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夜。
天上无月，从白天的时候就是灰蒙蒙的天，到了夜间更让人看不清四周景象。
城中怪病多发，沈城主虽然已经派走沈莲白前去寻找忘尘，自己依旧是愁的整夜睡不好觉。
那天夜里他被一道惊雷震醒，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眠，索性就披了件单衣在府中闲逛，可刚出房门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那人身形模糊，虽然口中一直在唤他的名字却不靠近，灰蒙蒙的，像是随时要碎掉或者随风消失。
可沈城主知道那是谁。
那是拜生城的城主夫人，是沈白莲的亲生母亲，是那个死在了二十五年前的好女子。
“你如何知道她不是真的恶魂索命？”
忘尘看沈城主这万分笃定的样子有些难免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我夫人那可是世上难寻的好夫人，从小脾性就好，合该是投胎当神仙的，怎么就能污蔑成什么恶魂！”
沈城主说到这点骤然就两眼放光信誓旦旦，似乎瞬间年轻了一两岁。
众人：“.”
“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来的什么鬼魂。若真是说有，倒不如说全都是人心里的恶鬼还差不多。至于这病，可能是大家吃错了什么东西？”
拜生城是一座凡人城池，修士几乎很少涉足这里。城中的百姓生老病死，短短几十年就是一生，就算知道有妖物什么的，也不知道真的有什么鬼魂存在。
是以沈城主的姿态笃定。
望舒：“.”
她伸手摸摸自己腰间悬着的琉璃瓶，不敢吭声儿。
“人族总是愿意不愿意相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朱曦始终靠在望舒身边。
不管沈城主相信还是不相信，总归这拜生城中的早衰怪病还是要探查清楚。
“担心是有什么人捣鬼或者这怪病传播，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将那些得了病的百姓单独关了起来。后来没查出什么结果，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控制不了，这才没法子只能放开了。”
沈城主一五一十交代城中病起的过程，还叫来了一众的医师。
“这怪病不传染，但是得上了找不到救治的办法啊！”
一个垂着长长白胡须的老医师两手一拍，表示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是啊是啊，看起来就跟正常老去的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长了几十岁似的，可常人又怎么会这样？”
“这病症确实奇罕.”
“.”
一众医师七嘴八舌咋咋呼呼，说不出个二五四六来。
眼见在这里得不到什么成效，沈城主挥袖让一众医师下去，又聚了一帮子还能动弹的病人。
“你们在得病之前确定真的看清楚了吗？都是死在二十五年前那件事中的人？”
沈城主方才忙活了一通显然有些精神不济，现在的场面暂时由沈莲白来维持。
眼见对着一屋子白苍苍，他声量不大，生怕一不小心厥过去几个。
“见了见了，我见着程婶子了，当年她们一家都没了个干净。”
“我也见着了邻里。”
“我好像看见的是我太奶奶，前一阵子她老人家还给我托梦，那次我还以为是托梦呢，没想到竟然得了这种怪病。”
“去你的吧，你太奶奶天天给你托梦，说的跟你见过你太奶奶似的.”
“.”
花厅之中登时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在场几人耳朵里登时被塞得满满。
方才那一众医师怎么说也都是真正的活了好几十年，现在这一屋子里的“白苍苍”大多都是青年人一夜衰老，心态尚且没有转变，是以乱起来是方才所不能比拟。
甚至有几个说急了眼还闹到了动手的地步。
望舒仔细听了一耳朵，是因为某家的太爷偏心不常给托梦的缘故。
很快这一堆人又被沈城主统统赶出去，花厅中骤然清净起来。
经过这两场吵闹之后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是确定了大家都看到了那些早就已经死去的人。
“两位小友有什么见解？”
忘尘坐在上面向沈城主介绍了花青和望舒二人，随即询问她们二人的看法。
他这是看在翠微的话上，历练他的两个小徒弟。
“这两个小姑娘真是厉害啊，真是少年巾帼。”
沈城主知晓了二人的来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拜生城中并无修炼一说，是以城中的姑娘都是偏向于柔柔弱弱的模样。望舒身子弱，像花青这样的却是少见。
花青谢了城主的夸赞，皱眉问道：“不知大师和城主可否将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告知晚辈？”
她们只知这拜生城多年前曾经蒙难被忘尘孤身救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没有那么清楚。
“这.”
曾经这是拜生城中无人提起的秘辛，也是无人触碰的伤痛。甚至城中年纪小一些的少年少女也对这件事情全然不知。
可随着这次灾难，这件秘辛却又不得不被挖出来摊开在众人面前。
压了太多年，沈城主张口，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莲白和陈湛江也对此时不甚清楚，懵懵懂懂知道三两大概，现在也是打起精神的等着沈城主道出往事。
“那次不止是天灾，还有人祸。”
总归是避免不开，沈城主起了个合适的头，他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将自己的记忆拉回而二十多年以前。
“当年，城中一户人家有妇人难产生下孩子，后不久离世。那家原本夫妻和睦，那孩子的父亲认为是这个孩子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所以一直都对这个孩子不上心。后来这孩子爹也死了，城里的百姓认为是这孩子命硬克亲，非要把这孩子赶出城去。”
沈城主像是想起了当年的什么景象，面上露出一丝不忍。
“那孩子不愿离开就被砸的头破血流，跪在城门口数日才消失。几年后这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学了本事回来，进城见人就杀，手上性命无数。上苍恩德降天雷于城中，加上忘尘大师出手相助才阻止了那场无休止的杀戮。”
沈城主从记忆中抽出身来，与忘尘视线相撞，略一颔首。
“那所说的恶魂就是死在那孩子手上的百姓？”
花青疑惑，如果是城中死去的无辜百姓，又缘何会被称作“恶魂”？
“也不全是。”
沈城主赞赏于二人的灵巧，接着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