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盘坐, 运行功法,周身阴冷残暴的魔气逐渐安静下来,运行一大周天, 江辞霜体内的伤势比之前好了许多,皱着的眉头逐渐平缓,身上伤口的血液也已经止住。

  宋望潇能感受着她体内伤势的变化,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眼角的那道伤口的魔气也在消散, 心中激动的同时又充满酸涩。

  任何人的体质都不会平白无故会如此快速的恢复伤势,除非是她之前曾受过极其重大的伤,又或者是她时时刻刻都在受伤身子早已形成自己的愈合方式。

  无论哪种, 都在彰显着江辞霜疼痛的曾经。

  宋望潇注视着江辞霜的眸子缓缓垂下, 眼底是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心疼。

  还好江辞霜目前看不到她, 她能完全任由自己已经飘散的情绪看着江辞霜。

  之前言辞厉切说着两人再无关系的是她, 现在又这般关注着江辞霜,将她的每一分伤势放在心上的也是她。

  宋望潇在她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做了下意识的反应, 连她自己都察觉。

  江辞霜运完功缓缓睁开眼眸,她的墨色眼眸依旧灰白,眼前一片漆黑,但瞳仁内血红已然消散,她也觉得体内剧烈的疼痛缓解了些。

  江辞霜睁眼, 视线无法看到,心里的惶恐便急速加剧,她开口。

  “阿潇。”

  “我在。”自她身后, 冷冽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撞入石涧,亦在江辞霜的心潮泛起涟漪。

  江辞霜转身, 循着声音的来源撞去,跌入一团温柔的怀抱。

  被江辞霜突然的抱住,宋望潇有些怔愣,她没回抱她,以为她是练功受到了什么阻碍。

  “怎么了,是不是魔气炼化困难?”

  江辞霜紧紧抱着宋望潇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平息,她起身松开抱着宋望潇的手,循着声音看向宋望潇,摇头。

  “没有,炼化的很好。”她嘴角沁着温柔的笑,如沐春风般掠过宋望潇的心口,掀起心底狂风。

  宋望潇一时间有些怔住,脑海的记忆山呼海啸般朝她灌来,细想下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江辞霜如此对她笑了,两人的次次见面,鲜少有平和结束的时刻。

  这种颤动的情绪在宋望潇看到江辞霜依旧灰白的眸子时渐渐消散,她的心又再次沉下去,即使身上的伤势好了许多,江辞霜的眼睛依旧看不到,宋望潇声音有些凝涩。

  宋望潇牵起江辞霜的手腕,驱动灵气感受着她体内魔气对自己的攻击程度来检测魔气是否已经归顺江辞霜,江辞霜感知到她要做什么,正想控制魔气宋望潇却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徒留残存着的触感。

  “无事便好。”宋望潇松了口气,方才扶着江辞霜的那只手臂微微发颤。

  “阿潇。”江辞霜想说让她不要这样,可话在她喉咙转了几下又被她吞下,她开口,语气里抑制不住地心疼。

  “我入定了多久?”江辞霜道,右手摩挲着捉住宋望潇的手臂,指尖轻柔抚摸着她的手腕,想要减轻她的疼痛。

  “应该是三天,我也休息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准确的时间。”宋望潇看向空中强烈的日光,担忧着她身上的伤:“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一找出口吧,虽然她们说秘境的出口已经关了,但是这么大一个秘境,应当还有不为人知的出口。”

  “好。”江辞霜只道,只要能同宋望潇在一起,她做什么都无怨。

  宋望潇看向江辞霜,对上她那双失去焦距的眸子,一颗心下意识地微微痉挛,她抬手扶住江辞霜的身子,两人的距离陡然靠得更近,紧贴着,江辞霜嗅到属于宋望潇身上的淡香,感受到宋望潇的胸口,随着呼吸柔软触碰她的手臂。

  本想说自己可以行走的话被她吞下,她默不作声的任由宋望潇扶着,浑身软若无骨地靠在她的怀里,藏在散落长发间的耳尖泛着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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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望潇担忧江辞霜的眼睛长时间受到日光照射恢复的时间会愈发变长,便用储物戒中的衣衫做了眼纱蒙在江辞霜眼上,遮挡着阳光。

  她很小心,即使这白沙薄如蝉翼且透气,她还是害怕会令江辞霜感到不适,因此系着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江辞霜稳稳坐着,嘴角弯起,格外享受宋望潇对她的关心,恨不得将这一刻延长至永远。

  二人这般平和地在一起对江辞霜来说遥远到记忆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她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的眼睛慢一点痊愈,想要享受二人继续安和的生活。

  二人白天休息,夜晚借着月色在林中穿行,虽说夜晚凶兽较多,但是与白天猛烈的阳光会令江辞霜不适来说都不值一提。

  两人慢慢赶着路,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秘境深处。

  宋望潇感受到这里的环境格外静谧,入目皆是参天巨树遮蔽着光线,四周的花草的高度也早已盖过两人,她搀扶着江辞霜,一手挥剑斩开眼前植株。

  浓郁纯粹的灵气包裹着两人,江辞霜只觉得身上的伤势都随着灵气的滋补而改善,但她的心并没有轻松,反而高悬而起。

  怀中的江辞霜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说话了,只是在再也承受不住时才会轻咬唇瓣齿间溢出轻呼,声音轻柔却令宋望潇心像被放在火上炙烤。

  对她来说温润如水的灵气对江辞霜来说就是搀着毒药的利刃,灵气每浓郁一分江辞霜伤势便会疼痛几分,伤势久久不愈,可江辞霜硬是一句话都不说,只靠在她怀里的时候压着痛。

  察觉到身前人停下脚步,江辞霜恍惚的意识逐渐回神,她抬手轻攥宋望潇的衣袖,担忧问道。

  “怎么了?”

  宋望潇低眸看向她,一双眼眸盈着颤动的水:“我突然想到,在这四周或许有些有用的草药,可能对治疗灵丹的伤势有奇效。”

  她在花满阁的那几年,曾在无聊时去找行听,也跟着行听学着辨认一些草药的样貌,方才在路上她已经见到了不少的草药,但要不就是太小要不就是没有太好的功效,她还没有找到满意的。

  想来,珍贵的草药应当就在秘境深处。

  江辞霜抬头,嘴角噙着笑:“真的吗?那我随阿潇一起。”

  她说着便伸手准备祭出浮冥剑,宋望潇的目光却落在她另一只紧紧攥着的手上。

  “这里灵气太盛,欲往里走会伤你更深,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宋望潇尽量软下自己的语气。

  江辞霜手微颤,伸手紧紧攥住宋望潇的衣襟,她低下头:“阿潇,是要准备离开了吗?”

  因为失明而愈发患得患失的江辞霜一刻都不想离开宋望潇,再加上她对自己脸上的伤口而隐藏着的自卑,竟令她产生了宋望潇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的幻觉。

  江辞霜知晓宋望潇着迷于她的容貌,每每看到都会怔愣些许时刻,可她的脸现在已经不好看了,阿潇是不是已经厌恶她了。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

  她在灵海里撕心裂肺地祈求,面上却是一副清冷温柔善解人意的样子。

  “好,我等阿潇回来。”她攥着宋望潇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白,却控制着自己松开,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阿潇,早去早回。”她弯唇。

  而后她听到极其轻声的一声叹息,好似石块落入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江辞霜疼痛到麻木的心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纤细的手腕便被宋望潇捉住,而后她便感受到自己的掌心被塞入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还未疑惑便听到宋望潇的声音。

  “这是红灵线,具有灵力,能够探寻另一半红灵线的位置,秘境内无法使用传送符,但是这种具有自身神魂的灵器是可以使用的,南桑便是用着这一灵器找到花归尘的。”

  江辞霜拿着那根红灵线,只觉得掌心滚烫,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

  “我若长时间没有归,你便将着丝线缠在手上,它会找到我的。”宋望潇说着,将另一半丝线缠绕在她的食指,她自然听到了江辞霜那句无意识的呢喃,心中顿时涌现许多情绪,自己还未反应要说些什么,她的潜意识便已经替她作出了决定。

  “阿潇……”江辞霜喃喃着,握着丝线的手掌有些麻木,一颗心炙热滚烫。

  宋望潇看向远处快要暗下来的天,双手结印在江辞霜身前浮现一方结界:“我先走了,你若觉得无聊,便打坐休息。”

  说着她转身离开。

  脚步声的声音逐渐远离,江辞霜手心紧紧握着那条红灵线,心脏因为宋望潇不住地发颤。

  阿潇说如果无聊的话就打坐,阿潇怕她会害怕她走,将红灵线给了她,她好温柔,好会照顾人,江辞霜想着,握着红灵线的手覆在自己胸口,那处的心跳如擂鼓。

  但她不会无聊的,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宋望潇。

  越来越不想从这里出去了,越来越不想自己的眼睛好了。

  有这么一瞬间,江辞霜居然想伸手加剧她眼睛的伤势,可是在伸手的时候她还是停下了,指尖触碰脸颊轻柔的白纱,一颗心随着白纱的飘动而发颤。

  这么弄,阿潇一定会伤心的。

  江辞霜收回手,极其珍重地将手上的红灵线放在自己的怀中,藏起来。

  想把阿潇藏起来。

  江辞霜温柔地笑着,也正是在这时,她原本漆黑无光的视线中突兀地浮现一袭盈盈的白光。

  即使极其淡薄,江辞霜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可她闭上了眼睛,发现那淡光居然还在,她的心顿时紧起来,垂下的手做出拿剑的手势,警惕看着那淡光。

  虽然不知道这淡光到底是什么时候侵入了她的灵识之中,但是能这般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进入的,绝非等闲之辈。

  那淡光似乎察觉到江辞霜的警惕,缓缓动了下。

  “江辞霜,我们终于见面了。”一道悲悯无任何情绪的生冷声音侵入江辞霜的灵识,她眸子紧缩。

  “你是谁?”她冷道,面色冷冽,同它交谈。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喃喃道。

  “已经过去了百年吗,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幸好赶上了。”

  江辞霜见它并无恶意,凝眉开口:“阁下为何要潜入我的灵识内同我交谈?你是这秘境魂灵?”

  她问完之后良久都没有听到回复,那淡光只静静漫在空中,好似僵住了般,她皱眉准备换个问题,却在这时听到它开口。

  “因为,只有这般,我们才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