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霜微垂着头, 听到了她的话点了点头,而后抬脚,跟着宋望潇出了阴冷的洞穴。

  宋望潇站在洞口, 前方即是温暖包裹的灵气,她身后却满是溢着潮湿水汽的洞穴,宋望潇转身深深看着这幽深昏暗的洞穴,自身外看去,全然看不到这洞穴内竟然还有这样庞大肃穆的方景。

  宋望潇伸手放在坚硬的石壁上, 掌心冰凉。

  她身旁的江辞霜低垂着头,呆呆看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蓦然微笑, 眼底的情绪却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宋望潇感受着洞穴内死气沉沉的气息, 暗自疑惑。

  如果按照她所想, 帮助她们的人就生活在处洞穴之内, 怎么会不知晓她们二人打破了此处幻境,又为何不来见她们。

  还有,那个人究竟是谁, 又到底是不是它将此处洞穴布下了幻境。

  垂下的衣袖被人攥住,宋望潇收了疑惑的心转眸看去,却见江辞霜抓着她的手腕。

  “这里灵气很浓郁,我有些承受不住。”她微蹙着眉,好似在抵抗着这浓郁灵气的侵蚀。

  宋望潇点头, 松开手,下意识想要扶着她,却被江辞霜抵住手腕。

  “这样就好了。”她牵着宋望潇的手腕, 指节探入她的指缝中同她十指相扣,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宋望潇低头看着两人紧密相牵的双手, 清了清嗓子点头。

  “好。”她道,而后她似有所感地转头,目光扫过身后这片庞大的山,再转身时还是往常的样子。

  “我们走吧。”

  -

  宋望潇想着,既然那处山体内藏着的是历代飞升化神的仙者,那么当有人想要来祭祀亦或是祈福,那么自然要走通道。

  秘境出口百年才开启一次,修仙者自然不可能百年才祭祀一次,那么在那处山体的周围,定是有其他的出口。

  二人上次离开时有些匆忙,幻境破开后并没有再在四周观察,如此看来,那处的确就是其他的出口。

  宋望潇将自己心中所想道给江辞霜,江辞霜听完思考几许,道。

  “我从未听说过秘境之内还存有历代先辈的塑像,或许这场幻境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人布下,千年已逝,就算那里真的有其他出口,也不会被大部分修仙者知晓。”

  宋望潇听着心潮澎湃:“那就是说明,如果我们真的在周围找到了出口,出去之后碰到玄易他们的几率就会减小。”

  江辞霜身上的伤还未好全,稍微动用魔气便有反噬的风险,宋望潇自然不希望让她再次进行打斗,能避开一些尽量避开。

  可江辞霜却低下眸子,一双墨色琉璃眼眼底却是深沉的悲伤,她咬着牙克制着情绪,可最终还是禁不住她心中的感受,开口时声音凝涩。

  “阿潇想离开这里吗?”她将情绪尽数藏在心中,控制着不让语气太过伤心。

  宋望潇看她,弯唇微笑:“自然,你身上的伤不能碰灵气,我自然是想同你越早离开越好,以免落下隐患。”

  她担忧着江辞霜身上的伤势,想着越早离开江辞霜的眼伤和内伤能好得快一些,也就不用每日忍受着魔气反噬的痛苦了。

  江辞霜只觉得心脏被攥住,让她浑身惊颤呼吸不得,她抬眸,墨色眼眸充斥着绵绵道不清的情意,看着宋望潇明朗的笑容随着她弯唇。

  “能出去自然是最好的,都听阿潇的。”

  阿潇担忧着她身上的伤,可江辞霜只想同她在一起,痛着百年千年也无谓。

  江辞霜笑着,面容温柔恬静,却无人知她心在滴血。

  又在洞穴内休息了几天,见江辞霜身上的伤愈合得差不多了,宋望潇便寻了个晴朗的天气,同她再次踏上前往秘境中心的道路。

  她御着剑,身后的江辞霜痴痴看着她,想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她的心中,吝啬到不肯眨眼半分,怕误看了宋望潇的样子。

  同宋望潇呆着的时间慢慢减少,江辞霜心乱如麻,像在含着淬了毒药的糖果,表面甜意绵绵,可却是一步步踏入深渊。

  江辞霜正在感受着自己的感知在随着时间逐渐消逝,她攥着拳,将内心心魔压入灵海。

  不知不觉间,宋望潇已经到达了秘境中心的山下,她收回剑,伸手去握江辞霜的手腕,却觉得她手腕冰凉。

  “怎么了?”她猛然回头,面色担忧。

  江辞霜只是笑了笑,摇头:“许是一时无法接受如此浓郁的灵气,我无碍,我们快些找出口吧。”

  她的声音无常,同之前和宋望潇交谈一致,宋望潇微微皱眉,看着她微笑的面容,握紧她的手,默默加快了寻找的步伐。

  同她们所想一致,宋望潇果然在山体周围发现了一处荆棘藤曼遍生的狭窄洞穴,她挥剑将这些植株斩开,便窥见这洞中的漆黑,狭长好似看不到出口。

  宋望潇看向江辞霜,不由自主握紧了她的手,而后松开驱动灵气查看里面有没有危险。

  江辞霜侧身,看着面前阖着眼眸微微蹙眉的宋望潇,眼底的情深快要将她淹没,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嘴唇翕动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的自私已经造就了太多不该,如今不可以再这么任由情绪放纵了。

  江辞霜凝气,颤着眸子将她的情绪尽数压下,苦涩自心中滋生。

  灵气驱动着宋望潇的灵识在洞内游走,她并未察觉到什么波动,看来此处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她睁开眼,下意识便是探向江辞霜的手腕握住她。

  “我们走吧。”她看向江辞霜,弯眉。

  江辞霜看着她同自己交握的手掌,应了声好,便抬脚跟着她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密云城内,自上次城中突然出现魔修并且袭击密云宗宗主以及众多宗门大能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城内好不容易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只是一提起那天的事情就有百姓忍不住唏嘘。

  “哎,密云宗宗主和玄易长老这么好的仙者,就这般陨灭了,真是不该啊。”

  “是啊,这该死的魔修,不在魔界呆着偏想潜入仙界干嘛!”

  “魔界不是早就封闭了吗,怎么还会有魔修?”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那个什么魔尊布下的术法,表面看着是封闭了,实际上却是任由魔修潜入。”

  “听说,这是因为咱们仙界出现了叛徒,叛徒打开秘境大门领着魔修进去的,所以才……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密云宗这么多人。”

  “那个叛徒是不是被丢进了秘境内,还有魔修也同样进去了,秘境内这么多凶兽,就她们两个人,肯定尸骨无存了,也算是为这么多长老报了仇吧。”

  几个修士围在一起絮絮叨叨些什么,坐在另一条桌椅上的花归尘却是紧皱着眉,听着他们的话怒意要将她烧没。

  她猛一拍桌子就要向前同他们理论,却被坐在她一旁安静饮茶的行听喊住。

  “勿要莽然行动。”她身旁坐着的留采也如拨浪鼓般点头。

  “是啊阁主,你先消气坐下。”她道,看向裂了一条缝的桌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晃了晃钱袋便前去找摊贩商量赔钱事宜。

  那边的几个修士听到她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聊了,喝完酒就匆忙离开了。

  花归尘气呼呼看着那几个人,一屁股坐下。

  “说的什么歪理!望潇怎么就是叛徒了!”她气冲冲饮了杯茶。

  行听放下茶盏看向她,举手投足皆是端正,看得花归尘气不打一处来,独自抱着臂生闷气。

  行听放下茶杯,抬眉看她:“望潇同魔尊已经进入秘境半年,这期间有不少修仙者想进秘境都未成功,你这个消息从哪得到的?”

  花归尘闻言,身子微颤,她下意识抬手扯了扯衣领,想盖住些什么,清了清嗓子。

  “知道消息就行,你别问这么多,那你信不信我这个消息?”

  行听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带着留采同你站在此处了。”她低下眸子,眼神晦暗。

  半年前,她拿好丹药同花归尘来到密云宗时,便只看到金碧辉煌的殿内尸横遍野,满是死寂。

  她同花归尘几乎是被那浓郁的血腥气息定在原地,直到被一个女修唤了唤才清醒过来。

  那个女修说宋望潇被扔进了秘境之内,江辞霜同样也随着她进去了,而后留下了遍地血迹。

  女修说,现在这种情况,仙族定不会善罢甘休,想让她们二人不被追杀只有传言她们两人已经死去的消息。

  她们也的确这么做了,果不其然大多数修仙者都认为一个重伤的叛徒和魔修,定是早就死在了那秘境之中,也便少了想要寻仇的修士。

  一开始,她们留在了密云城内,想要等着两人从秘境内出来,可一连过去一月有余,秘境内无一丝动静,花满阁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再加上有些修士因为宋望潇是花满阁之人故意来找麻烦,二人不得不回去处理。

  一来一去,这次再来,便已经过去了半年,不过花归尘却不知从哪得知了一条传言。

  “传言千年之前这秘境内有数尊塑像,各塑像掌管仙界各处,每处塑像各有一道出口,且这秘境并不存在于仙界,也不在魔界,强行突破什么都得不到,只能通过出入口进入,我已经知晓其中一处塑像的入口在哪,我们从那潜入进去找她们。”

  半年内的各种传言令三人很是担心宋望潇的情况,便寻思着主动去找她们。

  跟着花归尘西行十几里,三人来到了一处已经荒废的村子,彼时天色已经昏暗,烈烈冷风吹着低矮房屋,好似马上就要将其吹倒。

  三人看着这荒凉的村子,有些发颤。

  “花、花阁主,你确定这里就是入口吗?怎么感觉这里会有鬼呢。”留采害怕地攥紧师尊的衣袖,整个人钻到行听身后。

  花归尘咽了咽口水,同样有些惊诧,她凝眉想着,南桑说的交叉之地就是这处,应当出不了错。

  “应该没错,我们先分头找找入口。”她道,先抬脚走进村子。

  留采害怕地看向行听,行听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符咒。

  “辟邪的。”她道,也抬脚去了村子的另一边,徒留留采攥着手心的符咒发呆。

  良久,她咬牙,将符咒藏在手心,深呼吸抬脚走了进去。

  林中狂风怒吼,似乎要将房屋的顶吹飞,留采发着抖慢慢走着,同时眼睛时不时看向四周,寻找着“入口”。

  “也不知道、阁、阁主说的那个入口长、长什么样子。”她道,掌心因为害怕发着汗,看着四周隐在黑夜中宛若鬼魂的房屋,腿脚发软。

  她一边想着为什么偏要晚上来到此处,另一边又担忧着宋望潇的安危强撑着自己朝前走着,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坚定地走着。

  待走到最里面,留采刚想抬脚便听到耳边的流水声,她凝眉顿住,收回方才踏出去的一只脚,点起火看去。

  离她不过半尺处流淌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水势汹涌,冲击在河中间的石头上打着旋。

  倘若她方才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踏出,或许等会在河流中间打旋的就是她了。

  留采猛地吐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朝后退两步待觉得安全一些开始思考怎么会有一条这么汹涌的河直穿过这座村庄。

  她看向四周,施展灵气,也并未用灵识看到这河上有任意一座桥,好似这河是突然生出在这的。

  留采咽了口口水,腿脚发软,越发觉得这河有些蹊跷,儿时听医馆内一些修士讲的诡异故事忽地浮现在她的脑中,她下意识就要转身跑走,刚抬起脚却又停住了。

  阁主不是说这里会有入口吗,这条河这么可疑,难道就是?

  她又转过身来了,顶着内心深处的惧意抬脚凑近那处河流,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就是在她刚伸头的时候,河流中央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什么划破流水破空而入的声音。

  留采猛地一颤,抬头看去正与一白衣女子对视。

  她猛地踉跄倒在地上,发着抖要将掌心的辟邪符挥出,口中喃喃喊着。

  “滚开,我有辟邪符万鬼避开,我有辟邪符万鬼避开,我有辟邪符万鬼避开……”

  耳边水声消减,她却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水汽不断朝她袭来。

  留采:“!”死定了!

  她紧攥着拳,不断为自己打气脑海回想之前学的功法,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就要攻击,却看到那白衣女子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自她怀中一个人影也随之跌在地上。

  女人低垂着头,全然不顾不远处的留采,只抚摸着面前女人的脸颊。

  “阿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