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余笙？”
余笙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可那声音却像是从水底传来的。让她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余笙？”程薇又唤了一声，犹犹豫豫的问到：“你还好吗？”
余笙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点点头：“我没事。”
“可你看起来……”
“我没事。”余笙重复了一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没事。”
程薇闻言欲言又止, 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余笙, 默默的陪着她。
一天后, 高考如约而至。
考生陆续进入考场。
余笙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分发下来的试卷，认真的解答着题目。突然, 她听到窗外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余笙心神不宁，忍不住侧眸看去, 窗外有一棵巨大的黄果树。树杈上的枝叶很茂密, 有两只画眉鸟在树枝的尖端上跳跃。它们看起来很亲密, 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谈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小鸟会说话的话，他们会对彼此说什么呢？
余笙出神的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广播上传来即将交卷的提示音，余笙那双没有焦虑的瞳孔中才有了些许波动。她沉默着垂下眼眸,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试卷。
随即面无表情的将卷子递了上去。
程薇在考试中游刃有余, 交完卷后便直奔余笙所在的考场, 但余笙却并不在教室里。最后, 程薇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余笙的。
学校里的老师为了避免有人在顶楼上发生意外，通往天台的门常年都是锁着的。也不知道余笙是怎么把门打开找到这里来的。
其实顶楼上的那扇小木门年久失修, 门锁也锈迹斑斑, 只要力气大一点，很容易就能将门推开。但一般人不会特意跑到天台上来, 所以这里这么多年也只有余笙是常客。
程薇找到余笙后, 见余笙安然无恙的坐在水泥地板上便松了一口气, 悄悄的走过去, 学着余笙的样子席地而坐。
余笙自然不可能没发现程薇这么一个大活人。
但她却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只能仰望着天空, 当自己不知道。
程薇在食堂里打包了一些面食甜点，在余笙的旁边一一摆开。
“现在都中午啦，你不饿吗，要不要吃点？”
说着便递了一个豆沙小馒头喂到余笙的嘴边。
余笙就着程薇的手，低头将小馒头吃了。程薇见此便微微一笑，抱着膝盖企图调节一下气氛，雀跃的问到：“豆沙小馒头好吃吗？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有时候一个人可以吃一口袋！”
其实她是想问余笙这次考试考的好不好的，但这个问题在她的喉咙里滚了半天，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她问不出口。
“……”余笙眼睫轻颤，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那你多吃一点。”程薇又喂了一个小包子给余笙：“这些吃的都是你的。”
她想让余笙知道，不管怎么样，余笙的身边还有自己。
“等高考结束以后我们一起去a市看房子吧？”
余笙闻言看向程薇。
程薇目露惊喜，上前挽住余笙的胳膊：“好不好？好不好？”
“……”余笙想说好，可程薇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考不上a大了。但她却不能说，她怕影响程薇的发挥。于是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
程薇表情错愕，看着余笙离去的背影，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余笙越发的沉默寡言。以前有人和她说话，她好歹还会给个回应。现在几乎是完全沉溺在了自己世界里。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物。
但不变的是，程薇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高考结束后，余笙松了一口气。她看向程薇，温柔的问到：“你考的怎么样？”
这是这些天来，余笙和程薇说的第一句话。程薇自然十分高兴，胸有成竹的回答：“还不错啦，我对自己有信心，考上a大肯定没问题的。”
余笙闻言沉吟一瞬，点点头：“那便好。”
“你呢？”程薇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余笙看向远方：“我想回家一趟。”
她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她始终应该和这个地方，告个别。
“……好吧。”程薇的情绪有些低落，看着余笙，目光坚定的说到：“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余笙低垂着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却在转身之际被程薇拉住了手腕。余笙的脚步蓦地顿住。她听见背后传来隐约的抽泣声。
程薇擦了擦眼角，抿着嘴走上前紧紧的抱住余笙的腰，像是在寻求安慰一般轻声问到：“我们还好对吗？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吗？”
余笙被问的喉咙一哽，她闭着眼睛回身抱住程薇，犹豫了许久还是回答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只是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想一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想一想将来要怎么办。
程薇闻言将脸埋在余笙的胸口，抱的更紧了。
“可是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余笙眼神迷茫的看着前方。
“我害怕你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不要我了。”程薇说着哭出了声，她仰头望着余笙，眼神中是满是伤怀和希翼：“余笙，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余笙失神的看着程薇，神色悲喜难辨，思绪混乱如麻。
“我需要你。”程薇拉着余笙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轻轻的踮起脚尖，修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余笙的眼底，她闭着眼睛亲了一下余笙冰凉的唇瓣。姿态虔诚的仿若献.祭。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她将自己的不安和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余笙的面前。希望能让余笙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意着她，关心着她。她在以这种方式让余笙明白，她并不是一个孤家寡人。
“所以你一定不要抛下我。不然，我拼了命也会去找你的。”
“……”余笙情不自禁的抬手捧着程薇的脸颊，她直视着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像是在那漫漫星光中寻找着什么。
程薇任她看着，她只怕余笙看不见。
“我不会离开你的。”余笙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飞了落脚在心口上的蝴蝶：“你也不能离开我……”
我……比你还害怕。我害怕失去，怕到连拥有都不敢了……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都走了……
只剩我了……
而我现在，好像也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余笙在程薇的耳边呢喃。抱着程薇的手微微颤抖。她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想紧紧的拽住她，可她又怕伤了她。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程薇的眼睛里找寻着那条被雾霾掩盖的，前进的路。
程薇心中一痛，抱着余笙泣不成声。
——
余笙是在黄昏时到家的，她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
整座院子跟余笙走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少了些生气。
余笙提着行李箱走进小院，习惯性的高声叫了声奶奶。
“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耳朵不好，她怕奶奶听不见。
跟以前一样，没有人回答。
余笙一怔，只觉得周围好安静啊，她垂着头拖着箱子慢吞吞的往里走：“奶奶，我回来了。”
越往里走，她呼唤的声音便越来越颤抖。她像是在跟谁较劲一般，一直呼唤着，即便哭着也没有停下来。
“奶奶，我，我回来了……”
她将行李箱放在客厅里奶奶经常喝茶的那张桌子旁，小腿一软，颓然的蹲坐在地上。哽咽着抬眸扫了一眼干净整洁却空空荡荡的屋子。
她的家明明很小，少了一个人之后却看起来这么大。
“奶奶，我高考好像考砸了，你会怪我吗？”余笙无助的问。
这个家里处处都是奶奶的身影。厨房里的砧板是奶奶用巨大的树根削出来的。茶桌上还有奶奶的的茶杯留下来的一个弧形的印记。还有院子里那长的茂盛的花花草草，都是奶奶从野外移植回来的。
“奶奶，我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跟你说一声。”
余笙突然放声大哭，她这一哭就仿佛打开了闸门，哭的嘶声揭底，叫人闻之落泪，听之辛酸。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盛着星光，倒是并不暗淡。
余笙并没有点灯，她也并不害怕，拿着蒲叶扇子坐在椅子上哭累了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睡的很香。好像还做了一个美梦。明明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确实是一个极美的梦。
她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那个时候爸爸还在，妈妈还在，爷爷奶奶都还在。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在充满爱意的氛围中降临，所有人都宠着她。
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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