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易众人也发觉了江辞霜的异常, 自她身上蔓延而出的魔气犹如阴暗的长鞭,紧紧缠住还未反应过来的几个修士,浓烈的恨意如烈火浇灌, 令人痛不欲生。

  场上顿时生出阵阵哀鸣,组成的御魔阵还未开始攻击就先溃败下来。、

  令谁都未曾想到,伤势如此之重的江辞霜居然还能如此厉害,玄易心中发慌,于此蔓延起来的还有他滔滔不绝的嫉妒。

  都已经堕魔了居然还是这么厉害, 在仙族她想飞升就能飞升,凭什么他就只能当个小小的长老!

  玄易怒目而视,一个修士被江辞霜仍在他脚边, 修士抬起手紧紧攥住玄易的衣衫。

  “长老, 救我, 长老救我!”

  玄易却连视线都未扫向他, 一脚将修士踢向江辞霜,而后飞起在修士的遮掩下执剑冲向江辞霜。

  江辞霜避开修士,修士直直撞向外殿, 没有一丝生机,江辞霜却没有发觉玄易的一剑,被剑端刺中肩膀退后几步。

  “江辞霜!今日你别想走出密云宗!”他大喝,命令身旁的几个修士共同合掌施展阵法。

  方才手执鞭子的男修因为灵器被毁反噬深受重伤,他对着玄易的视线, 颤抖着摇头剧烈咳嗽。

  “仙尊,我不能再施展灵力。”他说着,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 却感受到身后的愤怒的声音。

  “混账!吾养你千日用你一时,你便是这样报答本尊的嘛!”他说着, 食指和中指并起,不顾修士痛苦的嘶吼硬生生控制着他施展法力,大殿之上陡然升起一道金光闪闪的阵法,在空中盘旋不断朝下压着。

  江辞霜抬眸,死寂的红瞳直盯着那道繁杂的阵法,她的衣襟被风吹起,浑身魔气翻涌却令人觉得格外孤寂。

  玄易额间泛起细汗,他咬牙,几乎使出全部灵气:“侵入仙族秘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这种时刻他还是要为自己的杀戮盖上一层遮掩。

  江辞霜未动,只攥着手中的浮冥,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意,她已经不知道是自身魔气的反噬还是精魂常久未感应的痛苦。

  随着殿内金光盛起,阵法自空中直直落在地上覆盖着江辞霜,只听到地动山摇,玉柱亦被这剧烈的波动震出裂缝,砾石自殿顶掉落,富丽堂皇的殿内已成断壁残垣。

  玄易深深喘着气,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却紧紧盯着被尘埃遮掩的方位,嘶吼着大笑,这个阵法耗费了他大半灵气,又是专门为制住魔族所建,若说鼎盛时期的江辞霜说不定还可抗住,可现在的江辞霜已经没了大条命,非死也是奄奄一息。

  玄易眸色猩红,满是淬了毒般的得意,场上众人被波动牵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被玄易控制着的几个修士也早已没了任何生机,大殿之内只站着他一人。

  他猖狂笑着,比江辞霜更像魔族。

  尘埃渐渐散去,他直直盯着那被阵法摧毁的不成样子的方位,却意外地没有看到江辞霜的身影,死的活的都未见到。

  玄易眸色一顿,而后猛地看向四周,殿内除去少许人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息格外骇人。

  江辞霜去哪了!

  就在他慌神之际,自身后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利刃划过地板的声音令玄易心陡然一紧。

  “阿潇,在哪?”江辞霜宛若地狱恶鬼喃喃私语的声音宛若利刃刮着他的心脏,他猛地转身,见江辞霜全身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身上的衣衫沾满鲜血,甚至连她的脸颊也沾染了鲜血,红眸红衫,宛若弑神。

  “你——你——”他浑身发颤,剧烈的惊慌犹如潮水灌满他全身。

  怎么会这样,江辞霜怎么没死,以他的自傲根本不敢相信江辞霜的修为居然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连御魔阵都不能伤她分毫。

  到这种时候,他才终于感到了害怕,手中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发着抖。

  江辞霜见他依旧不语,心中的不耐达到了顶峰,她抬脚,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浮冥剑也随之泛着红光发出嗡鸣。

  玄易脚步发软,陡地倒在地上,他的灰白发鬓沾染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哪还像之前的样子,只能不住地手脚并用朝后退,直至被江辞霜退至角落。

  “我再问一遍。”江辞霜抬起浮冥,一双眸子被鲜血浸染,泛着冰冷寒意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宋望潇在哪?”

  玄易被她身上的威压震得无法说话,他依旧不敢相信江辞霜的实力居然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嫉妒和恐惧扑面而来。

  “在秘境里!秘境马上就要关闭了,下一次开启就是百年,你找不到她了!”他猖狂大笑着,想要捏碎手中灵丹施展逃脱之术,却看到江辞霜的身影忽地在他的眼前消失,没有任何犹豫,那股阴沉的威压也随着消散。

  玄易顿时瘫在地上,他抬头看向四周,满是一片血河,其中不乏一切合体期和大乘期的修士。

  重伤的江辞霜,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尽数绞灭了这里的所有修士。

  玄易颤抖着抚着自己的胡子,劫后余生的喜悦油然升起,他眯起眼眸,狠厉的恶意扫着这一切。

  不过是一个堕入魔道的废人,光有一身修为又如何,待他继续闭关,出关时定能——

  空中传来急促的簌簌风声,玄易还未反应过来便陡然觉得胸口猛地一痛,痛意几乎切断了他的全部意识,他楞楞着低头看去。

  只见一柄浑身散发银光的长剑插入他的心脏,震碎内胆后穿透他的身子直直钉入地面,剑身散着冰冷的寒光。

  浮冥剑似乎在传达着主人的怒意,一柄剑不住地嗡鸣,神器的剑气在玄易体内绞断他的灵脉,燃着他已经破碎的内丹,玄易痛叫着要拔出剑来,还未做任何动作便被剑气斩成一堆齑粉。

  风刮过,只留下一柄半身都插入地面的神剑。

  -

  宋望潇已经不知道在这片秘境内走了多久,只想找到秘境的出口,她的灵脉受损,无法凝成灵气,自然也用不了探寻之术,只能忍着痛意徒劳地在秘境内走着。

  剧烈的痛意侵蚀着她的灵识,她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又强撑着自己的意识扶着灵剑硬撑着站起,一次一次,一遍一遍。

  可她不知道秘境的出口在哪里。

  宋望潇低着头,额间渗出冷汗,她的唇瓣苍白,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真可笑啊,好不容易斩断同江辞霜的恩怨想要安稳活着,却又被人扔进了秘境之中,或许她这一生真的注定不会安生。

  宋望潇将灵剑当作拐棍,扶着它一步步走着。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争,天道给了她希望又赐予她绝望,令她死后又重生却依旧不放过她,她偏要去亲自问一问天道,虽然她知晓自己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

  宋望潇硬撑着一步步走着,挥动手中剑斩断灵草,踉跄着向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是滔天的疼痛,灵脉震出的鲜血浸染她的全身,宋望潇浑身像泡在一片血河之中,痛意令她浑身发颤,身上也早已没有任何丹药能够医治。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了江辞霜,想到之前许多次看到她都像今日的自己这般,浑身浴血,那时的她未曾言说痛意,只是痴痴表达着她的爱意,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宋望潇弯唇,那才是她见到的偏执病态的江辞霜。

  现在的江辞霜应当已在魔界继续当着她的魔尊,这样也好,江辞霜终于不会再受困于她了。百年之后,待她从秘境出来之后,或许能听到江辞霜再入仙途的传闻,又或者是江辞霜依旧是她高高在上的魔尊的消息,无论哪一道,只要江辞霜还活着,对她来说都是念她安好。

  宋望潇苦涩地笑了笑,她心知肚明,自己是活不到下一次秘境开启了。

  弥漫在空中浓郁的灵气不断愈合着她的外伤,可她体内无灵气存在,灵脉断裂导致她的伤口在愈合之后不断裂开,她承受着极其剧烈的痛意。

  宋望潇终于还是坚持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翻身看向天空,意识逐渐恍惚,好多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她忆起自己生活的福利院,成年后租住的房子,同江辞霜一起生活半月的破庙,观岐城,还有,那个雪夜的女人。

  真可惜,到死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到死也没得到她的一丝消息。

  宋望潇倒在地上不住地吐着血,眼前的场景不住变换着,她无意识地涣散着自己的灵识,脑海的记忆愈发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江辞霜清冷板正的身影上。

  月色树下,树影轮廓中,一抹纤细身影站在树下,伸手摘下树上花瓣,无悲无喜的墨色瞳仁亮起熹微亮光,点燃宋望潇黑暗的长夜。

  江辞霜……

  宋望潇染着血液的双唇颤抖着,回忆一生,同她有牵扯在她的生命中永远刻下痕迹的只有她了,也唯有江辞霜能在她湖水的心中泛起涟漪。

  宋望潇承认,无论是情还是恨,她终究是忘不了她,她至死也还记得江辞霜。

  宋望潇弯起唇,闭上双眼,耳边竟传来那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她听得并不真切,却还是很满足。

  原来回马灯也可以这么真实。

  “江辞霜……”宋望潇喃喃着她的名字,同她做着最后的道别。

  “再见了。”

  无论是恨还是爱,我都希望你能够活下去,永远记得我,这是我的情,亦是我对你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