿家族的地盘也有待建设。

  再加上之前家族成员们在外打打杀杀时欠下的巨额债务……

  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久泽春理放下财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那还开宴会?”

  “咳。”沢田纲吉轻咳一声,正色道, “毕竟是打了胜仗,总要庆祝一番嘛。”

  这场宴会是大家突发奇想临时准备举办的,也不需要多隆重,目的只是让彭德列参与战斗的成员们可以尽情放松享受进去,不过既然要办,肯定得尽力办到最好,刚刚他还在和小春讨论基地里的布置问题。

  当然说归说,他也知道久泽春理其实一点都不反感将钱花在这种晚宴上。

  “哎,算了,今天负责开开心心就好,财务的事交给明天的我头疼吧。”

  赤字惯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

  沢田纲吉揉了把头发,将桌面上的文件图纸什么的通通拢起来放到一边。

  他从自家得力助手那边抽出财报,见对方眼底微微透出的一丝笑意,沢田纲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阿姨待会也会过来。”

  他正说着,余光就见了朝大厅门口走来的身影,立刻便直起了腰。

  “啊,她们已经来了。”

  她们?

  久泽春理转身望去。

  门口两个人正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进大厅。

  是她的母亲,还有另一位穿着简单衣裙,模样看起来十分随和的短发妇女,两人都已至中年,此刻却像是小姑娘和闺蜜交谈一样开怀地笑着。

  大厅里的人很多,她们聊得开心,一时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久泽春理回过头来,有些惊讶道: “你把奈奈阿姨也带过来了?”

  她着实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们首领大人的母亲。

  “难得放松嘛,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沢田纲吉耸了耸肩,站起身来, “小春和阿武一直在发信息喊我去帮忙,我先走了。”

  对着久泽春理和太宰治点头示意后,他扭头准备离开,不曾想转身的同时不小心左脚绊到右脚,身体倏然失衡,像一摊软饼般狠狠摔在了地上。

  嘭得一下,好大一声,扑出了大概半米的距离,将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刚受邀踏入大厅的国木田独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僵在原地,惊讶到眼镜都差点裂开。

  “天呐,阿纲君!”

  “十代目!!!”

  “没事吧!!”

  下一刻,一群人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方向涌了过去。

  在各种“不可能是十代目的问题,一定是地板太滑了” “流鼻血了,快拿纸巾” “疼不疼啊”的混乱背景音中,国木田独步慌乱片刻,终于看见了在角落看戏的任务搭档以及他的女朋友。

  他快步走来,直直在黑发青年身边坐下,略微手足无措地推着眼镜,仿佛正在经历尴尬的人是自己一般。

  “他这是……”

  “啊哈,”一直没出声的太宰治挑了挑眉, “不小心看到彭格列首领颜面失尽的这一幕,我不会被灭口吧。”

  “没关系,”久泽春理忍俊不禁道, “偶尔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习惯就好了。”

  国木田独步深深沉默。

  经过这一左右脚相绊的荒唐平地摔,沢田纲吉在他心中精明沉稳的伟大形象恐怕已经悄悄地碎了。

  太宰治偏偏还要再踩上一脚, “真意外,我两岁之后就再也没这么摔过跤了。”

  “是,你当然是最棒的。”久泽春理包容地与他十指相扣,牵到唇边轻轻一吻, “我最喜欢你了。”

  太宰治嘲笑的举动霎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转头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化为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要将整个她全数吞没。

  然后他突然笑了,收紧手指关节,表情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黏黏糊糊地要凑上来蹭她,像猫一样。

  国木田独步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也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