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高耸入云的檐角黑压压俯瞰着人世间, 其下是黑不隆冬密密麻麻连城一片的坊市。
在这星罗棋布的巨型城市内，原本应是熄灯好眠的家家户户，纷纷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 开始收拾包袱准备逃亡。
有好几处较为富裕的坊内已是火光冲天，哭声一片。
“朕不去！”皇帝大喊, 他一把甩开沈囿之的手，流着泪说：“皇姊毕生所愿，就是朕坐稳这乌唐江山！朕跑了, 她地下难安...”
沈囿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好言道：“陛下去了洛阳, 仍旧是乌唐国君, 殿下在哪, 乌唐国祚就在哪。”
杨玫冷眼瞅着这一出闹剧, 暗自思忖，长安明面上看易守难攻，可实际上处处是破绽——自乌唐在此建都后, 已被攻陷四次，还不算上次沈囿之闹的。
而守备长安的禁军中，除了程尘手下那支羽林军队伍还稍微堪用, 剩下的均是些干吃饭不干活的少爷兵, 加上这次李景秀的进攻又来势汹汹，怕是真的守不住——沈囿之的做法不无道理。
可细细思来, 又觉得不够妥当, 退一万步说, 即使李景秀真的攻上了这含元殿, 也不会做弑君这种蠢事, 以他如今在凤翔的地位, 就足够挟天子以令诸侯，犯不着真的成为众矢之的。
沈囿之为什么一定要皇帝去洛阳呢？
这一走，便不知何时能够回来，那么年底那场祭祀，难道要再架着皇帝回来？除非...
除非那场祭祀，就安排在洛阳！
为了验证，杨玫突然扬声道：“臣，臣愿代陛下死守长安，那凤翔节度使李景秀，臣一年前曾施法救过他年迈母亲性命，算是于他有恩，即使这逆贼真打到这含元殿之上，念着恩情，也不会杀臣。”
皇帝震惊地看着杨玫，仿佛想要透过她的面具，看清面具下人的表情——此刻的杨玫，像极了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沈囿之闻言，断然拒绝道：“不可！圣女须随圣驾，一同前往东都。”
杨玫不再争辩，只说：“一切听从国师安排。”
皇帝犹豫不决：“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会太久，陛下宽心。”沈囿之随意敷衍道：“各级官员，陛下可有要求随行的？臣派人去通知一二。”
“国师看着办吧，”皇帝有些力竭地坐回龙椅，突然又站起身来，紧盯着杨玫：“圣女，县主...”
杨玫点头：“臣马上去接县主。”
小皇帝解下身侧玉牌：“拿着这个去，她身边之人会信你。”
此时，大殿内烛影重重，黄纱帐帷幕晃，御座之上，皇帝的脸埋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杨玫应声，正要走上那台阶去接，沈囿之挡住她的去路，压低声音道：“圣女不会趁此机会跑了吧？”
杨玫笑了：“国师宽心，有这一身毒，我跑不远。而且，”杨玫也低下声来：“我很想当这个女帝呢。”
沈囿之并不相信杨玫，他的眼神在皇帝和杨玫身上来回扫视，突然开口问道：“我竟不知，圣女和陛下，何时变得如此亲厚了？”
皇帝道：“是朕，在朝会后要求圣女留下的，朕的外甥女喜欢她。”
沈囿之不再说话，而是拨了七个随行的风师给杨玫：“一个时辰后，在通化门，走潼关道。”
杨玫：“是。对了，”她状若无意道：“程尘呢？这种时候他为何不在？”
沈囿之轻微咳嗽了两声，单手握拳按住胸口：“管好你自己的事。”
杨玫轻笑一声：“好。”她快步走出门去，七个风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站在那高大殿基的围栏前，望了一眼长安苍茫的夜色——此时，章乾他们应该已经接到沈玉了吧。
......
殿后的隐蔽角落，皇帝正由着一位年轻的小黄门替他更换平民的衣物，眼瞅着四周无人，突然低声询问道：“派去接各位大人的，可出发了？”
那人答道：“禀圣人，方才奴婢去取衣物时，见那些人才出发。”
皇帝：“那就是还没走多远？”
“...应是...没走多远...”小黄门有些犹豫地说，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嫌他们走得太慢，还是...
“不必替朕穿衣了，你现跑着过去，应该还能追上，只需告知他们，”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内侍，示意他附耳过来：“告知他们，不必通知冯征。”
内侍睁大了眼睛：“...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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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玫坐在软轿内，一路向县主的府邸奔去，七位风师随行在侧。
县主所住之处，离开远门很近，这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遇到叛军。
虽然已是深夜，可巷内挤满了逃难的人，其间夹杂着婴儿啼哭声，杨玫心烦意乱地闭上眼，此次战祸，虽早有预兆，但自己在其中不断推波助澜却也是事实。
突然，轿子停了。
“到了么？”杨玫开口问道。
无人应答。
杨玫心道不好，莫不是被李景秀的人劫持了？她脑中想着对策，刚要站起身来，下一秒，只见一人掀帘跨入。
轿内一片漆黑，而那人轻唤：“阿玫。”
杨玫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来人就轻轻摘掉了她脸上的面具，自上而下，倾身吻|住了她。
气息|纠|缠间，暴虐中带着极强占有欲的|吻，二人唇|舌|交|织，杨玫只觉得酥|麻感从心口蔓延席卷了全身，这还是沈玉吗？
这一次，不一样。间隙时，杨玫气喘吁吁地想，但随即被那人颇为不满地托紧后脑，示意她认真。
“唔......沈玉...”
“叫师父。”
杨玫心跳加速，沈玉她，想起来了？那么自己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背德感与羞耻心交织着，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一股莫名的刺激感——她伸手环住了沈玉的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
不知过了多久，沈玉终于抵着轿厢的窗沿站起身，然而视线一直都牵在杨玫身上，一刻不肯放。
杨玫脸色微红：“沈玉，你都想起来了？”
沈玉“嗯”了一声，随即又盯着杨玫的眼睛说道：“我很想你。”
二人走出软轿，发现四个轿夫依旧在那默立等待着。杨玫脸色一红，抓住了沈玉的手。
沈玉：“那几个风师被我直接杀了，这抬轿的，应该不是人。”她走过去，将其中一个轿夫的面罩扯下，杨玫凑过去看，发现是一张银白色的，面无表情的脸。
“月丝织的。”沈玉说。
杨玫看见沈玉的右手用布缠着，问道：“沈玉，你的手...受伤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沈玉笑着说：“你现在，可真是愈发无法无天，师父都不叫了。”
杨玫没想到沈玉再提此事，羞得说不出话，沈玉见此情形，不再逗她，问：“接下来，是要去哪？”
杨玫：“去接县主，然后跟着皇帝一起去洛阳，你呢？”
沈玉将杨玫一绺碎发轻轻挂去耳后，柔声开口：“你去哪，我就去哪。”
作者有话说：
除了一贯的非常不会写感情戏嘎嘎嘎，二阳后的脑子也昏昏沉沉，小刀拉嗓子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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