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景很差, 足有六个多月没下雨,持续高温长达近四个月,苏春知道的卖小鸡小鸭的两个老板, 见天儿这么热,为了不赔本,趁着还有人要,早在九月左右就将手里的小鸡小鸭全部脱手,虽说挣的不多,好在没往里搭钱, 算是万幸。

  苏爷爷早有心理准备, 点点头。不等说话,苏春又开口:“叔,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总会有的。”

  “不用。”苏爷爷摆着手:“甭折腾, 启民去问了峰子,峰子说外地有, 得要个两三天才能送过来。”他起身,顺手拿了立在椅旁的斗笠,朝着身后甩了几下,雨珠子飘落在地上, 他不太满意,又拿手往斗笠上抹了两把, 然后慢吞吞的往头上戴:“我去地里看看, 这雨下的, 没完没了, 得清条排水沟出来。”

  苏春利落的戴好斗笠,肩上扛着锄头:“叔我跟你一起, 我那地也得挖条排水沟。”

  两家的菜地挨的近。

  戴着斗笠的两人,肩上扛着锄头,一前一后缓缓行走在细密密的小雨里,雨水落在斗笠上,像是落在耳边,嗒嗒嗒的响。

  苏启民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挎了个竹篮,在山里捡鸡蛋鸭蛋。

  之前干旱,久不下雨,山里养的鸡鸭随地下蛋,没怎么管过,现在想管也有点来不及。下雨天,它们也不喜淋雨,就往灌木丛里窝,也不知灌木丛里有什么好,搭的棚子宽敞,棚子里的鸡窝温暖柔软,就是不往里下蛋。

  这是在外头浪惯了啊。

  堂堂筑基修士,用神识捡鸡蛋鸭蛋,真真是应了一个词,大材小用。

  付柯林这个部队出来的优秀兵王,跟着他也不干正经事,捡完鸡蛋捡鸭蛋。

  “苏先生,李老刚打了电话过来。”付柯林朝着苏先生走去:“李老说今儿下午会有车送鸡鸭过来,不多,各一百只。”

  跟他有关啊,苏启民有点心虚,从芥子镯拿出手机看一眼,果然,未接来电李先生,他赶紧把手机放回芥子镯,随口问:“想养在山里吗?”

  “是李老得知您想要鸡鸭,特意联系了人送来的。”付柯林瞧出苏先生神色不太自然,暗暗好笑,没露出丝毫,继续说:“李老说,之后想要鸡鸭猪牛羊等,不管是家禽还是家畜,都可以问肖叔。”

  苏启民:“肖叔是吧,行,麻烦李先生了。”他是不是得回个电话给李先生?

  苏先生看他干什么?付柯林不是很懂他眼里的疑惑,试探的问:“苏先生有什么事吗?”

  要不然回家问问奶奶?苏启民在付柯林面前开不了口:“没事没事。”主要是付柯林天天一口一个您,听的多了,他就觉的自己好像是长辈。再不济,还可以问问峰子,正好告诉峰子一声,李先生让人送鸡鸭过来的事。

  忙完山里的琐碎,苏启民去珩伯的木屋里闲坐了片刻。

  他俩说的话有点飘渺高深,付柯林听不太懂,就在一旁当背景墙。

  珩伯说苏先生越来越厉害了,愈发看不出深浅,他怎么觉的,苏先生愈发生动活泼?离他们更近,之前是遥不可及,现在伸手可触。倒是珩伯,越来越有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听着他俩不急不徐的说话,虽听不太懂,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放松。

  珩伯喜欢呆在山里,山里确实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呆在山里会很舒服,跟在苏先生身边,他的五感又增强了不少,山里有种外面没有的,不知道是什么,应该是苏先生弄出来的。

  小雨还在下,日夜不停,淅淅沥沥的下了四夜三天。

  苏启民回到家里,爷爷和春伯坐在车库里说话,说的全是地里的事,眉间带着忧愁,之前想着什么时候下雨,现在又想着什么时候雨停,田间地头的农事,纵有一身的本事,老天爷不赏脸全是白忙活。

  “……之前旱的厉害,地表开裂,裂口还挺深,经雨水这么一冲,全给冲垮了,堵在了排水口,一层层的全是泥,下午得挖通,沟渠堵的深,田里挖好排水沟,水也出不去啊。”这事倒是不难,苏春还笑了笑:“亮子做的好事呢,村里的沟渠用水泥铺了一半,固了基,就这没完没了的下雨,沟渠也得冲垮了去。”

  苏爷爷哒吧了两口旱烟,烟雾里享受似的略眯了眼睛,说话更慢了:“不止咱们的出水口被堵,上面下面都堵的严实,看吧,亮子也该在喇叭里说说这事,估计忙活别的去了。”

  正说着呢,苏奶奶的手机响了,手机放隔壁厅堂,声音大的在车库都听的一清二楚,还略有点刺耳。

  苏启民:“爷我去接电话。”

  一看来电,苏亮。真是经不起念叨。

  “亮叔。”

  “启民啊,启民可算找着你了,快来你兴叔家一趟,不知道怎么走,喊上你爷,让他带带你,屋后滑坡把屋子给冲了,人在里头出不来,你想想办法能成吗?”

  救人啊,苏启民二话没说应了这事。

  “春伯你知道兴叔家怎么走吗?他家屋后滑坡泥流冲了屋子……”

  苏春听一半,知道事情急,赶紧起身拿起斗笠往头上戴:“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我来,我来开电动三轮,这个我也会。”

  钥匙就在墙上挂着呢,很显眼。

  苏启民坐上电动车:“爷我去趟兴叔家。”

  “去吧去吧。”苏爷爷没了抽旱烟的心思,坐不住,戴上斗笠往外走。

  村里的路都铺了窄窄的水泥,下雨天开车也快,三两分钟就到了地方。

  旁边围了十来个人,正琢磨着怎么抢救,平房都被埋了大半,苏兴夫妻俩没跑出来,还在里面埋着。

  苏启民用神识查探,指了个方向:“兴叔他们在这里,就这一块,”他划了个范围。

  知道人在哪,剩下的事就好办,挖掘机开始工作。

  旁边有太多人盯着,苏启民也不太好使用法术,只能暗暗帮忙,让挖掘机能更顺利的工作。

  “停,停,就这,剩下的我们来慢慢挖,别伤着人。”苏亮一直盯着,见差不多了,赶紧喊停:“来,都小心点,注意脚下,慢慢挖。”又说:“120到哪了?人救出来得赶紧送医院。”

  苏启民率先往里冲,他身手敏捷动作利落,很快就挖到了人,也不怕脏,直接一个公主抱将人抱向身后:“亮叔,接一下,里面还有个,我来。”

  很快另一个也被挖了出来。

  陈峰按着喇叭,摇了车窗扯着嗓子说话:“亮哥,人救出来了,不能干等救护车,我来开车,咱们往外送,半道遇见了再往救护车上挪也行。”

  “对对对,送车上去,快,快,有心跳还热乎着。”

  “启民这娃子快啊,要不是有他,今儿兴旺夫妻俩可就难说了。”

  “我之前就跟兴旺说,后山的几株松不能砍,他不听,非要砍,这一砍,可不就出了事,可千万别出事。”

  “你们跟兴旺家的俩孩子说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俩孩子怎么着都得赶回来才成呢,说没说?没说我来打电话,我家姑娘有他家姑娘的电话,小子就不知道了,你们谁通知?”

  “苏亮早就打过电话,行了,都回去吧,等消息的,看看这事要怎么弄,估计得凑点钱,唉,这雨该下的时候不下,什么年景啊今年,造孽啊,老天爷是见不得人好,啥时候是个头……”

  苏启民虽筑基了,大本事没有,救人还得看丹药,炼器懂点皮毛,丹药一道是啥也不懂。这节骨眼上,没别的法子,只能留一道微弱的灵力护住他们的心脉,凡胎肉|体也承受不住太多灵力,弄不好就是爆体而亡。

  只剩一颗回春丹。

  最后一颗回春丹,他得谨慎点用,这是他给家里人留的,现在事情到了跟前,没办法见死不救。

  切了五分之一回春丹,一分为二喂进他们嘴里。

  命肯定能保住,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

  车子刚出村没多久,就遇到救护车,几人连忙将人移到了救护车上。

  “我跟着,你们回去。”苏亮对陈峰说:“沟渠的事得抓紧,你来张罗。”

  陈峰点头:“行,我来张罗。”又拿出手机往苏亮微信转了一万块。

  苏亮听到提示音,什么也没说,拍拍陈峰的肩膀,匆匆上了救护车。

  车里只剩下两人,没别人,陈峰说:“你给他们喂了丹药?”

  苏启民:“喂了一点。”

  “只剩下最后一粒药,你别拿出来。”陈峰声音低沉沉的,顿了下,又说:“你把药给苏奶奶收着。”

  苏启民讪讪然:“知道了。”

  透过后视镜,看到苏启民一身泥水脏兮兮,脸上也是脏脏的,唯有眼睛明亮有神,太干净了。陈峰想:“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知道。”苏启民罕见的露了点沮丧:“我要是会炼丹就好了。”

  陈峰不太认同他的话:“你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别想太多,天灾岂是单薄的个人能抗衡。”

  “嗯。”之前没筑基,想着能筑基,就会好很多,现在是筑基修士,苏启民发现,好像也没太多变化,面对灾难有心无力。

  他能做什么?迷茫。

  珩伯说,灵气枯竭又遇百年大旱,他还能筑基,许是功德信仰等,追溯前古,神仙自来不是靠修炼而是功德信仰。

  助苍生,苍生亦助他。

  苏启民有点明白,现在又不太明白。

  陈峰本来想把车子开到苏家院,见启民满脸懵,不知神游到了哪儿,思索了下,把车子开回了家。

  “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咱们说说话。”

  苏启民琢磨不透,寻思着和峰哥说说也行。便是身为元婴道尊的师傅在这,八成也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