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靶【完结】>第51章 杀人诛心

  “所以他最近心情好,是因为这个柏嘉树吗?”费德明问。

  易绍南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行,我知道了。”费德明做梦都没想到他老板会看上一个聋子,一个半天闷不出屁的聋子!

  费德明只当陆泽州最近爱躲在学校,是因为姜凡惹他生气,他自然要找个地方图清净,没想到这里边还有隐情。半夜,费德明翻来覆去睡不着,给易绍南打电话,“给我查清楚了!”

  说的是柏嘉树。

  柏嘉树哪有什么秘密,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每天早上准时七点离开家门,骑共享单车到道路尽头的便利店吃紫菜包饭,天冷的时候他会再点一杯豆浆。有时候碰到附近上学的学生,原本排在前面的柏嘉树,会让学生们先结账。

  真是服了这个好好先生。费德明想不通。

  费德明提醒易绍南,“去查他的银行流水。”

  比费德明动作更迅速的是姜凡,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陆泽州不爱回家不说,即使回到家也不跟他上/床,以前他只知道陆泽州从不跟情人接吻,却不知陆泽州厌烦一个人了,碰都不让人碰。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姜凡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陆泽州‘轰’得一声关上浴室门,“别他妈别事儿找事儿!不想待了搬出去!”

  姜凡迅速冷静下来,不对,他跟了陆泽州三年,除非陆泽州在阮熠冬那里碰壁,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当然——肯定也不是阮熠冬让他如此反常,阮熠冬给他戴绿帽子人尽皆知,他们俩早撕破脸了。那是谁呢……

  几经打探,姜凡终于知道了陆泽州都在哪里睡觉,他心理有问题吗?需要在心理咨询室才能入睡?骗鬼呢。这些年以来,姜凡仗着陆泽州的势,赚了不少钱,他出手大方,何况是查一个普通人,一查一个准——原来是个残障人士,听力有问题,还是被前男友害的。

  据说这个柏嘉树挺没出息的,他念旧情——前男友跟他相识于微,早些年在道儿上混,赚了一些钱,供柏嘉树读书,自柏嘉树毕业以后,他那个前男友就沾上赌瘾了。

  赔了这些年的积蓄不说,还让柏嘉树背债,到处被人要债,车祸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陆泽州现在好这一口啊——惯爱充当世人上帝,先去拯救特殊儿童,现在又疼惜起有听力障碍的心理咨询师了。他怎么不说他手上沾了多少血呢!真他妈有意思。

  *

  傍晚,柏嘉树像往常一样下班。

  他最近经常加班,主要是因为回来太早容易出事,他前任最近被放出来了,经常蹲点儿尾随他,还理直气壮:“就是因为你我才去会坐牢!”

  前任抢他的包,柏嘉树自然是不肯给,该给的,他早就还清了,现在前任还纠缠不清,大不了一死!两个人顺着楼梯滚下去,柏嘉树一声不吭,死死地拽住双肩包,失去助听器的他,吐字不太标准,厉声道:“给我——”

  他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抖着手腕举起砖头,吓得前任连滚带爬,拔腿就跑。

  就是抱着这样豁出去的决心,柏嘉树的日子总算安生了两天,代价是他的左腿因此摔伤了,本来上回被一个中学生撞到,膝盖有个大鼓包,现在左腿完全抬不起来,得打石膏了。

  他请了一段时间病假,但这也不可避免地得出门,买点菜,倒垃圾,至少得出门晒太阳,不能任由自己在屋子里发霉。

  一个人的时候,他全身卸下劲儿来,全然没有戾气,他经常自责地蹲在地上哭。他觉得自己像长在垃圾场旁边的一株毒蘑菇。

  助听器坏了可以再买,倘若继续被吸血,柏嘉树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舍弃前途,失去听力,已经不可挽回的遗憾,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柏嘉树心生恐惧。如果前任再来,柏嘉树直接用砖头砸他脸。鱼死网破。

  他用信用卡刷了一副新的助听器,每天回去的路上必戴,坐地铁的时候他还会听歌。

  进口助听器是好,音质清晰,信号稳定,毕竟好几万块呢。以前柏嘉树吃开水泡饭,舍不得买,现在想想,假如明天要死,要听一听这个世界的声音才能死去,不然枉来人世一遭。

  今天还有人跟踪他,看来上次下手不够重,柏嘉树不能再摔坏这幅助听器了。

  他没有沿着回家的方向走,而是绕到另一边,上了一道蜿蜒的楼梯,这里阶梯更长,一旦推下去,不摔死,也得残。助听器被他收在包里,这个人离他很近,即使听不太清,柏嘉树应该能回拽住他。

  让柏嘉树意外的是,今天前任没抢他的包,而是拍了拍的手臂,柏嘉树不想理他,继续拄着拐杖往前走,结果对方大起胆子,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恶作剧一般地偷他手机,柏嘉树反应很快,先一步握住手机,劈头盖脸往对方脸上砸,对方低沉地吃痛,还‘呜咽’着。

  远处车灯一晃而过,短暂照亮对方的脸,柏嘉树脸色卡白,惊慌失措:“陆先生……”

  陆泽州一个Alpha,身高186,身强力壮,倒不至于被柏嘉树一推就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下来,他捂住口鼻,靠,是血,止都止不住。柏嘉树慌乱地去看他的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陆泽州呼吸困难,不能说话,摆手示意他别动,柏嘉树非要过去,结果天黑他没看清脚下,一个趔趄摔下楼梯。

  这下好了,另一条腿也摔伤了。

  易绍南站在不远处,都不知道该扶谁,很快,陆泽州看到易绍南了,气氛有些微妙,易绍南装作不认识,单手揣在牛仔裤口袋,吹着口哨撤了。

  周一开会的时候,股东们都低着头,不敢看董事长的脸。

  费德明肯定不敢相信,他昨晚临时接到出差通知,也是这个原因,毕竟那天易绍南回来后没说细节。“柏嘉树住院了?”费德明让助手推行李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好好儿的怎么住院了?”费德明问,“谁弄的?”

  易绍南说柏嘉树是从楼梯摔下来的,没提陆泽州那茬儿,还说柏嘉树前任提前被保释,这段时间他一直饱受骚扰。费德明没好气地说:“怎么没摔死他。”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提前动手,费德明长话短说:“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吧。”临到要挂电话时,他又补了一句:“看住他。”

  “欸。”易绍南应声。

  出了这样的事,陆泽州不仅没有像往常睚眦必报,竟然能遵从医嘱,让家庭医生每天给他换药。他是冷白皮,身上一有伤,淤青特别明显,半个月后,他鼻梁上的伤痕淡了点,淤青变得很淡,不过为了遮住伤,陆泽州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鼻梁附近贴了个创口贴。

  这下更没人敢看他的脸了。

  当然,他也没去看柏嘉树,电话都没打过。

  费德明不在跟前,陆泽州让易绍南去医院待着,易绍南是懂得做人的,陆泽州不问,他就不多话。反正他每天回来,陆泽州只要在看见易绍南在楼下晃,心里就有数。

  陆泽州现在连姜凡的面都不见了,等费德明回来后,直接扔了一张卡过来:“问他想不想出去读书,就当是散散心。”

  “谁?”费德明以为他说的是柏嘉树。

  主仆二人对视着,彼此心知肚明,但陆泽州倔得跟驴似的,绝不轻易松口,“还能有谁?临湖苑的祖宗!”那就是姜凡,费德明心里明白了。

  费德明的步伐比往常轻快,这种场面当然得他谈,毕竟终于要出这口恶气了。

  上了车,费德明跟易绍南说:“过段时间把临湖苑挂出去。”

  易绍南点头:“好。”

  等红绿灯时,易绍南低声说了什么,费德明眉宇凝重,问他这件事陆泽州知不知道,易绍南说‘知道’。姜凡手伸得长,干涉陆家生意,从中谋取私利,以前陆泽州睁只眼闭只眼,但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还是头一次听说。

  “那些材料在他手上,他说如果老板今天下午不来,他会把东西交出去。”易绍南说。

  费德明忍不住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交给谁?警察吗?”

  车厢里气氛轻松,有轻微笑声,晨间光线温暖,车流行动缓慢,但紧凑有序,费德明随手打开广播电台,心情十分愉悦。

  让易绍南意外的是,陆泽州真的要过来了,费德明让他别管,站到门外去。

  这种场面费德明见多了,处理起来非常轻车熟路,先让三五个助手帮忙打包姜凡的行李,任凭姜凡怎么骂都不要管,毕竟他现在已经失宠了,最后姜凡实在没办法了,看见门外还站着一个人,瞧着脸生,他朝对方招了招手,易绍南走过去。

  这么冷的天,姜凡穿一件单薄的羊绒毛衣,灰蓝色,鼻尖冻得微红,眼角有水光,是看着挺惹人怜的,“陆泽州去哪儿了。”

  费德明的视线转过来,由于隔得远,他只看见易绍南的嘴一张一合。

  姜凡整个人气得发抖,但也是奇了,他竟然没拿易绍南撒气,而是木木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发颤,一字一顿地说:“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到他来为止!”

  陆泽州是晌午到的,进门时让费德明先出来。

  “我来处理就行。”费德明不希望陆泽州临时心软,功亏一篑。

  “让开。”陆泽州面容严峻,偏了偏头,示意费德明走开。

  一听到陆泽州的声音,姜凡立刻从沙发上起身,眼圈红着,声音委屈至极:“泽州,我不想走……”

  又来了,费德明闭了闭眼。

  很快,别墅大门重新合上,姜凡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对话声从里面传出来,一直是姜凡在哭诉,诉说着这些年的点滴,还怪陆泽州现在要把他甩开,陆泽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凉薄,“你哭什么,你不也挣挺多吗?”

  “那也是我应得的!”姜凡突然抬起音量。

  “好好好——”陆泽州拉长声音,“你应得的,现在一拍两散不好吗?”

  姜凡说:“我不想分手。”

  陆泽州沉默了,半晌才问:“你要多少?”

  “你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姜凡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的!”陆泽州在屋子里摔东西。

  接下来,姜凡开始跟陆泽州谈条件了,陆泽州似乎很不耐烦,在屋子里找什么东西,脚步声传过来了,姜凡显然不让他出去,屋内有轻微拉扯的动静,到最后陆泽州沉下心要走,姜凡还在哭,质问:“你是不是去见那个聋子了——”

  话刚落音,屋内传来‘嘣’得一声枪响,碎裂声飞溅,接着,就是一阵尖叫,费德明要推门进去,门被反锁了,“开锁!”保镖拿出备用钥匙,费德明急切地推开门,撞见陆泽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分得很开,正在低头擦拭枪口,还闲闲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姜凡跪坐在地上,浑身战栗,双手抱头,松开手的一刹,他发现手心有血。

  陆泽州起身,站得在离姜凡比较远的地方,眯了眯眼,“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没那么容易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玩味,“别动啊,还有三颗子弹,躲不躲得过,看你运气了。”

  姜凡尖叫着,双脚乱蹬,枪声响在别墅大厅上空,巨型观赏瓶只碎裂了一个缺口,但枪口始终朝着姜凡,就是没死也被吓得没魂儿了,“我走!我走!”

  好了,现在又是一片狼藉。

  姜凡连行李都不要,拿着手机就跑了,脸颊还淌着血。

  费德明怔怔地站在门口,问:“没事吧。”言下之意是弄出人命又要收拾。

  陆泽州擦拭着枪口,语气戏谑,“开什么玩笑,我这枪法是跟杜承业学的,”他把手枪放在一旁,“让他长点记性,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易绍南静静地听着,陆泽州怎么认识杜司令?

  直到费德明跟着陆泽州出来,易绍南才回过神来,费德明的目光里带了点赞许,陆泽州也瞧了一眼:“你的人?”

  费德明说:“是。”

  “来多久了?”陆泽州问。

  “一年多。”

  陆泽州走在前面,保镖拉开车门,临走时他忽然回头,话是对费德明说的:“挺好,得力。”

  商务车车门缓缓合上,缓慢向前,准备离开了。

  费德明留在临湖苑做收尾工作,发现今天天气格外晴朗,随口问了一句:“你刚刚跟姜凡说什么?他气成那样——”能把陆泽州激到开枪。

  易绍南说:“他问老板去哪儿了。”

  费德明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说老板早上换了一双运动鞋,应该是出去跑步了。”

  姜凡查了柏嘉树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陆泽州这些‘突然’的细节,那双斯凯奇的运动鞋,在陆泽州全是商务皮鞋的柜子里实在太突兀了。

  真特么杀人诛心,还借刀杀人。

  作者有话说:

  南哥是懂得做人的,不该看的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