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适合你居住。”

  无视季习蕊下的驱逐令, 黎艺楠坚持道,“这里没有医生,更没有以防万一的医疗设备和药物, 万一病情反复,连及时采取措施和治疗都办不到。”

  季习蕊站起准备离开,既然她的话黎艺楠听不进去,那么她们的交流和见面也是没有必要的。她以为,黎艺楠想通了的,只可惜只是她以为。

  “蕊蕊!”黎艺楠伸手握住她的手,挽留道,“你冷静点, 听我说好吗?你的身体真的不允许你这么任性放肆,就算不考虑其他,你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

  季习蕊沉默片刻,侧身凝视黎艺楠许久, 最后把眼神放到了她的袖口上,眼里晦暗不明,“既然你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黎艺楠, 结婚那天我就说过, 你是我的alpha, 是我的人, 是我的所有物。就算是你也不能伤害你的身体, 但好像,你从来没有遵守过。”

  黎艺楠一怔, 心虚地望了眼袖口, 遮掩得十分完美, 但是依旧还是暴露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你回去吧。”季习蕊挣开黎艺楠的手,转过头不再看她,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心软,那是不能容许的,她必须要好好教训黎艺楠一顿,让她放弃殉情的打算,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够掰正她对女儿扭曲的表达爱的方式,以及那错误的态度。

  “可是——”

  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啊,为什么不能宽宏大量原谅她,为什么要剥夺她陪着她的时光?

  黎艺楠不明白,季习蕊到底在想什么。

  ‘咔哒’一声,阳台门打开,黎以思掐着约定好的十分钟时间,准时打开门,扶着妈妈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将晾凉的粥递过去给她喝。

  全程无视黎艺楠。

  黎以思原本还顾忌着她这般做法,妈妈会不会不高兴,但是仔细观察,发现非但没有,反而妈妈对母亲的忽视更加彻底,她还会时不时瞥一眼,妈妈是直接当这个人不存在。

  发生了什么?才让妈妈和母亲闹到这种地步?

  从小到大,别说吵架了,甚至连看她们对彼此红脸的时候都没有,起争执也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一直都是很恩爱的,而今……连戒指都摘下了。

  “陆梓溪,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黎以思小声伏在陆梓溪的耳畔小声嘀咕,感慨的一声惹得陆梓溪噗嗤一笑,要是黎以思那天在医院亲眼见证她们吵架过程,会不会吃惊到嘴巴都闭不拢了?

  “我差不多要去片场,筱宝已经去上学了,黎以思,你今天什么安排?”

  “妈妈的身体不好,让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今天大概就在家里了。”黎以思担忧地望着妈妈说道,虽然母亲的态度很让人恼火,但是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妈妈的身体是离不开人的。

  “……嗯,那我先去上班了,你在家里,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陆梓溪其实不太放心,家里除了妈妈外,还有个死皮赖脸待着的黎艺楠,要是黎艺楠对alpha又说了难听的话……

  “好啦,你就放心吧,下午我去片场接你。”

  送Omega去片场的计划泡汤,接下班总不能还泡汤吧。

  送走陆梓溪,她准备去隔壁家里拿点东西,途中经过一棵大树,捡到了蜷缩成一个球的夏小潇。

  晃醒在树下睡着的夏小潇,黎以思敲着她的脑袋,费解问道,“为什么不去敲门,在这里傻呆着做什么?”

  夏小潇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抱着自己,想和姐姐商量来着的,可是又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和姐姐说,迟疑半天,斟酌许久才谨慎开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自己一个人呆会,不一小心就睡着了。”

  “发生什么了?”黎以思坐在夏小潇身旁,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神色严肃问道,“妈妈和母亲吵架的原因,小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天我从医院离开后,妈妈和母亲是不是在那时候起争执的?”

  每个问题她都知道答案,但答案却不能说出口,这是何等的折磨。夏小潇垂头丧气,“别问我了姐姐,妈妈说了,她想自己告诉你,让我不要提前透露给你。”

  果然还是有事情瞒着她。

  黎以思叹了口气,她就不该信妈妈说的话,昨天应该继续加把劲追问下去的,明明已经动摇成那样子,再坚持追问一两句,大概便会松口了。

  错过的机会,现在再来惋惜也没有用。

  “先跟我回家吧,妈妈和母亲都在,你来也可以好好陪陪妈妈。”黎以思拉着夏小潇站起来,途中想到什么突然问了句,“你昨天和今天,有上网吗?”

  “没有啊。”夏小潇摇头,生命攸关的大事,她哪里还有上网的心情,别说上网了,连手机被她丢去哪里了还不知道呢。

  “是吗……”黎以思若有所思,“夏小潇,记得以后要叫陆梓溪嫂子,不要再喊陆姐姐了。”

  “……啊,哦。”夏小潇呆呆地应了两声,等话过完脑子,没有神采的眸子迸出亮光,惊喜道,“你和陆姐姐领证了!”

  “嗯,就在昨天。”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夏小潇激动到眼泪直掉,看似是太过于高兴,但黎以思从她勉强上扬的嘴角察觉出端倪,仅是单纯的开心,眼眸深处怎么会存着化不开的悲痛?

  望了眼家门,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捕捉不对的细节将其拼凑起来,逐渐形成了最后的猜想。

  “跟我来。”黎以思拉着在抹眼泪的夏小潇往车库那边走去,进去后轻声问道,“妈妈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夏小潇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咬着唇,在黎以思颇有压迫力的眼神下缓缓点了点头,姐姐是有知情权的,她应该知道的,继续瞒骗不会是好的选择。

  空气陷入死寂,一瞬间整个空间的气氛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黎以思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看向窗外的天空,呵了声,“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从来我始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明明我才是她们的女儿,是她们血脉上最亲近的,但……永远是从第三人的口中被告知。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难道还是没有资格知道与她们密切相关的信息吗?”

  夏小潇,甚至连陆梓溪也知道。

  她却被蒙在鼓里。

  她难道那么不可靠,那么不值得信赖,不值得依靠吗?

  “姐姐……”夏小潇心里很慌,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摆,小心地探着姐姐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黎以思很快又冷静下来,不怒自威的眼眸凝视着夏小潇,无形间加重她心里的负担,问道,“具体是什么状况,你可以告诉我吗?”

  夏小潇心里一横,全盘托出,“医生说,妈妈剩余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可能会更短。”

  “……你说,什么?”黎以思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突然全身脱力,往后一倒,恰好坐在了小车的引擎盖上,夏小潇担忧地走上前,声音颤抖着关心,“姐姐,你还好吗?”

  黎以思沉默地回望,眼中威严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晦暗,扶着引擎盖的手微微颤抖,“医生,确诊了,是吗。”

  “嗯,确诊了。”

  确定了没有办法再进行治疗了,所以才会从乡下出来啊,因为黄老也无能为力。抱着最后的希望又或许是想弥补什么,抑或是填补遗憾,来到这边,去看西医,最后给生命划上了明确的时间。

  两个月,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真短啊……

  “进去家里吧。”黎以思缄默了许久,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看了眼手掌心指甲用力过猛,留下的一个个月牙印,对夏小潇叮嘱道,“不要让妈妈知道,你已经告诉我了。”

  “为什么?”夏小潇才为自己不用再苦苦按捺,帮忙隐藏什么而感到稍稍的轻松,转眼姐姐这边就要她帮忙保密了。

  一来一往的,她们是在玩羽毛球吗?挥拍的妈妈和姐姐,还有中间夹着的可怜的羽毛球。

  “我想看看,妈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黎以思怅然道,想看看妈妈到底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才愿意说,“答应我,好吗?小潇。”

  如此郑重的拜托,夏小潇怎么说得出反对或者不干的话,应道,“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

  “谢谢你,你先进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目送夏小潇离开,黎以思才不用顾及形象直接坐在地板上,捂着眼睛将溢出的泪水遮掩,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上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想起刚才,可能因为没有扣好的缘故松掉了,是妈妈注意到,帮她扣上的。

  只是一件很小很小,随手一做的不起眼的小事情,可她没有办法忽视,攀上心口,甜滋滋的喜悦。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然而……

  原来。

  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