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想到山上的坟,满山的坟,全死了!”安子息恨透了鬼道,恨他们将自己唯一的家唯一可以避风遮雨,唯一的亲人都杀光了。

  他眼中充斥着红晕,随即哭了出来,“先者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我门内的人都死了,但他从未想过我一个人背负全门的仇,要我如何停得下来,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不然我便自己杀去鬼道,把那鬼母的人头割了给我师尊祭奠!”

  “所以我一定要去,就算被逐出道门,我也要去!”

  此话一落,他越过几人快步朝着门边去。

  “你!”几位师兄一见他走忙出声,下一刻又去拦他。

  安子息见他们再次拦自己,原本就被仇恨笼罩,现在更是怒气涌上。

  根本不管眼前人是谁,动手就要将他们打退。

  几位师兄见他如此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发疯,突然明白岁云暮为何不让他去,就这样的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不得已,他们快速将人压制。

  “放开我!”安子息被按在墙上怒喝出声,同时挣扎着要从他们手中出去,满是恨意地去看他们,“放开我,放开我!先者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北地!”

  他恨透了鬼道,同样也恨道门,恨岁云暮。

  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不让自己去,凭什么。

  看着几位师兄,他厉喝着再次出声,“先者他还有师门他还有剑仙,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凭什么不让我去,你们放开我,他根本不明白所有人都死了的恨,他不明白,他甚至只顾着与剑仙行那龌龊之事,他算什么,他......”

  恨意之下,使得他连出口的话都开始胡言乱语,连连咒骂。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脆响。

  啪——

  一声之下,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手掌印,同时他的话全数散去。

  双目失神,显然是没想到他们会打自己。

  “闭嘴!”领头的师兄看着他如此,眼底也都升起了怒意,然后又道:“你说什么我们都当你是被仇恨蒙蔽,但你不该如此辱没先者,即使先者与剑仙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先者的事而不是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其实岁云暮与醉须君的关系,道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清楚。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事,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过,可现在却被安子息如此放大且故意辱没,就算是他们清楚安子息的情况也都忍不住下了手。

  几个师兄跟着连说了几句,然后才放开他。

  领头师兄见他不再挣扎,继续道:“你只知先者与剑仙情意,那你可知先者是不尘山的弟子。”

  “不尘山?”被打了一耳光后便一直呆滞的安子息听着不尘山终于是有了动静,眼中神色恍惚,他转头看向眼前的几位师兄,又道:“你说他是不尘山的?”

  几个师兄见状也知道他是不知道岁云暮情况,也是,才来门内就几个月而已,有些新来的甚至都不知道岁云暮是先者,又怎会知道岁云暮背后的事。

  他们点了点,若是可以他们也不想提。

  但眼见安子息已经对岁云暮生出了恨意,若是现在不说恐怕后头更难应付,甚至还拿岁云暮与醉须君的事胡言乱语。

  于是,他们又道:“不尘山早在千年前就死绝了,如今只剩下先者一人,你只知道你丹霞门满山坟墓,他不尘山同样都是坟墓,你可知他不尘山一夜全部死的干净,所有弟子在同一天被抬回不尘山,当时先者就跪在山门前。”

  “抬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后来他一个人把所有弟子埋在山中,我听当时去的师兄师姐们说,原本主事是要其他弟子帮忙一起,但先者说他要接不尘山的弟子回家,所以是他一个人埋了满山的弟子。”

  “并且他大师兄还有其余许许多多的弟子尸体到现在都找不到,就连不尘山无上真人的尸体也都寻不到,先者一个人过了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有剑仙陪在身边,你居然用这种话去提他,你又知道多少,你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先者无法入鬼道报仇罢了。”

  “先者的实力是他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整个不尘山都压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连死都不敢。”

  “主事曾说过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死后无法面对不尘山的弟子,因为鬼道一日不除他不尘山的亡魂便一日无法得到安息,他岁云暮要死也是要等到鬼道死尽了才会去死。”

  “你想去死,先者不会拦着你,他不过就是替你丹霞门留一个后而已。”

  领头师兄说完后仍是极其气恼,没想到往日里总是嬉笑打闹的安子息竟然会如此口无遮拦,并且还出言污秽。

  他们知道安子息背负的仇恨,所以平日里大多都会照顾着他,他想来南下也帮着他来,但其间都不曾让他去最前线。

  要知道每天死掉的弟子多不胜数,谁会在乎他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练气弟子。

  岁云暮之所以会说道,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安子息是丹霞门唯一的弟子。

  见安子息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后头便道:“现在你若是还想去那便去吧,我们也不会拦你,相信先者也不会再管你,但是你要清楚,你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即使先者不计较剑仙定也不会饶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说着去看身后的几名弟子,也不再理会安子息,同那几名弟子说道:“我们走吧,他要去要留与我们无关,眼下情况紧急,不可为了这些事耽搁。”话落离开此地。

  其余几名师兄看了一眼傻站在原地的安子息,什么话都未言,一同离开。

  偌大的别院很快就静了下来,只余下安子息一人站着。

  直等了片刻,他才无力地坐在地上,耳边都是几位师兄的话,一句句说着不尘山的事。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岁云暮跪在山门前的模样,所有弟子生去死归,尸体是被抬回来的,便能知道那时的岁云暮有多绝望。

  丹霞门虽已没了弟子,但却不是与不尘山那般一夜死绝,不过就是千年下来被消磨光了。

  一千年,岁云暮背着灭门整整一千年,而他却说了那些恶心话,他甚至还拿岁云暮与醉须君的事胡言乱语。

  “我真该死。”话语一落,他猛地就一巴掌抽在自己的面孔上,下一刻眼中涌出泪水,无措地哭了起来。

  就像师兄们说的,岁云暮的实力在道门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可以他的实力也难动鬼道。

  而他就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练气,上去了也只是送死。

  哭声不断,回荡在别院内。

  *

  岁云暮回住所时已是片刻后,天色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

  才停了没一会儿,竟是又要下雨了。

  他推门入内,此时屋中一片寂静,床榻上还有些乱,是前头两人坐在一块儿时给惹出来的。

  看时辰,他大概知道醉须君应该已经走了。

  不知是不是出去一趟累了,他现在困倦的厉害,脱了鞋袜后合衣躺入榻中,打算歇息片刻就回瑶台仙境去。

  只是才睡下他便察觉到身侧传来一道目光,似乎正看着他。

  他睁开眼,然后就见醉须君竟是坐在床边,不由得又去看窗外。

  见窗外天色昏暗,大雨倾盆,眼看都快要入夜了,怎么醉须君还在。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从床上坐起身,然后出声,“你怎么回来了,是北地出了什么事吗?”

  但他这番询问后,醉须君并未应声,而是含笑看着他。

  这也让他愈发的疑惑,启口便要再次出声,只是话还未出身子就被他给抱了过去,亲昵的又挨在他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他恍惚了片刻,随后才抬头去看他,“怎么了?”

  “微云。”醉须君也在这时出声,他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同时还往他口中缠。

  岁云暮随着他的亲吻下意识张口,瞬间这人便缠了上来,时不时还咬着他的舌尖。

  有刺痛传来,很快还有血腥味涌现,绕的他皱起眉。

  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伸手便要去推他。

  只是才动手就被先一步攥住了手,同时唇上亲吻也更深了,似乎是要将他的所有都吞吃下去。

  这让他很快便没了力气,微仰着头去迎合他。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放开,但紧随其后的吻又落在他的颈项上,在上头添了许多的吻痕。

  他又去咬岁云暮的耳垂,用着沙哑的嗓音出声,“微云别离开我好吗?我舍不得你,微云。”

  “恩?”岁云暮听着耳边的话迷糊地轻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去看他。

  只是这回看到的却是浑身是血的醉须君,胸口的位置有个血窟窿,那血就是从上头不断涌出来的。

  看着这,他又抬起头,见醉须君似乎并未被这个血窟窿影响,而是抚着他的面庞。

  “君和,你受伤了,君和!”他惊呼着出声。

  醉须君也随着他的话低下头,也看到了自己胸口的血窟窿。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抬起头,笑着又去吻他,然后道:“我没事,微云你不要离开我,微云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吗?”

  岁云暮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了,想要从他的怀中出去,去看看他的伤。

  但这人一直抱着他,说着什么不要离开的话。

  大概清楚应该是在怪自己没有应他的话回瑶台仙境去,所以这会儿他受了伤还来找自己了。

  抬头时,他焦急地道:“君和我先帮你看看伤。”

  “别怕,我不会死,我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醉须君笑着出声,搂着他去吻他的唇,缠绵的同时还想去脱他的衣裳。

  岁云暮此时真的有些看不明白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结果在这儿说这些。

  又听到他说什么别离开,知道自己若是不应他,估计这人得一直这么下去。

  终于,他先出声去哄他,“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微云。”醉须君听到自己满意地答案后眼中都是笑,然后再次将岁云暮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

  岁云暮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想要再次去问。

  但也在同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将他的话全数打散。

  他快速回过头去看殿门,随后又去看醉须君,可刚刚还抱着他的人却是不见了。

  “君和?”他看着四周唤他,只是屋中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床上的血却又告诉他,人在。

  也在这时,敲门声再次传来。

  他在这阵敲门声中快速睁开眼,双目失神地看着屋顶,直到敲门声再次出现思绪才渐渐收拢。

  是梦吗?

  下意识又去看床边,见床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刚刚看到的那摊血迹也都不在。

  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又做梦了,而且再次梦到醉须君受伤的一幕。

  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为何三番两次梦到醉须君受伤,有一次甚至还是自己伤的。

  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指尖搭在额间试图将这抹不适散去。

  敲门声又传来了,这回还夹杂着询问声,听着像是弟子的。

  岁云暮收起那些不适起身下床去了门边,推门时就见外头站着一名弟子,是前头那名从北地过来报信的弟子。

  看着前头的人,他疑惑地出声,“有事?”